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毗邻吴郡,治所历阳,乃世出精兵之所。昔日武帝时,大将李陵率五千丹阳骁勇兵慑匈奴,单于十万大军颤颤不敢战,由是天下扬名。而今陶谦赖其以定徐州,陶商倚之可阻吕布。可谓威名承继数百年之久,当然也成了即便是袁术都沦落到了这个地步,却依旧信心爆棚的原因所在。
即便是庐江城破,全军仓惶而逃,现在身边谋士仅剩下阎象、韩胤,将止纪灵、李丰、雷薄,那又如何?占据了自古兵家必争之地的丹阳,便是上天对他这天命之人,仲家皇帝的补偿。楚霸王可率出自大部丹阳的八千江东子弟横扫天下,他袁皇帝为什么不可以?丢了传国玉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还有人替他书写了讨逆檄文么?
在得知了秦旭领兵出下邳过广陵踏足江东之后,袁术本能的便认为这是一个机会。之前曹操等人顾虑的其实一点也不错,眼下袁术虽然反了大汉,但凭借其出身有着四世三公声望,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袁家之故,其实还是有相当一部分懂得放鸡蛋的“聪明人”模棱两可的表示了善意的,至少许昌的消息刚刚发生没有几天,落魄中的袁术也已经尽知了。
从献俘使团被袭,秦旭被一群不知道何处冒出来的骑兵击的身受“重伤”,修养了半个月才缓过劲来;到未央宫前黄琬同曹操骂战,秦旭抛出了颇为令人咂么有味的那两句诗不像诗,赋不像赋的座右铭,甚至于自家宝贝独子袁耀被曹操关在了何处,袁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有这么通透的消息渠道,即便是现在兵力对比上仅仅只有徐州来兵的三分之一,袁术还是很有把握借助地形之利,让这个家奴出身的狂妄小子,知晓知晓什么叫做姜是老的辣。
也难怪袁术会这么想,对于秦旭,袁术倒是同样秉承了老袁家的光荣传统,不怎么看的上眼的,征东将军能怎样?徐州刺史又如何?不还是个靠着裙带关系加好到逆天的运气成事的无名之辈而已么?十数年前他袁术成名之时,秦旭这厮还在穿开裆裤呢。而对于秦旭善战的“流言”,袁术一概嗤之以鼻,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奶娃娃懂得什么打仗?若是真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当初西凉军攻长安时,怎么不见什么神雷,不见什么妖法?还不是一样奔出长安随着吕布狼奔豕突,奔波流离,曾经也不得不托庇于自家那死鬼兄长袁绍么?
“陛下,探马来报,吴郡似有异动。”正在袁术独坐营帐之中,饮着至爱的蜜水,满心幻想着此番能借强征成军的“丹阳兵”再次发威,按照那不知道谁“帮忙”发出的檄文中所言一般,一举击破二五仔孙策,顺便将那秦某人也一并生擒了,好去和老朋友,当年同属“洛阳三害”之一的曹操,换回自家宝贝儿子时,纪灵走了进来,说道。
“异动?孙策那狼崽子竟然还敢有异动?哼,亏的朕之前这么欣赏他,没想到竟同那吕布一般,是个只赖骁勇的匹夫,不通兵法。且不知这隆冬时节动兵,一来军粮难继,二来易伤军心,成名大将绝不在冬日兴兵,便是这个道理,看来这两人是疯了,亦或是天助朕也!哈哈……”袁术仿佛听了个很好笑的笑话似的,抽动着嘴角,错愕的看着满脸疲惫之色的纪灵,像是强忍着笑意,问道。
“陛下……江东不比中原,向无冬日之厄,且自豫章郡以南,稻米往往一岁双熟,并不会为军粮所扰,还请陛下三思!”袁术接连败逃,军心涣散,占据丹阳郡后,又强征了数千青壮,怨声载道,再加上孙策慑而不攻,又有秦旭北来的消息,所谓士气更是降低到了冰点,兵心思乱,将心难安,纪灵这位一直以来追随袁术不离不弃的心腹大将,这几日来没做别事,就是一直在弹压镇抚,才勉强制止住了丹阳频临边缘的动乱之像。此刻见袁术依旧这幅疯狂之色,纪灵实在忍不住的沉声说道。
“唔?哈哈,果然是天助朕也!若非爱卿你说,朕竟然还不知道时间竟然有如此不渝军粮不敷用之地,果然是天赐此主人主兴旺之地给朕!赏!有赏!”袁术别的没有听进去,倒是对纪灵所言豫章以南的情况十分兴奋,几乎是手舞足蹈起来。
