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烟花的人很多,街道并不宽,这一下子就被挤得水泄不通。
景安侧身站在书华的旁边,手里的折扇随意地扇动,恰好将书华保护在他的范围之内。人虽多,却也无人真正碰到书华的一片衣角。
抬头看烟花看得有些酸痛了,书华低下头扭动脖子,却瞥见一个小偷正在偷景安的钱袋。
书华有些哭笑不得,自己与他的每次相见总能跟小偷扯上关系,难道这就是他口中的缘分?那个小偷也注意到书华看见了自己,手下一顿,见她没有说话,便又大着胆子继续行窃,只当书华完全不存在。
他的手脚很麻利,三下五除二就将钱袋偷到了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身,打算开溜。
书华用手肘捅了景安一下,朝小偷逃跑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刚才那个人偷了你的钱袋。”
景安顺势看见了那个小偷,而那个小偷显然也见到了书华的话,赶紧挤出人群,朝着那人少的巷子跑了去。而景安竟还站在原地,不但不去追那小偷,反倒低头看着书华一脸笑意:“为什么每次见到你,在下的钱包都会被偷?”
书华忍下笑意,抬头看着天上的烟花:“所以说,咱们这是孽缘,你若想不破财,还是离我远点的好!”
“离不得离不得,俗话说破财免灾,指不定你就是在下的福星,”景安又扫了一眼小偷逃走的方向,眼中的笑意愈加深刻,“这下子……我们之间可就扯平了?”
“什么扯平了?”
景安那双眼睛又弯成一条弧线,闪着点点星光:“你说呢?”
本来也没指望自己那点小心思能瞒过他,书华撇了撇嘴:“谁叫你唆使三舅和三舅妈走了的?这次给你长个教训,下次凭地再来算计我。”
“呵……一袋银钱能换得佳人相伴于身,这笔生意是在下赚了。”
书华懒得与他耍花腔,又看了一会儿的烟花,终是觉得脖子和小腿都有些酸痛,便打算回茶棚继续歇着。
景安自是陪着她一块回去,待到坐下之后,方才缓缓说道:“在下的钱袋被偷了,现在身上身无分文。眼下这茶水钱……恐怕还得让沈小姐多担待点。”
……算来算去,还是这家伙得了便宜!
书华没好气地扫了他两眼:“你之前可是还欠了我十两银子,这旧账未清又添新账,你就不怕还不清楚?”
“还不清楚才是真的好!”景安面带笑意地斜睨着她,“在下有的是时间,日后慢慢的还便是。”
见惯了他的油腔滑调,书华已经完全对之免疫,自动过滤掉他话里那些意味不明的暧昧语意,书华埋头自顾自喝着茶,等到酉时三刻时分,方才见到三老爷拉着阮氏出现在了香粉铺子前面。
看着这对将自己狠心抛下不管的两口子,书华扬眉冷笑,付了茶钱之后便朝他们走过去。
景安却与她说道:“在下方才见到个故人,想过去打声招呼,你先过去与他们见面,在下待会儿就来。”
书华点点头,等到她走远了,景安方才转身朝着那小巷子走过去。黑暗的角落里面,几条黑影绰绰而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察觉……
见了到自家的外甥女,三老爷不但不为自己方才抛下外甥女儿的行为感到羞愧,反而还笑得一脸促狭:“烟花漂亮吗?这可是洛阳城难得一见的烟花大会,饶是在汴京城,也很少见到这般大规模的烟花。”
想起某人因为看烟花连钱袋都丢了,书华满意地点点头:“很好看,确实不虚此行。”
见到书华如此说,那阮氏悬着的心方才缓缓放下来,走过来拉住她的手,将她从头到尾看了遍,确定一切都好,方才满脸抱歉地说道:“我刚才想了又想,放着你一个女孩儿家和一个大男人单独在一起,实在是不好。这事儿是我做得不对,我在这儿向你赔罪,下次再不会发生这等事情了!”
见她言辞恳切,书华对她的恼意顺势散了一半,浅浅笑道:“这不是没事儿嘛!再说了,这事儿怨不得您,有人见色忘义,该认错的是他才对。”
阮氏回头狠瞪了三老爷一眼,吓得三老爷赶紧错开眼,当做什么都没看到。眼看着方才还春意绵绵的美娇妻瞬间变回母老虎,这三老爷心里也开始愤愤不平!
以后出来玩千万不要带女孩子,根本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阮氏不去理会满肚子哀怨情绪的三老爷,看见书华孤身一人,不由好奇地问道:“就你一个人?他呢?”
