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羊关上的云层散开,露出一弯血红色的月牙。月奴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已经拉过千百次弓箭的手,这一次却有些僵硬。司马昂倚在墙垛上,看着月奴弓箭前头紧包着的白色密信,也看出了月奴的紧张,他轻笑一声,“射啊。”
静默中的这一声笑让月奴紧绷的精神几乎要断裂开了,她射出的那箭简直就像是因为哆嗦而误发出去的。她紧张地看了司马昂一眼,“我……我射出去了吗?不会掉在铜羊关外的地上了吧?不会……不会被人看见吧?”
司马昂不在意地微笑着,“如果被人看见了,那我就活不到明天天亮了。”
月奴惊讶地抬起头,“你是王爷啊,澹台忌就算知道你要跟大汗密约,他又怎么敢杀你呢?用你们的话说,那不是大逆不道吗?”
司马昂似乎看着月奴,又像是透过月奴看着某个她身后的人,他的脸上仍旧有丝捉摸不透的微笑,“在这座城关里,有虎贲将军穆建黎的人,也有大将军穆文龙的人,他们都在监视着这座城关,也在监视着我。穆建黎的手下人只怕就是在机会杀我,而穆文龙大约会以城关为重,他会防着我通敌。穆建黎从来不足虑,不过穆文龙的杀手大约是不会失手的。”
月奴没有说话,只是紧张地回头向四处张望,这里今晚是司马昂的人执勤,所以司马昂才能轻易地调空这里的防守,让她把密信发出去。她并不完全信任司马昂,而且她很害怕到了最后的时候司马昂会反悔。相对于中州人来说,她从来都不是善于言谈的人,“王爷,我们草原人没有中州人那么狡黠,我们从来都不会撒谎,所有我们答应王爷的条件全部都会兑现。”
司马昂只说了一句,“你不是也答应过王妃,从此不再踏入中州一步吗?”
月奴愣了一下,要说的话哽在喉间。
“我并没有刻薄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在利益的趋势下,没有人会不撒谎,那跟是中州人还是草原人无关。”司马昂抬起头,看着城楼上惨淡诡异的月亮,“人说月无论在何处何时都是相同的,可这种月我在中州却未见过。”
司马昂忽然把话题转到月亮上,月奴的尴尬才勉强过去,她抬头看了看头上的月亮,“我们草原人信奉月神的力量,我们崇拜月亮。而在我们草原上,这种月亮就意味着杀戮。它现在就笼在铜羊关的城头,我想这里,再过几日就要血流成河。王爷,你怎么说都好,可是我们草原上还是没有中州人那么多的想法。如果我们也能够像中州人那么富庶,能像王妃娘娘那样安安稳稳地住在宽大的房子里,穿得暖吃的饱,我们也不会到处烧杀抢掠。可是你看到了,我们的土地每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酷寒无比,在这里要远比在温暖富庶的中州上活得艰难。我们并不是生性嗜血,可是,杀人对于我们来说,只是意味着活着。王爷早晚有一天也会明白这个道理的,总有一天王爷为了活着也会杀许多人,也许有一天王爷甚至会毫不犹豫地杀掉您的王妃。”
司马昂看着月奴,他脸上的笑意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你的意思是,你们信奉的月神是主凶杀的神?那么你叫做月奴,并不是华族的名字,而是蛮族名字,那意思可就大不相同了,按照你们的意思,就是说,你是凶神的奴仆?”司马昂忽然大笑起来,月奴吃了一惊,司马昂似乎毫不顾忌是否会被发现,半夜三更里跟一个蛮族的女子站在没有哨兵的城头。
司马昂自己笑够了才停下来,那随心所欲的放旷模样,惊的月奴在黑暗中瞪大了眼,
司马昂回过头去,面对着铜羊关外,俯视着辽阔的大地,那块大地上星星点点全是蛮族人的火把,“可能我会明白杀戮是无法避免的,而且远比你以为的时候要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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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攸的伤好得很快,她并没有伤到要害,只是那时候失血过多,所以过了好些时候也还是有些虚弱。
不过等到子攸能走动的时候,她已经在屋里再也待不下去了,她几次三番地说想要去外头走走,都被六儿苦口婆心长篇大套地给劝了回去。弄到最后子攸是怕了六儿那没完没了的唠叨了,也不敢再说自己要出去走走,几次想要偷着出去,无奈也没走成。六儿在外头也布了眼线,她偷偷求了钟无风,叫各处的侍卫都留心王妃,万万不能放着王妃走出王府大门去。
一直到最后子攸实在腻烦了,把六儿支使出去王爷的书房里给自己找书,然后才托了钟莫雨和柳叶两个把自己偷出王府。
子攸出了王府那条街才敢长出一口气,好久没用自己的两条腿走路了,眼下还真是惬意。
柳叶在一旁瞧见了子攸的模样,揶揄着说,“真是的,在外头装的那么厉害,在家里居然被个奴婢管成这个样子,说给人都未必信。”
子攸还没回嘴,钟莫雨就哼了一声,“你不怕那丫头,那怎么平日她骂到你头上的时候,你就馁了,一句不敢回呢?”一句话问的柳叶吃了瘪,钟莫雨又接着说,“那丫头也不是特别厉害,只是面上虽然透着和气儿,可话却说得处处在理,叫人无从反驳罢了。”
子攸也笑了,“就是说呢,我这样的丫头,别人还没有呢。”
柳叶孩子气地撇撇嘴,“小攸,小攸,京城里最近来了个大仙,算命很准的,你去不去看看?”
