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找到的线索是两个人证,其中一个是济世堂的伙计,名叫王小二。他说他前些日子有个姑娘到济世堂里买了二两砒霜,当时他就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对劲,但因着这些日子生意比较忙,他便也没有特别去注意。直到他前日听说有人被毒死了,府衙正在审理此案,他正好又想起那日卖砒霜的事情,便特意前来说明情况。
根据王小二对那名姑娘的形容,牛老五愈发觉得眼熟,经过他努力回忆,终于确定了王小二说的那个姑娘跟晴芳尤为相似。他立刻就带着王小二去义庄认尸,虽然晴芳的尸体已经有些腐坏,所幸的是脸部并未完全坏掉,王小二只看了一眼,立刻就肯定地说道:“就是她!”
这一下子,失踪案便与下毒案联系到了一起。
关于另外一位人证,则是一个专门挑大粪的老大爷,他姓乔,人称他乔老爷子,早年丧妻,儿女早逝,膝下只有个四岁大的小孙女,如今靠着挑粪为生。他就住在宁乡,是晴芳家的老邻居,自小就认得晴芳与晴芳的家人。他说在晴芳还活着的时候,他曾经见到过晴芳与她舅舅发生过争执,当时吵得很凶,她舅舅动手打了晴芳,将晴芳打得头破血流,当时她舅舅甚至还扬言要亲手打死她这个死丫头!
乔老爷子直到现在还不知道晴芳已经死了,但他直到晴芳舅舅报案,说晴芳失踪的事儿。依照晴芳与她舅舅的关系,就算晴芳死在外面,他舅舅也不会主动吭一声,乔老爷子忽然听人说晴芳舅舅去报案了,立刻就觉得这事儿不对了,便立刻从乡下赶过来,把自己知道的事儿告知官差,希望府衙能早日帮忙找到晴芳。
将这些事情联系到一起,似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晴芳的舅舅?知州大人立刻派人提神晴芳舅舅,却没想到,派去的人到牢房里打了个转儿,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不得了!犯人自杀了!”
刚找到两个证人,牛老五满以为案件终于有眉目了,没想到最重要的犯人居然在牢里面自杀了?!他不由得极为懊恼:“这牢头是怎么了?连个犯人都看不住,真是白养活了!”
知州大人在经过短暂的思虑之后,却露出了连日以来第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死得正是时候!老刘,你去将主簿给本官叫过来,这案子终于可以结了!”
牛老五一愣,旋即瞪大眼睛:“大人,这犯人审都还没审,就已经死掉了,咱们拿什么去结案?!”
“就是因为死了,才能死无对证啊!”见到牛老五还是一副无法理解的死样子,知州索性站起身,在他肩膀上郑重其事地拍了拍,“老刘啊!你知道你为什么在府衙里做了十年,却依旧还只是个小小的九品捕头么?你就是脑筋太死了,做事完全不知变通!”
“属下只知为官应当为民做主,即便是作为一个小小的捕头,属下也应该秉公执法,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犯法之人!”牛老五完全不受教。
知州大人见他这副样子,便知道道理是说不通的,立时收回笑脸,板起面孔冷冷说道:“本官是你的上司,你作为下属就应该依照本官的命令行事,你现在不肯做事,是想要故意跟本官唱反调吗?!”
“属下不敢。”
知州大人回到桌案面前,狠狠拍了一下桌案:“那你还不去?你是想要本官亲自跑这一趟?!”
“……属下不敢。”牛老五无奈地垂下头,丧气地走出了书房。
等他走后,知州大人抬起拍得微微发红的手掌,轻轻地揉了揉,心里暗恼这个不通世故的牛老五,活该他当一辈子的布衣捕快!
等到再次开堂会审的时候,不仅仅是沈家的人,就连尹家也派了下人过来观看。
这一次,知州大人没有给蔡大顺一个说话的机会,直接叫人将从枯井中挖出来的晴芳尸体给大家看了看,然后又叫出王小二与乔老爷子,让他两将知道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知州大人不顾在场众人的脸色,镇定自若地让主薄将案子总结了一下,主簿说了一大堆话,听了大半天,书华才勉强听懂个大概意思——晴芳为了给姥姥治病,偷走了沈书雪的钱,然后孤身回到老家宁乡,却发现姥姥早已去世,她给了好心的邻居一部分钱。这事儿被嗜酒如命的舅舅知道了,以为晴芳藏了很多钱,便起了谋财害命的心思,他故意把晴芳骗到个僻静地方,趁其不备杀了她,然后抢走了她的钱,将她弃尸于枯井。如今水落石出,晴芳舅舅因为害怕事情败露,昨日已在牢中畏罪自杀。
蔡大顺听完之后,也是晕晕乎乎,他张口只问了一件事儿:“俺的娘亲到底是被谁杀的?”
主薄噎了一下,他征询性地望了知州大人一眼,然后干咳了两声,慢慢地说道:“济世堂的伙计王小二可以证明买砒霜的人是婢女晴芳,由此可以断定,下毒杀害蔡氏的人是婢女晴芳。”
蔡大顺却是满腹疑惑:“动机呢?晴芳与俺娘并不曾相识,为何要下毒杀害俺娘?”
