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殇之卷 第二十章 秘药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我意外地看着手心里被划过那两个字的地方。

柳芽以为我疑惑,就又接着写:她来看过你们。

我略有些发呆,然后问:“她一直在嘉定么?”

柳芽在我手心慢慢地写:她从长洲逃难过来,跟她夫君和孩子。

“她夫君可是叫蒋彤戟?”我问。

柳芽有些惊讶地点了一下头。

到底是跟了彤戟。并且还有了孩子。这也许是不错的归宿,如果没有清兵下江南的话。她见到我们的时候,会是什么感觉?而她也并未惊异拆穿我们二人的真实身份,是为何故?我放下手,说:“去看文殇吧。”

文禾在我们藏身密室的那间厢房里住着。黄淳耀与沈氏也在房里。沈氏见我进来,迎上道:“妹妹,你可好些了?这些日子担惊受怕累坏了吧。”

我摇摇头,走到文禾床前。

他又是那个样子。面无血色,安静地合了眼眸,无声无息。

“伤口裂了,有脓血。赵雪是世家行医的,她说文兄弟无性命之虞,弟妹不要过于担心了。”黄淳耀轻轻道。

“黄兄不要组织义师备战么?清兵一定会加派兵力的。”我说。

他点点头,道:“我来看看他。这些天他累坏了,一刻不得闲。北门坚守自不必说,破城后又暗中集结义师余部。我们守据点安排计划,他在城中奔波亲自排布人手,如今城夺回来了,”他低头看着文禾的脸,“他却迟迟不肯睁眼看一看。”

“让他好好歇息吧,这岂是一时半刻缓得过来的。你去找吴之番安排守城为要。”沈氏对黄淳耀说。

“嗯。这吴之番进城后杀红了眼,见到留辫子的不管是不是清兵统统砍杀,也生生折腾了半日。我们好不容易才拦住他,险些被他连带着砍了。”黄淳耀却露出一抹笑容,“本是要放弃吴之番的,他既叛大明任了清军嘉定绿营总兵,就是仇敌。但文兄弟坚持要争取他,我庆幸我们听了他的话。文兄弟此等勇谋义气,倒让我想起长洲文震孟大人家的几位公子。那文大公子早年与卢将军同战,有威名,可惜后来死于战乱;二公子隐没山中不知所踪;三公子为国殉节,皆是铁骨男儿。这些让我一度觉得文公子与他家有连。”

我听着黄淳耀对文家男人的赞誉,却觉得那些仿佛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转而看着文禾无意识的表情,心里又揪痛起来。回不了大明,这种日子,将还要接二连三地来么?

“那镜仍是放在他枕头下面了。”黄淳耀见我脸色,宽慰道,“一定会很快醒来的,别怕。”

“是。多些黄兄。”我施礼道。

他便与沈氏嘱咐几句,起身出门去了。

沈氏取了一杯水给我:“刚吃了药,别喝茶了。多喝水吧。”

我谢过她,把杯子握在手里,问她:“大嫂,你可认得清歌么?”

“认得啊。十分漂亮的娘子,是两三月前从长洲过来的。”沈氏摇头叹道,“那清歌会作词谱曲,没战事的那时候还卖曲换钱贴补家用来着,她夫君帮人走镖,也是一个出了名的俊秀男人,为人正直。现在外面唱的《无衣歌》就是清歌前些日子谱的,流传在城里,鼓舞士气。今日那些男人们唱得可来劲了。”

“那大嫂为何还摇头叹气?”

“你不知道,她夫君破城时候也战死了,留下一个五岁小娃儿,可怜得很。”沈氏搬了木凳坐到文禾床边,说。

彤戟死了?我手里杯子一下倾斜,水泼到文禾被子边上。

“怎么了?”沈氏手疾眼快地接过杯子,起身拿吸水布擦文禾的被子。

“为了他们可惜,心里一难过,手没拿稳。”我讪讪道。

“果真没事?”她仔细打量我,“醒来后还没进食吧?你看我这记性,忘记了。我去给你做些清淡吃食来,你先在这照顾着。柳芽姑娘,来帮帮我吧,也让他们小两口单独待会。”

“多谢大嫂。”我说。

于是沈氏带柳芽也出去了。屋子里就剩下我与文禾。

他的唇色浅淡,有干燥的脱皮。我拿过杯子,含下一口水,倾身送入他嘴里。可他牙关闭合,不肯打开。我只得润了润他的双唇,自己将这口水又咽了下去。

为什么总是让醒着的我,守着睡着的你?我用指背碰触他脸颊。你醒着的时候,又总是来去匆匆。想来我们曾在南京度过的那段时光,已恍若隔世般遥远。文禾,你可知你的行为会将我们带往何处么?