“算命?”子攸想了想,她一向都不喜欢算命的,她的命她自己都算得出来,大约是很不好的命,她的未来她一眼就看得见,大约也是很不好的未来。不过是人总会存一点希望,没有真正信命的人。若是真要信命的话,那么人人都是要死的,这也是命运,真要信命,那干脆不要活了才是的。
柳叶却拉了她的袖子,“走走,去看看吧,先别说他算得准不准,那里倒是很好玩的,若是小攸去了还觉得不好玩,回头我赔你酒喝。”
钟莫雨横了柳叶一眼,“她现在能喝酒么?”柳叶只装作没听见。
子攸也就罢了,“那就去看看,反正京城我也玩够了,正想找新奇的地方看看。”
“正是呢,京城我也玩够了。”柳叶拍手跳了起来,“等你再好些,我陪你去铜羊关探望王爷可好?”
子攸还没说话,钟莫雨又忍不住抢在了她的前头,“柳叶,你自己想去前线玩,你就自己去,不要引逗着子攸去冒险。”
柳叶被她说破心思,好不恼怒,对着她怒目而视,她也假装做看不见,把柳叶气得又跳起来,一掌就轻飘飘虚虚实实地拍了出去。子攸拉住了他,也恼了,“吵吵吵,烦死人了。我管你们谁对谁错,再吵我就把你们都弄到我爹爹的军队里,保管你们无聊死。”
钟莫雨斜了柳叶一眼,柳叶不做声了,气哼哼地转到子攸的一边去。
说话时候,子攸发觉自己已经跟着柳叶走进了一条小巷,巷子中间的一处角落里蹲着一个算命测字儿的,子攸先以为就是那人了,柳叶却摇头,“不是这样的江湖骗子,那个大仙在这个巷子尽头的那个黑门里头。”
“唔。”子攸点点头,也是啊,柳叶既然说人人都管那算命的叫大仙,那他自然不该是蹲在路边算命的。
谁知道他们走过算命的老者面前的时候,他忽然抬起头,一双锐利的眼睛望着他们,他的双唇是紧闭的,可却有一个古怪的声音就在他们周围响起,“谁说我是江湖骗子?你这个小混混,有眼不识泰山。”
柳叶吓的向后跳了一步,“妈的,谁在说话。”
钟莫雨的手按在剑柄上,她忽然意识到他们走进了一条静得古怪的小巷里,子攸在这里,没有任何侍卫随行,只有他们两个跟着。
“小丫头,你这样的微末功夫,还想动武吗?”那个古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老者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就仿佛他的目光能让那声音响起。
三个人里唯独子攸没有害怕,她抬起袖子,掩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老人家,我们几个后辈就算无礼,您也不该用腹语吓唬我们啊,那不真成了江湖骗子么?”
柳叶和钟莫雨同时怔了一下,腹语,他们都在江湖中听说过,可是谁也没见过。
老人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他的唇不动,声音又发了出来,“小姑娘,你倒有些见识。竟然连腹语都晓得。”
“是……是啊,小攸,你怎么知道是腹语?”柳叶又向周围看了一眼,“你也是大仙吗?你会算命?”
那人笑得更大了,那古怪的声音继续说道,“我不是仙,却会算命。穆家的小姑娘,你想算算命吗?”
子攸的脸色变了,钟莫雨惊讶地看了那人一眼,又看了看子攸和柳叶,柳叶一脸得意——“你看,这里的人果然会算命。”立刻招来了子攸和莫雨的两记白眼。(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