“他说去见个老朋友,马上就回来。”
这个时候,三老爷怪腔怪调地飘出一句话:“什么老朋友啊?我说是老相好才对!”
阮氏扭头又狠狠剜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呢!”
眼看这两口子又要吹胡子瞪眼了,书华的心情不知怎地也跟着好了起来,余光正好瞥见景安从一处人群里走出来。他一身华贵,面若冠玉,举止神态皆是风度翩翩,饶是放在人堆里,他仍旧是那般晃眼。
他径直来到书华面前:“在下回来了。”
书华点头:“哦。刚才三舅说你去会老相好了。”
原本站在阮氏身后的三老爷闻言一顿,赶紧探出头来大声笑道:“我这个外甥女就爱说笑话,什么老相好的,她一个姑娘家说这些也不害臊!”
书华撇了撇嘴:“你当舅舅的在我面前说这个时候咋就不知道我会害臊了?我回去得告诉大舅,让大舅来主持公道。”
“唉唉!你可不能这样啊!”三老爷平生最怕的就是自家大哥,倒也不怕他真打自己,就怕他拎着自己的耳朵唠唠叨叨,那些个什么大道理被他翻来覆去的讲,就跟唐僧念经似的,其功力绝不低于紧箍咒!三老爷一声哀叹,“我刚才那不是一时嘴快说错了话吗?你可不能这么记仇啊!”
“难道你不晓得,这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书华挑起眉毛,“很不凑巧,你的外甥女儿不但是女子,同样还是个小人!”
见她一副洋洋自得的摸样,阮氏只觉得忍俊不禁,看向自家相公笑道:“如今这华姐儿可大不比从前,你怕是没法子再像从前那般逗弄她了!”
哈!原来这家伙还有前科!
书华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做小人的信念,一路上任三老爷如何的威逼利诱,都不曾动摇过一下。而那阮氏与景安则跟在旁边看好戏,那眉眼里尽是满满的笑意。
想起老夫人曾明里暗里地说起孩子的事情,阮氏的俏脸不忍又是一红,如果能有个像华姐儿这样的孩子,每天与三老爷斗嘴说笑,倒也真是件乐事!
白大老爷特意让人留了门,他们几人回来的时候,大门都还开着,等他们进了门,立刻就有两个家仆提着灯笼走上来,一前一后地为他们探路。
书华琢磨着,明儿个自己若真要回汴京,恐怕还得提前打声招呼才行。想到这里,她忽地停下脚步,与三老爷和阮氏说道:“我有事还得去见见外婆与大舅,你们就先回去吧。”
三老爷以为她真要去向大哥告状,立刻仰头一声哀叹:“大不了我明儿个带你去附近最热闹的市集玩,还给你多买些附近有名的胭脂水粉还不成吗?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算了吧,啊?”
见他可怜巴巴的样子,书华强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瞅着他:“几盒胭脂水粉就想打发我?在三舅的眼里,未必我这个外甥女就值那么点儿钱?”
“得得得,你想要什么就直说!只要我能弄到的,什么我都满足你!”
书华扬起嘴角,露出一抹奸笑:“这可是你说的……”
三老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要你不去告状,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要……三舅和三舅妈快些生个孩子,然后送到沈家来让我玩一段时间!”
听到前面半句,三老爷虽然觉得有些诧异,但还算能够接受,但听到她说要“玩”自家的孩子之时,那脸色瞬间就变得青白交加:“你想怎么玩……”
“三舅当初怎么玩我的,今后我就怎么玩他呗。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骑虎难下,三老爷咬牙:“成,算你狠。”
言罢,他就拉着阮氏走了,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书华又忍不住奸笑了两声,孩子啊孩子,白花花胖乎乎的小孩子啊……
一直未说话的景安干咳了两声,示意她快点回魂:“这天黑路不好走,可否能让在下送你去见老夫人与大老爷呢?”
望着前面幽深黑暗的路径,虽有家仆在旁提着灯笼,但那灯笼发出的红光在这黑夜之中更显诡异,实在有那么点吓人。书华咽了口口水,微微点头:“那就有劳你了。”
似是察觉到她的异样,景安淡淡笑道:“不用害怕,有我在。”
他唰地打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眉眼依旧含着笑意,却有几分山高水远的意味。书华收回目光的时候,却不慎瞥见他腰间挂着的钱袋,不由诧异地问道:“你的钱袋不是被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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