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看的一惊,却想起来宋军连营十几里,曲端适才说不到半个时辰就能集结起大量的骑兵,自己并不以为意,看来此人就是以信鸽为传令兵,使其飞到各营中传令,这样一来,却比用骑兵传令,还要更加快捷。
他转过身去,向赵鼎询问,这才知道以彩鸽传递军令的办法,在宋初就有,而到今时,更在曲端手里发扬光大,各种鸽子用途不一,每一色则代表一军,或是某种命令,赵鼎为使相时刚到潼关,曲端便以信鸽传令召集诸军,每一鸽起则三军遵令,指挥如意顺畅之极,令得赵鼎大为吃惊。
赵桓问清之后,才知道自己孤陋寡闻,很小瞧了古人的智慧与创造力。其实创建军鸽传信,在全国各地建立军鸽点的想法,在前两年他就有过,只是害怕创建太难,驯养不易,他只知道可行,如何着手并不清楚,谁料不等他发话,早就有人行之于军中了。
他心中惊诧,大赞曲端之余,又不免暗暗记住此事,准备在回到长安后,便明令枢院和兵部,在全国各地建立起有效的军鸽网点。
号角声声,鼓声隆隆,两万多骑兵渐渐如同小溪汇集成河流,又如河流汇聚成大海,火红色的盔甲与旗帜映红了天际,刀枪耀眼,戈矛成林。
“走吧。”
赵桓看的心旌神摇,眼见天色不早,已经有星星点点的火把点起,军情紧急,纵然是赶夜路也顾不得了,当即先行一步,准备往关城下去。
“陛下……”
赵鼎等人面露犹疑不舍之意,皇帝虽然说的头头是道,毕竟此行是去亲赴戎机,稍有不慎就会出事。宋朝自太宗以降,就没有出过一个英武能战能上阵亲征的皇帝,赵桓越发英明睿智,万一有个不慎,国无长君天下皆疑,辛苦得来的大好局面,必将一朝而失。
抛却国事不谈,各人跟着赵桓已久,只觉得皇帝算无遗策,自己做事不论对错,皇帝总有办法补救,所以分外安心。
是以几年下来,各人都把赵桓当成可倚靠的大树,可托腹心,可寄性命,君臣间早就形成默契,虽无私谊,也是有一份独特的感情在。
赵桓见各人如此,心里也是感动,却只往各人略点点头,便大踏步往关城下去。
沿着蜿蜒的山坡小道,一路到得平地,牛皋等随驾的奉圣军将军已经知道要随驾出征,见皇帝大步而来,不禁都单膝跪地,口呼万岁。
而其余集结的诸军将士,也才知道是由皇帝亲自统领,不禁欢声雷动,一时间士气高扬,众人都是感奋之极。
在古时,皇帝御驾亲征很是难得,常常一面代表皇帝的旌旗,就能鼓舞起士兵的斗志,况且是皇帝亲自驾临,与这些普通的散直骑兵一起,冲锋陷阵,亲冒矢石。
“起来吧,战场上不要闹这些虚文。”
赵桓神色轻松,一面挥手叫众人起身,一面接过侍卫递过来的铁矛,略一挥舞,觉得正是合手。
数万军人看的分明,顿时只觉血脉贲张,激动不已,再看到赵桓极利落的翻身上马,略一控缰,那马前蹄跃起,赵桓半斜着身体带着马转了一圈,身形竟是纹丝不乱。
耳听得欢声如若雷鸣,赵桓心里也自得意,他这两年每日骑射不缀,不但身体素质越来越好,骑射本领又是师从合不勒奉劝的蒙古那可儿,目下身手,已经不在普通的骑兵将领之下。
待他调过马头,便先行出发,内殿直的近侍们围绕左右,牛皋率奉圣军骑兵紧随在后,其后又是吴璘亲领的侍卫马军司的骑兵,再有郭浩、关师古等人断后,两万多骑兵浩浩荡荡,如同一簇簇鲜红的火焰一般,形成一条壮观的长龙,马蹄声踏响了四周的山谷,引起很大的回音声响。
他们傍晚时动身,行了小半个时辰,天色已经黑透,随行的侍卫唯恐赵桓暗夜有失,三三两两点燃了火把,在他们身后,两万骑兵中也有小半人带了火把,见前队点起火把赶路,有不少人也将手中的火把点燃,片刻功夫过后,绵延十余里的骑兵队伍都点亮了火把,暗夜之中,婉若一条游龙,不停的奔驰向前。
虢州距离潼关二百余里,赵桓先是带队全力奔驰,待到下半夜时已是一百多里路奔驰下来,若是在平地上,这点路程并不损耗太多马力,然而自潼关奔行出来,大半路程全是难行的山道,马力消耗很大,此时距离虢州已不过三四十里,为了节省马力,赵桓举手示意,下令全军缓速前行。
此时又与上半夜时光景不同,一轮明月早就悬在半空,众人的火把早就熄灭,趁着月色小跑赶路。
