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忽然变得有些诡异,两人都没有再做声。
沉默如同一柄白刃,游离于两人之间。
看见书画绝望的样子,书华说不心疼那都是骗人的,可若问她事情重来一次,她是否还会命人打那二十大板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会”。
她虽然不是个残忍的人,但若人身安全遭到危险,本能的自保意识一定会让她反击回去。
现在回想起来,她自认为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沈书画,她不会觉得后悔,所以她也没想过要道歉。
“我讨厌你,”憋了许久,书画忽然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从小到大我就讨厌你!讨厌你的身份,讨厌你的虚伪,讨厌你的一切!如果……如果你没有救我,如果你这次没有来找我,如果时间倒回从前,我一定将你恨到死!”
书华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我今天遭遇到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沈书华,有时候我真的在怀疑,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还是我前世抱着你的孩子跳井了?这一世非得让你这么折磨我!”书画笑得凄凉,宛若凋零之前的海棠花,凄迷绮丽。
笑完之后,她又看向默然的书华,起身缓缓走过去,俯身盯着书华一字一句说道:“你知不知道,我刚刚进来见你睡着的时候,真想一把掐死你!我明明都已经将手放到你的脖子上了,可我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呵,到底是我太没出息了,还是你太厉害了?竟然让我连恨你的心情都积攒不起来……”
“沈书华,你当初到底为什么要救我?是不是你早就算好了今天的一切,所以故意留了一手,想要看见我走投无路的惨状?千算万算,为何算到最后还是我输得一败涂地?!”她越说越激动,眼眶渐渐泛红,泪水溢出眼眶顺势往下掉落。
书华还是没吭声,静静看着她越哭越凶。
憋了两年多,书画一直隐忍的情绪如同洪水一般汹涌而出,泪水越流越多,怎么也止不住。她索性将整个上身都伏到被子上面,肩膀随着哭泣不停地颤动,似是要将这两年所受到的委屈一次性宣泄个够!
她一边哭还一边隔着被子捶打书华:“我不要你救我!我不要你施舍人情给我!我不要和你做姐妹!”
她就是想很,可有偏偏恨不起来!
过了良久,等到书画哭得累了,情绪稍稍稳定了些,书华方才将手轻轻放到她的手背上:“回家吧。”
书画一个甩手,想要甩开她。奈何书华早有防备,早在她反抗前一刻就抓住了她的手,牢牢不放。
书画直起上身,红着眼狠狠瞪她:“你就这么不待见我?非得赶我我回段家去受辱!”
书华无奈一笑:“我是让你回汴京,回到开国公府。”
闻言,书画一愣:“我……”她现在已经是段家的人,如果贸然跑回娘家,段家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而且这事儿若传了出来,不但她的脸丢完了,就连开国公府也会遭受牵连!
书华松开她的手,又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两下:“过不下去就分了吧,咱们沈家的女儿不必委屈自己。”
“你是说……和离?”书画表现得很诧异,她不是没有想过和离,但这事儿的成功性太低,先不说段家会不会答应,就光沈家这边就没法子交代。
书华知道她的顾忌,缓缓说道:“你愿意的话就随我回汴京,和离的事情我自有办法,你无需担忧。”
见到书画震惊的样子,书华又道:“当然,这是你自己的人生,你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你若执意选择委屈过下去我也不会勉强你,倘若你希望离开段家,我也不会不管你。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虽然再嫁对女子而言不是什么光彩的,但咱家不比平常人家,就算是再嫁,那求娶之人必定也不少。”
书画的眼中浮现出挣扎之色,真的要和离么?这一条冒险的路子,一旦走下去就绝不能再回头!
“这事儿你自己慢慢考虑,我不逼你,等你想清楚了,再来告诉我。”
书画默认了她的意见,婚姻大事不能儿戏,她必须得仔细考虑清楚才能做决定。
不过,书华的话却让她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般,连日来收到的憋屈也消散了不少。她不怕世人另眼相看,她最害怕的,是自家人的心存芥蒂。
现在的她有退路了,行动想事都不用再被人牵着鼻子走,总归是夺回了一点主动权。
这个时候,青巧与君瑶端着饭菜从外面走进来,等到她们将饭菜布置妥当,书华被扶到了饭桌旁边。她与书画面对面坐着,吃了两口菜,忽然想起个事儿:“绿思上哪儿去了?我怎么一直没见到她。”
书画夹菜的筷子顿了顿,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死了。”
简单两个字,令在场的几个人全部愣住。
尤其是侍候在旁边的青巧与君瑶,她俩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浑身抖了一抖,脸色变得煞白。
书华不解:“怎么回事?”
