罗文从来没想到过钟立风是这个样子,在他的潜意识里,他认为钟立风就该是个瘦骨嶙峋,双眼似鹰,心狠手辣,面目可憎的一脸狡诈样,可当他看到钟立风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对一个人的想象太脸谱化了。
钟立风是个年纪八十上下的胖子,可从外面看起来也就有七十岁的光景,肤色发黄,可黄里还透着红润,保养的相当不错。体重粗略估计也得有一百八九,个子不高,或者说是因为胖显得不那么高,比邢松矮了那么一点。
灰白的头发稀疏的贴在头皮上,头皮中间布满了老人斑,眉毛相当浓密,眉毛也是白的多,黑的少,一双大眼睛眼皮因为水分不多而往下耸拉着,鼻子简直就是和邢松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远远望去和金重到有五分相似。
穿着一件小夹克,配着一条西裤和一双不显眼的皮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就是个早上逛早市遛鸟,晚上喝茶下棋的离休老干部,慈眉善目的显得很和蔼,但谁能想到,这么个扔到人堆里都找不见的小老头,竟然是策划并袭击国家机关的幕后黑手!
梁风谨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才拉了拉并没有下滑的毯子,然后抬头看着钟立风:“你老了”
钟立风盯着梁风谨的毯子点点头:“没想到我还能亲眼见到你,听你说话”
梁风谨手指不自觉的敲着轮椅的扶手:“你的人从来都没离开过我一公里以外,我的一举一动不都在你的眼皮底下么”
钟立风站在众人之前,眼睛从对面的台阶上每个人的脸上略过,然后才看着梁风谨问道:“我孙子呢?”
梁风谨敲着轮椅的手指一停,然后盯着钟立风说:“你没孙子”
“梁国!”钟立风忽然提气大喊一声,这声音洪亮的如同鸣钟一般,在这寂静的神秘所大院里飘出去老远,而这两个字一出口,就见人群中好几个人同时转头,看向一个穿着白色大褂,蓬头垢面,带着金边眼镜,站姿慵懒的瘦大个,而这个瘦大个还正好推了推眼镜。
钟立风死死的盯着梁国看了半天一语不发,梁国也正盯着钟立风,过了半天才说:“长得一点都不像我钟家的种”
梁国眉毛一挑:“你也不像赵家的种”
钟立风有些意外的哦了一声:“这跟什么赵家有什么关系?”
梁国收插着大褂的兜,不疾不徐的说:“那我长得和钟家有什么关系?”
钟立风眉毛一跳:“钟光谨,你该教教你儿子怎么对长辈说话”
梁风谨目光也不躲闪,直视钟立风道:“我儿子对他的长辈一向恭敬”
钟立风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不由得眉头就皱了起来:“你别忘了,你身上始终流的都是我的血!”
梁风谨敲着扶手的手指再次停了下来:“我相信,我身体里另一半的血更多”
钟立风慢慢合上了眼睛,过了一会,钟立风忽然提高了音量:“严传江,把盒子打开,我钟立风向你保证,拿到东西我们就离开”
严传江嘿嘿的笑了两声:“钟老爷子,就是你打算离开我也得想办法留你吃顿便饭不是?”
钟立风知道,晚饭的时候老鬼就会回来,所以哼了一声:“你以为那老东西能耐我何?”
严传江把手叠在身前,微微低了低身子:“您送了这么大的礼,要是所长回来没见找你,我怕他说我们这帮晚辈不懂规矩,慢待了客人”
钟立风抖了抖身上的土:“王八吃秤砣,你们是铁了心了”
严传江把那件残破的上衣扣子解开,敞着环看着钟立风:“别慎着了,我倒要看看大名鼎鼎的钟立风,有多大的能耐!”
钟立风听罢冷笑一声,旁边忽然闪出一个人影:“老爷,杀鸡焉用宰牛刀,属下这就取了这这老东西的狗命!”
众人一看来的这人,身高偏矮,年纪大概在四十上下,理了个板寸,眼睛小的不仔细分辨都不知道是睁着还是闭着,身上穿了件格子衬衫,有点皱皱巴巴的。看到这方瑜不禁一惊,惹得罗文回头看着她挑了挑眉毛。
方瑜压低声音解释道:“我跟舅舅一起的时候见过这人,和我舅舅交手不分输赢,我一直认为不在伯仲,可舅舅却自认矮他一头”
金重的脾气性子罗文也算是知道点,能让金重服软的,恐怕不多,可金重既然对这人如此高抬,可见这人身手不弱。
还没等严传江下场,就听身后突然有人朗声大笑:“老严!你给老子我闪开,牛皮吹的这么响,我得看看是多硬的茬子!”
严传江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所以道:“钟门六将,你可得小心了”
“哈!那今天他们钟家就得缺一门了!”