“陛下!!眼下孙策……”纪灵眼中闪过几分沉痛之色,正要强言谏讽几句,让似乎自庐江城破之后,便一直处于思绪混乱状态的袁术清醒几分。却不料还没有开口,就见被托付城防的大将李丰几乎是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神色慌张中带着几分惊恐之色。
“李将军,何事如此惊慌?为何抛却城池不顾来此?”见袁术还在沉溺于自我幻想之中不可自拔,纪灵暗暗叹息了一声,厉声问道。
“大将军放心,有雷薄在那,一时无恙,呃,实是城外突然有……有大军万余人……于历阳城外五里处扎营,旗号装甲不知属于何方!”李丰还在拿雷薄顶缸,被纪灵猛的一瞪,又见了在一旁忍笑的袁术,方才迟疑说道。
“万余大军?不知旗号?那是从何方向而来总知道吧?”纪灵当初保袁术来江东,对江东的势力分布也有了些大致的了解,听李丰说的模糊,先自有了几分恼意,也知道李丰当初在庐江破城时,心中便另有算盘,但眼下兵微将寡,不可自伤大将,便强忍住,但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怒意。
“大致是从吴郡、会稽……”李丰刚说了一句便闭了嘴,知道自己说了废话了。吴郡在丹阳以东,会稽却是在丹阳以南,两者虽是毗邻,却是各自据有入治地多山的丹阳的两条路径,便是两路夹攻,也绝不可能分辨不出来处,被纪灵的目光瞪得狠了,李丰也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那为首之人姓氏总探听的到吧?”纪灵越是问询李丰情况,心中的火气就越大,连带着嗓门也越来越大,便是连一旁作细思量模样的袁术也自露出几分不悦之意。
“严!末将看的清清楚楚,就是一个水缸大小的严字!”李丰像是突然想起似的,面带喜色的大声说道,但见了纪灵铁青的面庞,也自低下了头去。
“严?莫非是孙策袭破会稽时,仓惶而逃的严白虎?”纪灵猛然一惊,顾不得再敲打李丰,抱拳对袁术言道:“陛下,末将曾听阎先生曾言,这严氏乃是江东土著,自长沙区星‘举义’时,便率众相呼应,自称东吴德王。有父子二人,皆是骁勇之辈,据守吴郡、会稽,为当地一害。之前那孙策曾有军报报于主公,言曾经驱赶吴郡大盗严氏父子缩回会稽,便是说的这父子二人。而且前番也有消息说那孙策又连破会稽、豫章二郡,此二贼无路可走,只能隐寂山林,却不知为何会来此处。”
“呵,莫不是来相投的?”袁术现在几乎已经是陷入了癔症当中,自我催眠的甚是成功,只当现在自己这仲家皇帝依旧是天之骄子,听了纪灵所言之后,竟还以为自己果然是天命所归,得四方壮士来投呢。
“陛下英明!某观那来军虽然军势汹汹,行错间虽然颇无章法,皆是精壮之士,但却无有杀气,想必陛下猜测定然是对的!”李丰刚刚被纪灵一同呵斥,心中已是十分不满,但两人毕竟官阶相差甚多,纪灵是袁术心腹,自尚未发迹便已是追随,称帝后,特别是自丢了庐江之后,更是接连升迁至了正一品大将军的职位,而李丰却依旧还只是个小小的从五品的杂号武德将军而已。李丰自认也是袁术南阳军中老人,对于袁术性子的了解,丝毫不比纪灵差多少,或许差的只不过是个机缘而已,因此此番袁术出言后,见纪灵就要反驳,李丰赶忙趁机接上了话头,也不管准或不准,当即一堆高帽不要钱似的向袁术头上堆去,只听得袁术连连点头不已,愈发觉得李丰顺眼。
“报!陛下!大喜!大喜啊!”今日仿佛是李丰的幸运日。就在李丰话音刚落,纪灵见袁术这幅被拍的舒坦之极模样,正要开口谏言几句时,却听的本是应该在历阳城头守城以防止那极有可能是严氏父子来攻的雷薄却是手中拿着一支似乎绑着布帛的箭矢,大叫着跑来面见袁术。
“哦?喜从何来?”纪灵的眉头皱的愈发深了,李丰却是在眼眸中闪过几分嫉妒神色之后,一把抢过雷薄手中的箭矢,也学着刚刚纪灵的模样,狠狠的瞪了雷薄一眼,随即蹶折了箭头,笑意妍妍的用双手捧着帮着薄薄的一层绢帛的箭杆,送到了袁术面前。
“哈哈哈哈,天意不绝朕袁公路啊!……”袁术挑着眉毛,慢慢的拆下绢帛,甫一浏览,却是突然笑了出来,在此刻只感觉愈发相信自己果真是实打实的真命天子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