“三个月前,段让看中了绿思,将她收做了通房,没过多久,那丫头忽然不见了。再过几天,就被人在井底发现了她,她被挖出来的时候我去看了一眼,身上全是凌虐过后的伤痕,死不瞑目。”
最后四个字,像是一把刀,狠狠扎在众人的心头上。
书华的手也抖了抖,看着面前的菜,一时间没了胃口。
书画却好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似的,继续夹菜吃饭:“你家相公呢?”
“他和公公去外头办事了,差不多就快要回来了。”
“嗯,我能不能在你这儿等他?我等下有些事要告诉他。”
他两能有什么话要说?书华很疑惑:“你不会有想要撬我的墙角吧?”
书画一口饭差点喷出来!她神色古怪地看向书华:“你这脑袋怪力在想些啥呢?!”
“别怪我瞎想,你有前科的!”别以为时间久了她就不记得了,柳家小子的事情可还历历在目!
书画无语:“放心,我暂时对男人都没什么兴趣!我找你相公是想跟他谈谈段家的事情。”
书华很想反问她一句,不对男人有兴趣难道对女人有兴趣?想了又想,她还是把这句吓人的话给咽了回去,然后又问道:“段家?段家跟我相公有什么关系?”
“勾结官府,谋取暴利算不算‘有关系’?”
书华一愣,她知道陛下派给郡公爷和楚逸南下巡查的事情,不过她没想到要巡查的对象居然就是段家?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
在书华的追问之下,书画坦言,段家这两年不但与江浙知州府接触过密,还恶意打压其他商家,垄断原料,抬高市价,偷漏赋税,弄得当地百姓敢怒不敢言,怨气非常之大。
书画作为段家的嫡媳,也曾接触过部分账目,上面的书目记载极为惊人。她那个时候就为这事儿向段世金说过好几次,希望段世金能够收手,贿赂朝廷官员是重罪,倘若未查出来,轻则流放,重则抄斩,这根本就是在玩火!
但段世金却不以为然,依照他的言下之意,似乎段家历来就与官府有所勾结,只是这两年仗着有沈家与姻亲,所以手脚更加大胆了。
难怪段家指定要与沈家结亲,原来就是为了借助沈家的势力来给自己壮胆!
可是这样一来,段家的事情就有些棘手了,倘若段家被查出来,作为亲家的沈家少不了也要受到牵连。虽然沈家家大业大,不至于出什么大事儿,但这世上不乏有心之人,倘若被人抓住这事儿大做文章,二哥那边肯定会有麻烦。
见到书华犯难的样子,书画没有说话,其实大家都知道,只要书画尽快与段家和离,撇清与段家的关系,沈家的麻烦必定能减轻不少。
可书画也有书画的打算,她不甘心就这么离开段家,段家让她受到的苦楚,她若不讨回来,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她不是不心疼绿思,不是不憎恶段让的凶残,她只是没有找到机会报复而已。
而现在,她认识到机会来了!
没过多久,郡公爷和楚逸都回来了,楚逸刚回到屋里就见到书画,神色稍稍一顿。
在书华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楚逸的态度方才缓和了些,书画又将段家勾结官府的事儿说了一遍,并且在最后补上几句:“段家世代经商,大多精明,勾结官府并未留下确凿证据,要追寻他们的把柄很难。我在段家呆了两年,对段家很熟悉,我可以回去将账本偷出来。”
华想也没想就驳了她的想法:“太危险了!不可以!”。
楚逸却是若有所思的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书画双眉一挑:“十成。”
这一下子,一向不形于色的楚逸也露出了些微的诧异:“你确定?”
“自然。我在段家忍了两年,每天除了想着怎么扳倒段家,没别的事情可干。”
书华望天。古人说的对,女人绝对是一种不好惹的危险动物!
当天晚上,楚逸就将这件事情说给了郡公爷听,两人合计了一下,确保了他们有能力保住书画的安全之后,同意了书画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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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手指~我没有想到居然又扯出了一章!
都是段家的错,害得我又多写了一章!段家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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