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殿门终究是被推开了，而走进来的殷栎脸上的神情却是僵硬得仿似冰块。

——殿内没有一个宫人，安静得很。殿边摆放着的冰块冷冷的散着冷气，殷栎只觉得心也被那冷气化掉，身上的热气湿成汗水，浸湿衣服。眼前，卷起的珠帘后，玉翠色帷帐被风吹着便轻轻的扬起来，而那帷帐后一个女子慢慢的坐了起来，长发披散，背后那玉色肌肤露了一半。殷栎只觉得眼中的光亮渐渐消散，剩下的是纯粹的黑。那女子转了头，眼神冷冷的看了过来，这，不是碧盈是谁？

“皇上恕罪。”柯凡跟在殷栎身后进了殿，先是低头请罪。

“何罪之有？”

殷晟的声音从帷帐后淡淡的传出来，听不出喜怒。那帷帐随着风退去而落了下来，再扬起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那女子，而殷晟的目光淡淡的看过来，看着殷栎脸上的神情若有所思起来。

“请皇上恕罪。”殷栎慢慢的反应过来，低了头请罪。然而说话的时候那声音一顿一顿的，仿佛哽咽后的开口言语，因气息还未调匀以至于说话的时候气不连贯，让人听来感觉似有沉痛之感。

“四王爷，您还好吧？”柯凡站在一旁，不免疑惑且担心的微微侧了头看了看殷栎，然而殷栎并没抬头也没再开口。

“厉王忧心国家社稷整日辛劳，这旁人都是看在眼里的，朕嘉奖你还来不及，又何来有罪需恕之说？”

“多谢皇上夸奖。臣此次进宫是有要事向皇上禀告……”

“恩，那好。你先到永德殿候着吧。”

这话一道完，柯凡就躬身请殷栎，殷栎也只得道，“那微臣先行告退。”这话语间，微微抬头，却不见那帷帐中的女子，但却见殷晟的眼光冷冷的看着自己，殷栎心中已是冷冷一片，也不再多想或停留，转身出了殿门，随着小太监往永德殿去了。

而待得殷栎出了殿门，柯凡便过来伺候着殷晟穿戴。间些有声响，但听来都只衬得更加安静。帷帐后的碧盈眼睛闭着，似乎睡着了，但没过一会儿又睁开眼睛来，隔着帷帐看着那穿戴着的殷晟，目光定在一处，又仿佛是发呆起来了。然而碧盈这样发呆状没过多久，只听得帷帐前男子的声音响起，是问着自己的。

“朕要出去了，你好好休息着吧。”

然而碧盈依旧是闭了眼，装作早已经睡着了，并没有回话。隔了许久，只听得殿内尽是安静，那殿门不知有没有开过，也不知那人有没有走，碧盈几乎等着等着差点就让装睡成真睡了，却听得又一声叹息，短促的，瞬间便消失了，仿佛不过是自己的幻觉一样，而接着便听到是宫门外宫人请安的声音，——“皇上吉祥……”。碧盈这才确信殷晟是出去了，这才慢慢的翻了身躺着看这玉翠色帷帐顶上绣着的盘旋着的龙凤。然而却听得殿门又被人推开的声音，是有人进来了，碧盈直接反应就是闭上眼睛装睡，但闭着没多久，微微睁了眼趁着风吹起帷帐的那一刻偷偷的瞄了下，原来进来的人不过是进来服侍的宫人。碧盈这才舒了一口气，慢慢的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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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德殿里，殷晟喝了口茶，手里拿着那被殷栎呈上来的名册在看着，那眉头显然是皱着的。而座下的殷栎，也不过是静静的品着茶候着。

“这份名册上所写的，与上次刑部递交上来的名册大体上是一致的，请皇上明鉴。”隔了半会，想着殷晟也该看了有一半的内容，殷栎这才开口了。

“恩，所谓的大体上一致这话可怎么说？”

“回皇上，微臣的意思是说这名册是被人动过手脚的。”