“呃,这个……”主薄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可能是婢女晴芳偷钱的事情被蔡氏知道了,所以婢女晴芳为了灭口,而下毒杀害蔡氏。”
“可是……”蔡大顺还要问,知州大人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此案已结,你若再在堂上无理取闹,便算作藐视公堂,本官可要派人打你二十大板,以示惩戒!”
言罢,他就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甩袖离去。
如此,这桩案子便算是彻底了断了。书华与书画被冲进堂内的丫鬟扶起来,旁边的蔡大顺还处在愤慨之中,就在他打算拼上性命大闹公堂的时候,他的邻居忽然冲进堂内,气喘吁吁地与他说道:“快!胡家那小娘子忽然得了重病,大夫说她怕是要不行了!胡家大娘派人来寻你,让你快去见见胡家小娘子最后一面!”
一听这话,蔡大顺立即被吓得脸色发白,哪里还顾得上要为母亲伸冤?拔腿就往胡家方向跑去!
书华与书画在三伯和四伯的陪同之下,一起走出公堂,书华与书画没有先回沧澜园,而是先跟着三伯、四伯先去了回雁园。四伯母早已叫人备下柚叶水与火盆,为书华和书画消灾去秽,又特意为她们两个换了身新做的衣裳,方才带着她们亲自见了三叔公。
互相见过礼,三叔公见到两个姑娘都安然无事,便也放下心来:“这一次让你们受委屈了……”
“三叔公千万莫要这么说,若非三叔公与几位叔伯在旁帮忙,想必我与大姐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脱险。”说到这里,书华与书画又要下跪行礼,以表谢意。
对于那些适时出现的证人、恰巧在狱中死去的晴芳舅舅、以及忽然病重的胡家小娘子……书华与书画心里都清楚得很,若非沈家有人帮忙,这事儿不可能发展得如此凑巧。
三叔公赶紧虚扶了她们一把,眉眼里都是笑意:“你们都是沈家的好孩子,不论是为了才倌儿,还是为了你们故去的父母,我们都该尽心帮助你们。如今事情已经过去,大家也算是松了口气,折腾了这么久,你们也早些回去歇着,免得累坏了身子。”
书华与书画又与三叔公说了几句话,虽然便告了辞,临走前又特意跟回雁园里三位叔伯行了个大礼,感谢他们此番出手相助。
离开回雁园之后,书华与书画坐在自家的马车里,趁着没有外人的时候,书画终于问出了心底潜藏已久的疑惑:“那些药渣里面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书华抬头看了她一眼,却没有答话。
书画接着说道:“你想借着药渣里有毒这一点,将府衙的视线延伸到书雪的身上,这就是你为她制造的‘证据’?”
对于书华原本的计划,书画只说中了一半,其实书华当初的确是对蔡牙婆起了杀心,对她而言,只有彻底断了蔡牙婆这条线索,官府才没可能顺着这条线索查出更多的事情。可是老天帮了她一个忙,正在最关键的时刻让蔡牙婆死掉了,而她只是让君庆在锦绣园运来的药材上动了些手脚,以此来嫁祸书雪。可是四伯的出现,令她又有了其它的考量,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令沈家的名声蒙污。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沈家的名声要是受了污,不仅仅是她,远在汴京的二哥必定也会受到波及!在她而言,即便是要反击,也绝对不能二哥因此而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
书画看着书华安静的神色,忽然有些捉摸不透她的想法:“你故意设了个局,让官差都掉了进去,就等着收网的时候,为什么你又忽然收手了?”
沉默了良久,书华忽然开口问道:“书雪是不是被放出来了?”
这问题问得没头没脑,书画想了一下:“好像是的……”
书华又不说话了,回到沧澜园之后,书华将君瑶叫到房内单独说了些话。第二天,书华就让君瑶去了一趟锦绣园,让她送个口信给大伯与何氏,就说书华姐妹两已经平安无事,还请他们二老放心。
报完信之后,君瑶回到沧澜园,立刻就被书华叫到房里,经过君瑶的一番打探,终于将那名跟随书雪嫁到尹家的陪嫁丫鬟,暗香的底细打探了个清楚……
三天之后,刺史府尹家的三少夫人忽然染了病,一直躺在床上不曾好过,期间汤药不曾断过,可仍旧不见这病好转。如此拖了个把月,年仅十七岁的沈书雪终于在一个和风徐徐的下午香消玉殒……
举办丧事的时候,书华去过一趟,面对沈书雪冰冷僵硬的牌位,书华脸上挂着淡淡的哀戚,心中却生出几分冷意。
我不愿与你为敌,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书雪,千错万错,你错在不该忘恩负义罔顾姐妹情谊。到了黄泉路上,记得给晴芳和蔡牙婆磕几个头,免得她们将怨恨发泄到你的父母兄姐身上,令你全家都不得善终。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