牛皋原本对皇帝此行很是担心,此时见他处置果毅,极有章法,心里很是敬佩,待又向前奔行了十几里路,赵桓命令全军下马歇息时,他更是佩服的五体投体。
忍不住策马上前,向赵桓大声道:“陛下当真英明,臣总以为陛下是垂拱而治的圣天子,不成想陛下对骑兵战法,也很精通。”
赵桓微微一笑,向他道:“朕身边就有几个蒙古百户,天天耳闻目睹的,自然也知道一些。”
牛皋此时到将嘴一撇,又道:“咱们大宋骑兵中也有能人,蒙古蛮子又打不过辽狗,也打不过金狗,他们的战法当得什么用。”
赵桓闻言并不在意,这时候的蒙古人还未崛起,得到合不勒汗的孙子一辈,才能成为令欧亚大陆闻风丧胆的无敌雄师。而在此时,连宋人也瞧他们不起,倒也并不奇怪。
他浑不在意,此次跟随出行的几个蒙古百户却是怒不可遏,他们跟随赵桓已久,早就能听的懂汉话,牛皋话音未落,百户合勒便在马背上指着牛皋叫骂道:“你不服我们蒙古汉子么,来,我同你比弓箭,若是输给你,就切下自己的指头,比角力,如果输给你,我就趴在地上,永远不再起来。”
蒙古人性格尽自凶残,却是开化不久,说话质朴,不象汉人骂人那么阴狠毒辣,是以合勒自己以为是叫骂,牛皋却只道他不服挑战,当即咧嘴一笑,答道:“成啊,有空批划一下就是。不过输了请喝酒就成,哪要说的那么严重,哈哈。”
赵桓却知道这些蒙古人性燥,不象汉人已经开化很久,若是真动起手来,只怕未必能和平收场,当下沉声喝道:“行军的时候,哪有这么多话,都闭嘴!”
合勒心中不服,还要再说,却被赵桓狠狠扫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再也不敢说话。
一时静默下来,各人翻身下马,让马恢复马力,自己牵着马慢步而行,赵桓喝退了这几个蒙古人,心里有些不安,刚要拿话去排解,却见不远处月色下似有人影一闪,他猛然一惊,只觉得浑身发紧,当下也不打话,一手拿过身边侍卫马腹上悬挂的弓箭,搭上箭矢,猛力拉弓,已经是一箭射了过去。
他用的是弓箭是宋军的制式弓箭,势大力沉,虽然不如有臂力的将领使用的弓箭那么有力,一箭出去,却也是带起一股劲风,嗖然有声,直至对面人影处,眼见就要射中那人,却见对方手中刀光一闪,已经是将赵桓所射的箭矢拔将开去。
此时牛皋与合勒等人也是发现对面人影幢幢,各人身负重责,立刻散开向前,将赵桓挡在后头,再回首去看时,一众内殿直的侍卫早将赵桓围在当中,各人放下心来,便一个个张弓搭箭,准备与来敌交战。
正乱间,对面拔挡掉赵桓弓箭的人影却发过话来,大声质问道:“对面的是什么人,问也不问,就发箭来射。”
“那你是何人?”
“御营第二军副总管刘惟辅,你们可是赵使相大人派来的?”
一听闻是刘惟辅,牛皋等人立时松了口气,放下手中刀枪弓箭,笑道:“原来是刘将军,过来这些说话。”
见对方并不行动,牛皋又忙道:“我是奉圣军副总管牛皋,刘将军不必怀疑。”
奉圣军是朝廷新立,刘惟辅一听便放下心中怀疑,金人就是派了细作,也暂且编不出奉圣军的名头。
当下也骑马过来,稍近一些,看到月色下赵桓正看着自己发笑,却是吃了一惊,急忙行礼,满脸惊惶道:“陛下怎么到了这里?”
赵桓哈哈大笑,向着他道:“朕御驾亲征,想不到亲手射的一箭却是落在你头上,还好朕臂力不成,若是当真伤了你,那可是天大的笑话了。”
刘惟辅原是吃了一惊,此时被赵桓这一调笑,却也回过神来,当下也笑道:“这是暗夜,陛下还有这样的准头,射术当真了得。”
他这却是拍马奉迎,其实他随手一挡,浑然无事的将黑暗中射来的箭矢拨开,一则是他反应快捷,二来就是赵桓射术不成,虽然有些准头,却是劲力太差。
赵桓也不以为意,只向他问道:“你在此几天了,对面城中情形如何,有多少兵马,军心士气如何,粮草多少,可曾有人来接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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