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回:长恨此身非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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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清幽,却不寂寥,祝昊宇嗅着淡淡的木槿花气息,感受着山间泥土和草木的芬芳,一时倒真有忘却营营之感。

祝昊宇不再纠结于佛祖究竟是蠢还是聪明,只是深吸一口气,叹道:“有如此好山好水,直当得逍遥度日,你我讨论乔达摩那个老和尚做什么?却也是更痴。”

垂钓者哈哈大笑:“敢说乔达摩是老和尚的,祝姑娘你是头一个,待顾某钓上一条肥鱼,招待你也不冤!”

祝昊宇心中一惊,看这人终于泄露姓氏,当即扬声问道:“那么姓顾的老兄,想必你已知晓我的身份,看你是否也报上名号,礼尚往来一番?”

“顾某名恺之,字长康。”垂钓者缓缓回答,祝昊宇细细听得,心中竟仿佛有烈酒渐温,激荡起来。

顾恺之!

居然是顾恺之!

这是一个多么惊艳的名字,东晋顾恺之,时人称三绝,“才绝,画绝,痴绝”,若论少年成名,流芳千古,无一瑕迹,在整个东晋,除了顾恺之,又还有谁人?谢安不能比,王羲之王献之同样不能比,顾恺之是最不同的那一个,因为他不需要权谋,也没有世家负累,他是全然独我的顾恺之!

在红楼绣坊初见时,祝昊宇就觉得这个少年姿态清癯,遗世独立,不若常人。待桃叶说到他以维摩诘像的点睛一笔募得百万钱时,祝昊宇更是觉得这人便如传奇,令人神往。却没想到,那一场爆炸之中,最后救她于水火的,竟然就是这个顾恺之!

因为心中神思复杂,祝昊宇久久无语,顾恺之也没再出声。一时虫鸣山幽,四下又清静起来。

“好!”良久之后,猛听得顾恺之一声大喝。

祝昊宇探身向下看去,只见顾恺之甩动钓竿,好大一条肥鱼被他从山溪中扯出。那钓竿高高扬起,只见那尾接近尺长的肥鱼还在活蹦乱跳,扭动不休。

“好鱼!”祝昊宇也欢声称赞,“看来今日口福不错,顾兄,就不知你手艺如何?”

顾恺之收过钓竿,提起肥鱼,大笑道:“好你个祝英台,你一个姑娘家,反倒来问我厨艺如何,你脸皮厚不厚?”

祝昊宇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浅笑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我不擅长厨艺,又有什么好稀奇?难道还要我为了面子不懂装懂不成?”

“洒脱无惧,才能胸中丘壑自成,祝姑娘不着于相,正是要如此境界。”顾恺之左手钓竿,右手提鱼,转身走上坡道小路,往山居小院而来。祝昊宇目光斜向下去,这才看到他的正面样貌。

这山间晨光之下的顾恺之与那夜灯火之下又有不同,虽是同样的五官,同样的身量,同一个人。而晨光下的顾恺之青衫大袖,长发披散,那腰间一根黑色的丝绦松松垮垮地系住了他开斜襟的长衫,领口之上,偏又袒露出半截胸膛,比之那夜的寂然孤傲,他今日却多了几分随意不羁。

仔细论起长相,顾恺之其实是不如谢玄的,不过他的俊秀之上比谢玄更多了些洒脱和英气,那仿佛山间翠竹,挥洒随意又桀骜兀立的模样仿佛可以冲破一切世俗,让人无法忽视。

顾恺之施施然地跨步走过小坡,来到木槿花围成的篱笆前。他见祝昊宇一身中衣,随意地坐在地上,当即也愣了愣,然后失笑道:“祝姑娘,顾某可没有虐待客人的习惯,你怎么也不披件外衫,就这么坐在泥地上?”

祝昊宇的前世是做什么的?那可是商人,要说到脸皮厚度,不说可比城墙,总之也绝对不薄。她懒洋洋地一笑道:“可不是夏日里天气热么?这中衣已经将人裹得够严实,我还披了外衫给谁看?我看顾兄你,也不像是在意那一件外衫之人。至于我靠篱而坐,顾兄,你可莫要怪我靠坏了这些木槿花才好。”

“我怕你着凉哪。”顾恺之摇摇头,笑着推开篱笆,走进了院子,“你既然喜欢坐着,那便坐着就是,待我将鱼煮熟了,再来叫你。”

顾恺之的背影已经隐没在那几间山居之中,祝昊宇抬手轻轻从身后摘了朵白中透着抹轻粉的木槿花,低低一叹,心中其实很是温暖。有的人一世相交,也是貌合神离,有的人相识顷刻,便可似多年老友。而顾恺之,此刻竟给她倾盖如故的感觉,这自她穿越以来,绝对是独一个。

想了想,祝昊宇又扬声叫道:“顾恺之,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少顷,顾恺之的声音从里屋响起:“你很无聊吗?可是要我陪你说话?”

“山花草木虽好,奈何难以对答。顾恺之,我不无聊,只是觉得你比较有趣。”祝昊宇笑了笑,心中忽然一动,“顾兄,我本名祝昊宇,昊阳之昊,宇宙之宇,你可以直接叫我昊宇。”

顾恺之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惊讶:“昊宇?祝姑娘,宇宙昊阳,这名字却是阳刚之气甚重,不大合你女儿之相啊?”

“乾坤易数,也可颠倒,谁规定了女子不可名为昊宇?”祝昊宇微微苦笑,只是这笑容顾恺之看不到,“顾兄,我将儿时名号告知于你,可不是要等你来批驳不合的。”

“倒是我着相了。”顾恺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笑声里竟有些羞涩,“昊宇,这是个好名字。”

祝昊宇有些呆愣,穿越千年,这是她听到的第一声“昊宇”。这个时候,她可以不必背负祝英台的身份,这个时候,她可以只是祝昊宇,如此而已。

“若是……”她在心中低语,“若是能还我男儿身,那就更好了。”

那边的顾恺之久不见祝昊宇回话,竟又有些紧张的问:“昊宇,你的名字很好,你怎么……不说话?”

这回轮到祝昊宇失笑了,她忽然想起,顾恺之再怎么洒脱不羁,也终归只是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这在现代,可还是个混在大学里风花雪月的年纪呢。顾恺之的心中还没褪去少年的柔软,他这么一问,倒显出几分赤子的淳朴来了。

“多谢顾兄称赞我名字。”祝昊宇声带笑意,“你煮鱼之时,可要专心?”

顾恺之道:“无妨,可以闲聊。”

祝昊宇随意接话,两人果然闲聊起来。一直是过了十来分钟之后,祝昊宇才忽然问道:“顾兄,你既然知道我是祝英台,而非王献之,那可是有人请你来救我?”

“不错。”顾恺之答得随意,“我也算是谢丞相门生,道蕴师妹请我救你,此外,她还有话要我向你转述。”

祝昊宇心中有些发涩,谢安门生,原来顾恺之也并不是完全置身事外的那个人。

“顾兄请说吧。”

“道蕴说,祝姑娘玉骨冰心,本是无辜之人。谢玄欲念深重,枉做坏人,你可不必理会。既然红楼绣坊已化飞灰,那么祝英台此人,便当自那夜而去,岂不正好?”

祝昊宇听得一愣,不知是惊是喜,又该不该信,一时沉默下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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