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九年九月,唐军攻下高句丽王都,俘宝藏王,渊盖苏文战败,于战后逃脱,不知去向,高句丽灭,自此,唐朝对高句丽长达十一个月的讨伐之战,在李泰的率领下,以胜利告终。
被战火波及的百济新罗等国闻讯后,无不惊怕忌惮,纷纷派遣使者入唐示好。
捷报在半个月后传到长安城,振奋朝野,李世民当即传下八百里急报,驿卒连夜奔腾,赶赴定州,诏李泰率大军归朝获封。
至于一个月前传到京城中,有关长孙无忌通敌,谋害太子一事,则被宫中压下未提,知情者无几。
* * *
长安吴王府
打从安市城被攻下的消息传回来后,李恪半个月都未曾好眠。
半夜,他又从梦中惊醒,听到门外传话声,立刻披着衣裳坐起来,招了人入内。
“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启禀王爷,刚从定州传来暗报,太子在安市捕获一名女奸细,指认了长孙无忌同安市城主杨万春暗通曲款,谋害太子性命,因无详证,太子将长孙无忌扣押,随大军一同押送回京,待查明实情。”
“长孙无忌?”李恪目光闪烁,带着一丝丝侥幸和窃喜,站起来来回在屋里踱步。
“王爷,这女奸细应该是沈姑娘了,想必是沈姑娘被抓以后,为维护王爷,所以才指认了长孙无忌,王爷,沈姑娘对您真是忠心耿耿。”
“曼云...”李恪低喃一声,又问道:
“杨万春呢,他就没有供出本王?”
“据说杨城主对太子不敬,同样被关押起来,其余并未有报。王爷,这一战过后,太子根基已固,恐怕再难动摇啊。”
李恪神色变幻,猜忌和惊疑重回到脸上,他停下来,对那亲信挥手:
“下去。”
“是。”
李恪退回床边坐下,维持着一个姿势,一直坐到了天亮,外面响起了送晨茶的敲门声,他才仿佛决定了什么,抹了一把脸,走到窗边,用力将两扇大窗拉开。
* * *
十一月初五,东征高句丽的大军班师回朝。
太宗身体抱恙,命房玄龄、李孝恭前去接风,京中一半以上的权臣天不亮便在延兴门外等候。
时至正午,才见前方旌旗挥动,兵车马影。
遗玉在一小队兵马的护送下,绕道走了南门,先回芙蓉园等候李泰。
这一仗,她随军将有八个月,从安市城离开后,她怀着身孕,和李泰同寝同出,难免为人察觉,因她肚子里这一胎是在战时怀上的,早晚都要露馅,两个人到了定州,就没再遮掩。
风声传出去,起初在军中引起了一小阵风波,毕竟太子身边突然冒出来个女人,让人想不瞎猜都不行。
李泰在各种流言传出来之前,大大方方地在一次议事时,带着遗玉露了面,至于她是什么时候跟到军中的,只字不提。
总归是打了胜仗,李泰在军中已是一言独大,没人会闲着没事去追究这个,更何况,太子妃怀这一胎,若是生下是个男孩儿,便是东宫嫡长,尊贵不需多言,意义非同小可,谁会不开眼去挑刺。
遗玉一回到芙蓉园,先是派了人去将军府打听卢氏他们是否回来。
一个多月前,他们从定州启程返京之前,李泰就让银霄到扬州去送信,命孙典护送卢氏她们回京。
“启禀太子妃,属下到将军府去过,老夫人和小郡主还没回到京城。”
“派个人去支应着,一有消息就回传。”
“是,属下告退。”
遗玉向来都把芙蓉园当成她另一个家,比起皇宫内闱,住在这里明显要更自在。
李泰要去宫中复命,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遗玉就没等他,用过午膳,便在浴池里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服侍的都是她早年从魏王府挑出来的丫鬟,见她挺着个大肚子躺在水池里,一群丫鬟个个提心吊着胆,瞻前顾后,围在池边,就怕她一不小心磕着碰着,她们都要掉脑袋。
“主子,水凉吗,要不要再把地火烧旺一些?”
“不用了。”遗玉闭着眼睛,一手游在水中,轻轻抚摸着六个月大的圆肚皮。
比起怀小雨点时的省心省力,这一胎可是把她折腾的够呛,整整两个月下来,她都没能完整吃上一顿饭,半夜睡睡醒醒,脾气时好时坏,动不动就想掉眼泪,结果她倒是长胖了,害的李泰跟着她瘦了一圈。
拿沈剑堂的话说,遗玉肚子这孩子生来就是去折磨李泰的。
回忆起来李泰这些日子吃的苦头,遗玉倚着池缘痴痴发笑,听见丫鬟们行礼声音,扭了头,见李泰从屏风处绕进来,讶道:
“这就回来了?”
李泰摆手让侍女们都退下,撩了袍角在水池边的短榻上坐下,同她说话:
“父皇抱恙,诸事明日早朝再议。”
“没见到皇上?”