“喔？”殷晟的目光从手上的名册上移到了殷栎身上，“这话可怎么说，这两份名单毕竟递交的时间不同，一个是在今年入春之时一个则是在此时秋季，官员变动也在所难免，微有不同也是可以理解的，这就一定是动过手脚？”

殷栎没有直接回答，话到了嘴边不由迟疑了下，然而略一抬头，便见着的是殷晟冷冷看着自己的目光。殷栎心中不由漫过一阵冷笑，末了，便开口道。

“这两份名册上登记着的是都是如今各地现任的官员，上次的名册是刑部派人到各地去调查后呈交上来的，而刚刚微臣呈上的这份名册则是根据各地太守呈交上来的名册汇总而得，其后还将近期内的官员变动进行了说明，这看来较为详细真实。”

“根据你的意思，是说如今朕手上的这份名册是真的，而上次刑部的那份名单是做过手脚的？”

“微臣并没有指明刑部的那份名册便是假的。”殷栎冷静的接了话，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信，让柯凡呈给皇上后，又道，“这里还有一封信，信中的内容是关于南部沿海的。”

听得这话，殷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虽然伸手接过柯凡呈上啦的信，却是放在了案边，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南部虽然属于殷朝疆域，但是那沿海地区不是已经暗中交予他们自行管理了么，还怎么会……”殷晟的眼睛看着那无一字的信封表面，仿佛想到不好的事情，神情都微微变了些，说的话也跟着顿了顿，却没有继续说，只是继续喝茶。

“殷栎，我们也同为兄弟，你就把意思直接挑明了说吧，不必如此曲曲折折的。”

“那么，请皇上准臣进入军密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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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荫密密的，那花朵粉的白的热热闹闹的开满了一枝，看在眼里，极为妍丽。纵然有阳光落下来，那明晃晃的光在经过密密的树枝后落到身上时也已经弱了，已经没有任何温度。也因着树荫较密，风便清凉，于是这道上便一点暑气也没有。碧盈让随侍的宫人都在亭中候着，自己便一个人站在花枝下。站着一会儿，也不觉得累，只觉得风吹的人心头惆怅，心中半转千回的是涩苦的滋味，口中便念道。

“谁筑孤亭望瑶鹤？至今……”

“至今不见一归来。”

碧盈不想还有人接着自己的话，不由转身过来，那脸上是欣喜笑容，就连说出的话也是欢悦语气。

“你也知道这个……”但是话说了一半便生生咽了下去。前一刻的笑颜顿时黯然下去，如花刚开至盛就瞬间衰败了，令人惋惜。

“是，我是知道。”

身后接话的是殷栎，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身后，不过隔得稍远，站在树荫外，那阳光便热烈的明晃晃的照在身上，然而身上虽是明晃晃的阳光，殷栎的表情却看着如此黯然。他开了口，因受到她表情影响声音低沉得很。

“王爷……”

碧盈恍了下神，却很快行礼，但是声音极小，微不可闻。殷栎看着她向自己行礼，眉头皱着却很快舒开，淡淡道，“免礼。”

这于昨日还是触手可及的两个人，却渐渐疏离，到今日已经不得不相互有距离相隔着。想那昨日有过的言笑晏晏，到今日的生分。仿佛不过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仿佛而已，如今再相见已经是物是人非。

凉风吹着碧盈，那垂落在肩上的长发便扬起来，遮住了面容，便看不清那脸上的神情了。殷栎被阳光照着，身上红袍吸着热，益发叫人感觉炎热。他们之间隔着几棵树的距离，他们的的目光还隔着几支花枝。

殷栎只觉得隐隐有一把火，炽烈的烧着人，仿佛要将理智也烧没。然而，最后，却是擦肩走了。既然如此相对无望，不如两两相忘。走了几步的殷栎忽地停了下来，僵在那处，脸上慢慢现出笑意，却是神情憔悴愁聚眉目的笑，然而没有人看见。

隔花荫人远天涯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