话音刚落,就见分开人群,一个长得好似铁塔一般的人物挤开人群一步就窜到了场地中央,这人身高过了两米,虎背熊腰面似淡金,大眼睛双眼皮,浓眉毛国字脸,一咧嘴一口银光闪闪的牙齿,显然是牙不太好,没少补牙。
这人站在场地中间用手一指对面的这个矮个:“报个名道个腕!”
这个矮个将衬衫挽了挽,接着呻吟洪亮的道:“我乃是钟门六将之一,钟光天!”
“我当谁呢!钟门六将就属你最不入流,早知道我就不出来了!”这个大个话语里显得极为不满,惹得钟光天无名怒火直往脑门上撞。
“你叫什么?”钟光天喊道。
这个大个哈哈大笑:“听好了,我叫薛勇!”
这名不报还好,一报钟光天心里就是咯噔一声,面前这个铁塔一般的汉子竟然就是神秘所武装科的科长!
薛勇冲着钟光天招了招手:“来吧!有多大本事试多大!”
钟光天心里一横,然后翻手提拳头就上!
钟光天用的不是别的招数,就是钟家世代相传的阎王拳!钟光天的阎王拳可算得上是一绝,拳法出神入化,配合着内息调遣,这拳头速度快的都带着残影,让人着实难以分辨哪里是虚晃哪里又是实招,上来一拳就直奔着薛勇的面门而来!
可薛勇眼瞧着这一拳到了近前,身子动都没动一下,右腿猛的抬起来立于头顶,眼看着拳头快贴近自己胸口的时候,这一脚由上向下笔直的砸了下来!
这一脚挂着千斤之力,带着作响的风声,众人只听见咔嚓一声,就见钟光天当时就跪倒在了当场,脑浆顷刻崩裂,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可一口气吞下,就再没喘的上来!
人群嗡的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一时间惊叹、愤怒、叫骂、哀嚎连成了一片,邢松身后数百人一下子就全都失控了,不少人手中的家伙全都举了起来,若不是迫于东家没言语,早就有人冲上来把薛勇碎尸万段!
至于神秘所这边,梁风谨微微扬起了手指头,但是却没有落下,神秘所主楼上面十数支狙击步枪手全都把心脏频率压倒了最低,手指微微向回按住扳机,瞄准镜里清一色全是脑门,只要耳机中观察手一声令下,这些脑门的主人肯定以后就再也用不着脑门里的大脑了。
至于观察手,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梁风谨的手指头,就等着这手指头往下一放,自己就得下格杀令!
钟门六将,跟阴阳界沾点边的没有没听说过的,可一个照面的功夫就让薛勇一脚砸碎了脑袋,这薛勇到底多大的本事!难道这才是神秘所科长级别的战斗力吗?
别说旁人,就是神秘所的人一辈子都没有几个看见过科长级别的动过手,连罗文都不禁暗自吸了口冷气!这钟光天绝对不弱,从刚才他的步伐到拳速,从下手时机到落点的判断,全都是最佳的,可竟然被薛勇如此轻描淡写的就把命夺走了,这个从小自己就觉得好说话的薛大爷,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薛勇蹭了蹭鞋底的脑浆,然后啐了一口浓痰看着钟光天的死尸:“胳膊哪能有腿长?近身搏击不光是招式,也不单单是经验,更重要的是理性的分析和对身体的了解以及掌控,就这么两把刷子还在外面招摇撞骗大放厥词,真是不知廉耻贻笑大方!山匪贼寇到底是难登大雅之堂,徒增笑尔!”
钟立风眉毛动了一下,但却没说话,钟光天在对方手下没走上一个回合,这多少让钟立风有些折面子。
薛勇看着对面的钟立风哎的喊了一声:“老钟头!别婆婆妈妈的,上来吧,咱们爷俩较量较量,光听我们所长说你当年如何如何了得,可没见识过,今天正好,我们所长不在,你让我开开眼!
这怀揣四绝技的钟家掌门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连我们所长都替你吹牛皮!我话可说道前头,你要是个爷们就自己上来,别又派些猫儿狗儿的到我这来闹眼睛!”
薛勇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武痴,遇到比自己厉害就非得和人家比划比划,一辈子吃了无数的败仗,可他每次吃了败仗之后都痛定思痛,反复的找原因,然后在向对方挑战,直至自己胜利为止。
即便自己赢了,他这人也不骄傲,不觉得对方不如他,而是吸取对方的优点,从招式到心理,所以薛勇的本事就越来越了得,老鬼就说过,薛勇是所里唯一一个不瘸腿的。
内功外功,冷兵刃热兵器,心理战小诡计,全都驾轻就熟的拿得起放得下,唯一缺点就是多少有些冲动,而且看到比自己强的人心就痒痒。这么说,到现在为止,老鬼每周都会抽出一个小时和薛勇比划比划,一个是老鬼需要保持身体机能正常,一个也是薛勇那股子非得赢了对方的劲头作怪。不过每次从搏击室出来,薛勇身上都得挂点彩。
而今天,这毛病又犯了,眼睛里这会只有对面不温不火的钟立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