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总镇要走?”副官一脸迷糊,一时半会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李鸿章满脸带笑,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都准备好了么?”
副官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于是一边想事,一边答道:“是,都准备好了。人都在外头候着,就等您吃完了上路。”
李鸿章向来的规矩就是吃早饭一定要皖北庐州的家乡饭,因此,专门从自己的薪资里请了一个老家来的厨子,还有,便是他烟瘾极大,他不似这时代的官员,有很多都嗜好吸大烟,不过他的旱烟袋却是从不离身,一想事时,便是一锅接着一锅的抽,常常要抽上十锅之后,才能从容做事。
这个毛病还是在皖北办团练时肩负责任太过重大,压力一大,则只能借烟草解乏,现在人轻松多了,不过是积习难改。
当然,后来做到北洋大臣疆臣首领时,就换了水烟抽,这自然是后话。
听说一切预备停当,李鸿章只随口说一句“好极了。”然后脚步不停,到得外头帐里头,也不吃早饭,倒拿起烟锅来抽了一锅,稍微过瘾之后,便道:“今天的差使重要,不必再耽搁了,通知外头,准备上路吧。”
这话自有勤务兵出去通传,于是外面一通乱响,人喊马嘶的甚是热闹,总因大伙知道他的习惯,以为他要用过早饭才走,是以一时不防,竟有些慌乱。
李鸿章也不放在心上,只在自己衣服口袋里又取出一副水晶大墨镜来,吹一吹浮尘,便即戴在脸上,看到副官亦步亦趋跟在身后,于是又笑道:“小子不必慌张,我在这里总还有三五天要呆,等交待了之后,自然会留一封信给总镇,请他好生安排你的前程。”
李鸿章这个人最是护短,这副官也算跟他多时,出心费力不少,绝不能教人家没了前程,这副官也知道他的脾气,听得他如此一说,于是心中大喜,立刻一个敬礼,表示感谢。
此刻也不必同他多说,李鸿章健步出门,门外早就有卫兵把他的马牵来,李鸿章原是文官,就算是在皖北打仗时也多坐轿子,进入淮军后顾不得许多,只能事事从权,时间日久,居然也磨练出一身好骑术。
于是没有旁话可说,翻身上马,着副官前来,询问中军镇的去向。知道就在六十多里外的前沿,已经距离三河尖近在咫尺,与捻子的游骑这两天小有接仗。
李鸿章也不曾问胜负,三千中军镇的战斗力他清楚的很,以他的估算,当日清军的江南江北两座大营五万多人,也不是三千人中军镇的对手,至于太平军,更是休提。
后世妄传太平军几个悍将的战力,其实论说起来,只有一个石达开强悍,不论细节还是大局统筹,都极有章法规矩,他的治下几股野战精锐也颇能打得,所以在天国初兴占据南京的那一两年时间内,太平军打下皖北庐州,皖南安庆,控制住了长江上游,所以虽有江南江北两处大营,天京安若泰山。而太平军进湖南,进江西,战湖北,处处压着清军打,而石达开在天京事变后一心求去,带十万兵马远走,没有了根基,也就是有如浮萍一般,再不是清军对手,而清军翻过手来,曾家兄弟以五万人扼住安庆猛攻,太平军出动李秀成与陈玉成五股大军五十万人竟救不得安庆,天国势颓之势再不能挽。
论说起来,李秀成还有些大局观,算是一个统帅,而陈玉成只是偶尔能带几百精锐冲锋陷阵,而全无威望,天国大将俱不听他的令,算不得一员上将了。
而以陈玉成之勇,在二破江南大营后,一听说张国梁在常州外丹阳驻兵,一见张字大旗,数万麾下太平军竟然畏缩不敢进攻,对清军一勇将尚且如此,更不必与现下淮军的中军镇比较了。
如李鸿章之流的清朝官员世家出身的士绅对淮军已经极有信心,也是因为全国上下,统统知道淮军恐怖的战力之故!
旁的不说,中军镇这几千人,李鸿章私下里也曾推算过,从僧王的黑龙江马队到绿营兵,到各地团练,特别是湘军他也知之甚详,想来想去,同等兵力,不过是白送,十倍兵力,也就是湘军还能挡一挡,不过还得看有无地利,平原交手,湘军也还是惨败,二十倍之力,也很难说!
拥有这样战斗力的军队,还有完备的政府,更关键的是还有源源不断的军饷,这样的军队能否得天下,何消说得!