文禾眉心一拧,又微微舒展。

“文禾,你是不是很疼?”我把手伸进他被窝里,夏日七月,他被窝里却并不暖和。体温比我的还要低些。

我又把手探入他枕头下,在床铺靠里的位置摸到了那面镜。这镜上多了许多划痕,上面的镂空刻画依然绮丽,但是我却觉得它毫无光彩。因了这镜,文禾背上了力挽狂澜的可能性,他在一个已无人在乎历史旧事的未来时刻遇到了我,而我那时是那般厌恶他的自以为是和霸道无理。可当我慢慢了解他眼里苦楚与坚韧的来源时,我觉得我已然陷入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我心甘情愿,文禾,只因我看懂你们身上一样的骨血,这骨血我只在故纸堆中见到过,而如今你们就在眼前,我已经无法置身事外。清兵已然入主中原,江南涂炭,血流千里。一刻守住嘉定,却无法守得永久。大明军队已经降的降,死的死,复国无望,江山已变。你知道守城的结果是再度屠城,不守的结果也是屠城,你知道这城里无人肯降,所以你是想拿自己殉了它么?就像千千万万的江南志士一样?

“可是我比你自私。”我把额头轻轻贴在他脸上,“我不想让你就这样解脱。我希望你走得更远。即使前面是死路一条,也要走到底,尝试所有可能。”

“谁又说生不是死,死就不是生呢?”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

我起身往门口看,见永净师父正持念珠站在房门外。我行礼道:“未听见师父到,师父可是来看外子的?”

“老衲不便进入,只看看二位施主气色便是了。看来文施主的确伤重,”他自袖子里取出一只小瓷瓶,“此乃我寺秘药,只传住持,医大伤之人。如今世事大乱,出家人不当守密旁观,所以老衲也用此药救了不少施主了,只剩这一瓶,赵施主向老衲问了秘药对应伤症,言可以服用。”

我上前接过瓷瓶,道:“璎珞万分感激师父。”

他摆摆手,一揖身转身去了。

可是我并不打算立刻把这药给文禾吃。第一,他牙关根本不入东西;第二,人命关天,况且赵雪说文禾并无生命之虞,我对这无名药不甚放心。

我想了想,举着瓶子坐在床边,凑到文禾面前,说:“你快点醒过来,你若是不醒,我就把这个给你吃。闻起来很不怎么样,味道一定很更可怕,你要不要吃?不要吃就赶紧给我睁眼!”

他没反应。

我便打开瓶口对着他嘴,说:“我要灌了啊。”

“妹妹,那药可不是这么吃的!你若能把他吓醒,我倒乐得省这一瓶好药!”赵雪突然出现在门口,笑道。

我转过身看着她。她却把药瓶拿了过去,说:“永净师父看出来你犹疑,立刻去叫我了。妹妹,我理解你心情,但也请你信我,我看过这药的原方了,文公子不但吃得,而且正对他伤势。不过,这药需要一个引子,却是让我好找啊。”

“是童男还是童女啊?”我问。

“是血芝。如今药铺都抢光了,又封城,实在不好找药。即便是平日里好时景儿,血芝也是稀罕物。”她把药瓶又盖好,说,“还好有朱瑛朱公子在,他在城里是遍混熟的,好说歹说,方才刚刚从城西老铺连哄带骗讨了半株来。”她不着眼地就手一翻,掌心一坨干巴巴有点毛茸褶皱的东西映入我眼帘。

实在是很恶心。我皱着眉看看这血芝,又看看文禾,对赵雪道:“我一定会好好保重,尽量不受伤。”

“是啊,否则要吃这玩意的可就是你了。”赵雪笑我,“我去将这血芝熬了,和上永净师父这秘药给文公子服用。”

半个时辰后,药成。赵雪和沈氏两个人一个撬开文禾牙关,另一个将药汤先灌入五分,然后进药粉,用药汤再缓缓冲下。文禾并未失去吞咽的本能反应,虽溢出一二分,大部分还是喝下去了。

之后的半天一夜里,赵雪和我守着文禾,感受到他的体温在慢慢升高,脸上的血色终于开始恢复。依稀天明的时刻,我握着他泛着涔涔汗意的手掌,心中像等待高考放榜一样紧张。

“不可思议。恢复得如此之快。”赵雪给他换完药,啧啧道,“或者他自己虽不做声,也拼命想要快些痊愈呢。”

这时门被哐当推开了,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说:“他当然得快点痊愈,因为清兵已经又逼近城下了!”

(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MFU.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重生之为妇不仁她的4.3亿年重生后成了大佬心尖宠至高降临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命之奇书替身的我跟正主在一起了弥天记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嫡女娇妃
相关阅读
拿无限当单机异世龙神喜登枝婉若晨曦江山吟诅咒之迹卡车风暴名士吕氏外戚何妨轻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