李泰摇头。
“每次你出征回来,皇上都在卧病,这也真够巧的。”遗玉调侃。
李泰伸手在池中掬了一把,“水凉了,我抱你回房。”
遗玉笑着摇摇头,扯过池边散落的丝巾把还在滴水的头发绾起,把碎发挂到耳后,趴在水池边,一脸嫌弃地对着李泰挥手道:
“你衣裳都没换,我刚洗干净,才不要被你又沾上一身尘,脏死了,去去,离我远点儿。”
闻言,李泰直接解了外袍随手丢到地上,挽起袖口到臂弯,露出结实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弯腰把遗玉从池子里捞了出来。
遗玉惊呼一声,一被他放在榻上,就嗖地蜷起腿来,一手护着胸口,一手去抓换洗的丝衣,又气又笑地瞪着半身浸湿的李泰,佯怒道:
“你这人,真不识逗。”
李泰扯了靠背上搭的毯子抖开,将她裹住,小心避开她肚子,打横把人抱起来,垂下眼睛蔑了她一眼,带着几分惯纵,低斥道:
“没大没小。”
遗玉怕掉下来,只好伸出一双藕臂,环住他脖子,仰起头讨好地在他下巴上啄了啄,笑眯眯地软声道:
“殿下息怒。”
李泰脚步顿了顿,收紧了手臂,才又抱着这磨人精离开浴室。
* * *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李泰起了个大早进宫,没有吵醒酣眠的遗玉。
遗玉睡的正香,忽然胸口一沉,鼻尖儿钻进来一股奶香,还没睁开眼,就听见那梦里不知响起过几回的糯甜嗓音:
“母妃、母妃。”
遗玉一下惊醒过来,睁眼看着埋在她胸前的小脑袋,张开手臂就把这小人儿搂住了,低头亲着那细小可爱的发璇,眼睛里发酸,口中哽声应道:
“嗯,嗯,母妃在呢,小雨点,我的小雨点,母妃想坏你了。”
遗玉怀孕这期间,有时还会担心这大半年过去,女儿把她给忘记了,而今来看,纯属是她多想了。
卢氏跟着丫鬟走到门口,看见便是这娘俩抱头啼哭的画面,瞅着遗玉被子底下鼓起的那一团大肚子,赶紧上前把她俩分开。
“好了好了,见面就哭,像什么样子,她还小,你也才五岁吗?”
遗玉不好意思地抹抹眼泪,被卢氏扶着坐起来,口中叫着“娘”,又要伸手去抱。
卢氏不防,被她抱了个满怀,听她叫唤,也是差点落下泪来,小雨点跪在床上,小脸上还滴啦着泪珠子,瞧瞧这个,瞧瞧那个,竟是吸吸鼻子,不哭了。
卢氏好哄了几句,才叫遗玉松开她,把小雨点鞋子脱下来,解开她的斗篷,让她坐在床上,跟在后头的平彤很有眼色地搬了一张圆凳放在床边,让她坐下。
遗玉捉着小雨点的手揉了好一阵,捏捏她小脸,亲了几亲,看小家伙害羞地缩起脖子,才去同卢氏说正话:
“娘,您什么时候到的,怎不提前派个人来送信,我好叫人去接。”
“又不是头一天回长安,接什么接,”卢氏说着话,突然就板起脸来,“你也真是的,那天不声不响就跑了,早上起来听平彤说你不见了,娘差点吓晕过去。”
遗玉干笑两声,没把李泰给供出来。
卢氏训了她几句,念及她怀着身孕,到底没真凶她,伸手摸了摸她露出来的肚皮,问道:
“大夫怎么说,这一胎稳吗?”
“嗯,在定州养了些时日,很稳当,”有萧蜓这个妇科圣手照顾,想不稳都难,“就是这孩子爱折腾人,闹的很,害我三天两头吃不下饭。”
“该,”卢氏哼道,“谁叫你带着他乱跑,不让你吃点苦头能行吗。”
“我要是不乱跑,还没他呢。”遗玉小声嘀咕,又换来卢氏一瞪,小雨点刚刚发现她的肚子,好奇地凑上来,抬起小手,想要摸摸,又迟迟不敢落下。
遗玉见状,握住她的手,轻轻按在肚子上,另一只手搂了她,温声道:
“小雨点以前不是说过想要个弟弟吗,母妃生个弟弟陪你玩,好不好?”
小雨点显然是在路上听过卢氏教导,听了遗玉的话,并没露出茫然之色,而是一本正经地点头,盯着遗玉的肚子,乖声道:
“生弟弟,弟弟好。”
卢氏看她娘俩有模有样地商量,忍不住对遗玉道:“你心放宽些,别强求自己,就是个女儿,这往后日子还长呢。”
遗玉点着头,心中暗笑,没能对卢氏说她这一胎肯定是个儿子,解释起来,又要牵扯上一代的恩怨,韩厉想必知道的不比她少,他都没说,她更不会去多嘴,红庄那些事,还是不提为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