于是为了自己前途,家声郡望,李鸿章非得拼命做事不可。张华轩的脾气他很清楚,用人办事,取的是以能力为主,早就有消息,浙商胡雪岩替张家料理私产和淮安不少商务,现已经有风声出来,新内阁的商务衙门大臣,非此君不可。
以一个普通浙商,拼力巴结差使,人品据说也不如何,居然也能做到大臣,胡家祖坟当真是冒青烟了!
想想大明沈万三,捐助大明南京城墙,太祖还要拿他逮问是何居心,破家也消不得灾,最后落个充军云南烟瘴地面的下场,这人生际遇之奇,有什么说得!
李鸿章再不耽搁,翻身上马挥鞭,向着三河尖中军镇驻扎的地方飞奔赶去。
他是堂堂的淮军将军,而且是实际负责的副总镇,所以仪卫甚多,现下比不得在淮安时,将军很多,而且是在大帅眼前,张扬不得。而且又是在战场上,索性就用足了仪卫。整整半个队一百多人的马队跟随着他,其中有他的护卫,也有从总镇那边借调而来的,总之这一带已经是和捻子的势力犬牙交错,万一出了乱子可不是好耍的。
当天早晨天色蒙蒙亮就起身赶路,到了八九点钟光景已经奔出一半路,因战马不能这样持续急驰,并又停下歇息了两刻钟光景,各人吃些随身携带的干粮,吃点军用水壶里的存水,然后又继续赶路。
下午点把钟光景,已经与中军镇的哨探游骑接上了头,于是一路递铺急传,知会中军镇的两个上官前来迎接李鸿章。
向例中军镇与捻子交手,也一定是大家互相吃罢早饭,然后中军镇四面撒开游骑,总归以百人左右一小队,四处扫荡,这几天来,捻子已经很亏了些亏。这样的打法,原本是捻子对付官兵所用,而现下这一支骑兵当真是难惹。论骑术,比捻子只强不弱,论勇悍,皖北汉子虽然勇悍,似乎也不好意思说中军镇的勇武不及捻子,只怕认真比较起来,中军镇的军爷们的悍勇之气远在捻子之上。
这就不能不让人沮丧了。捻子与淮军也不是没有交过手,在众多大掌旗看来,捻子吃亏就吃在枪械不精上,如果不然,当初也不会被淮军赶出皖北,流落到河南来。而当初蓝旗与淮军第一战时,淮军主力全在,连现在难得出帅府辕门的张大帅,也在队中。当日一战,捻子突然冲出密林,淮军很吃了一些亏,虽然说不上会败,不过也是阵脚大乱。
这样一来,众捻首对淮军的火器之精当然没有话说,不过论起勇武和训练,他们倒是没有觉得淮军如何强劲。
就是有这么一点不服气的劲头在,所以众捻子一直下不定决心投降。
现在可好,淮军别的镇且不说,中军镇的勇气和悍劲也在捻子之上,而马上互搏,似乎中军镇的军爷们的刀术也更加漂亮实用一些,这还且不得,马刀远比捻子的武器精锐锋利也不必提,仅是这些军爷们手里的那后膛七响马枪,就足够捻子喝上一壶了!
两三千捻子,挟枪带箭,呼喝向前,人家不过是百人小队,隔的老远就开始放枪,众人原本以为枪声一响之后,总得重新上火药,装铁子,谁知道这枪声居然劈里啪啦响个不停,隔着几百步远,就有不少捻子被打落下马!待众人胆寒心惊,好不容易损耗甚多人手之后,谁知道人家居然并不后退逃走,利用枪械继续射击,而是抽出马刀,各人呐喊一声,就这么一百人横冲直撞,杀入捻子队中!
先是后膛枪的打击,然后又是这般强横的表现,捻子们早就慌了神,而接战之后,中军镇的骑战之法经过长期训练,而又在河南大砍大杀弄出一身的强悍杀气,整个军镇已经骄狂之极,根本不把捻子放在眼里。一百人挥舞马刀,横砍竖劈,一时间捻子队内鸡飞狗跳,手中的铁矛长枪之类,近身马战,根本不如马刀便利,不过几息功夫,捻子骑队就被砍散,开始溃败奔逃。
捻子一逃,中军镇自然也是打马穷追,然后马力之内,又砍得捻子鬼哭神嚎,待追不上之后,中军镇的骑兵们从容住马,却又继续打枪追杀。
一场好杀,捻子们闻风丧胆,此后遇到淮军的百人骑队,哪怕十倍兵力,也不敢上前邀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