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对于我改姓,你没什么想法吧?”江凌瞅着李青荷的脸,问道。她不知道李青荷对于陆文远与她这身体的关系知道多少,不知她为何那么轻易就同意她改姓。
李青荷摸摸她的头,笑了一下摇摇头:“不过是在江姓前面再加个陆姓而已,娘能有什么想法?”
见李青荷避重就轻,江凌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再追问下去。就算李青荷不知陆文远与那个“陆公子”的关系,但如果她的亲生父亲真是那“陆公子”,她将姓氏改成“陆”,在李青荷看来不过是将原来错误的纠正过来罢了,自然不会有意见。
如果一切都不能摆到台面上来,那么如此行事应该是最好不过的了。
“你的事,关系到你的声誉。除了陆府人,娘都没有惊动,涛儿也不知道。”大概生怕江凌责怪他们没有发动所有人去寻她而留下心结。临进房前,李青荷说了一句话。
“是,娘。我知道了。”江凌冲她一笑。李青荷和陆家夫妇知道她有武功在身,在情况未明的情况下悄悄探访,这种做法是对的。否则她什么事都没有,却闹得满城风雨,那她往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不过,不知如果秦忆知道她被掳去,跟赵峥明在一个房间里呆了一个晚上,还有那情况未明的血迹,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呢?
江凌看着天边若隐若现的星星,站了好一会儿,这才进到房间里去。
在陆夫人将她们留下时,张婶就回了青山村,包了两大个包袱过来。其实对于江凌,这些行李根本没必要。因为陆夫人现在的生活重点就是她,所以平时没事就给她琢磨如果穿衣打扮,倒让府里的绣娘做了好些新衣服,还给她打了许多新首饰。这些东西一直放在陆府里,等着明日行了拜认礼再给她。没想到这会儿却用上了。
不过那些新衣服再好,江凌觉得也没有自己设计的睡衣舒服。粉红的绸缎料子,舒适的式样,李青荷细密的针线,上面还精心绣了荷叶与荷花。洗个澡,穿上这样的睡衣,躺在柔软温暖的床上,外间是入画细细的呼吸声,江凌满意地叹了一口气,进到空间去练了一会儿功,便回到床上安然入睡。
正因有过在黑暗里生活的经历,才能发现光明的可贵一样。江凌在这一次事件之后,越发的珍惜自己宁静而温暖的生活。
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第二天早上江凌起来在空间里练了一会儿功,出来洗漱之后见李青荷还没起床,便跟春婆婆一起到了陆府的花圃去。虽然陆文远跟她很少交谈,更没有什么关切的话语,但江凌知道,他一定会为她担心,在想尽一切办法救她。再说,她想知道事情是如何处理的。
到了花圃,陆文远果然拿着小锄头蹲在花间锄地。见江凌进来,他连忙放下锄头站起来。
江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施了一礼,叫道:“祖父。”
听得这一声叫,陆文远两手沾着泥愣在了那里,嘴唇抖动着,好半天才应了一声:“哎。”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江凌见袁伯打了水来,连忙上前接住,放到陆文远身前,道:“祖父请洗手。”
“哎哎。”陆文远连忙蹲下身去,手还未伸进去,便有一滴水珠落到水盆里,荡起了一圈涟漪。
江凌也觉得眼眶发涩。她默默地站起身来,接过春婆婆递过来的擦手布巾,立在一旁。
陆文远这手洗的有些久,江凌知道他不愿意自己看见他掉泪,装着看花的长势,往前面溜达了一圈才回来,将布巾递给已换了一盆水洗手的陆文远。
陆文远此时已恢复了平时的沉静。不过眼里流露出来的慈爱让他褪去了往日的冷意,变得如春风般和煦起来。他擦干手,走到花架下坐下来,见小童煮了茶给两人各自斟了一杯,他这才开口道:“这是晋王派人送来的今年的新茶,你尝尝。”
晋王?不是李治吗?看来陆文远与未来皇帝的交情真不一般呢。江凌闻着茶杯里飘出来的悠远的清香,轻抿一口,微笑道:“鲜爽醇浓,香气持久,好茶!”又问,“可是古丈毛尖?”
“嗯?”陆文远诧异地看着她,“你怎知这是古丈毛尖?”
江凌前世喝过不少好茶,这古丈毛尖就是其中一种;又知道这古丈毛尖在唐朝时做过贡品,所以便脱口而出。此时见问,暗地里吐了一下舌头,笑道:“我想着,咱们湖南出贡茶的,不正是古丈毛尖?”
陆文远笑笑,也不问晋王送来的何以就是湖南的贡茶而非别地儿的贡茶,抚了抚胡子道:“你可是关心那事如何处理的?”
江凌倒也直接,抬起眼睛看着陆文远道:“如果祖父方便说的话,凌儿倒真想知道。”
陆文远最烦那些妇人说话吱吱唔唔、扭扭捏捏,所以对于江凌的直爽他很是满意,开口道:“昨晚赵刺史来见,说此后愿听从老夫吩咐。”话只说了这一句,他便没有再说下去,用眼睛看着江凌。
令他满意的是,他在江凌眼里没有看到一丝迷茫不解,反倒在她清丽的脸上看到了了然而满意的微笑,又听到她说:“如此结局,最好不过。”眼里满是欣慰。
“作为投诚,他说了一些赵掌柜的计划。”陆文远端起桌上的茶杯,“他们曾派人到襄阳去,收买了一些人,想让通伯候招秦忆为婿。”说到这里又解释,“如今的通伯候不过是袭了他父亲的爵位,本人甚是无能,早已不被皇上看重。而且他那女儿,名声似乎不太好。”
说完他看了看江凌:“你看是不是让祖父派人去将秦忆招回?就算通伯候此时强留,以祖父的这点薄面,要将秦忆招回还是不成问题的。”
江凌看着不远处盛开的荷花,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道:“不用了。”
“嗯?”陆文远从茶碗里抬起头来看她,眼里似乎甚是诧异。
江凌垂下眼睛,看着自己手中的茶碗:“如果他连这点定力都没有,如果他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这样的人,不嫁也罢。”
陆文远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抚着胡子笑了起来,脸上的笑容如那湛蓝的天,极为明朗:“真不愧是我陆文远的孙女,取舍之间,杀伐决断。好,很好!”
江凌抿了抿嘴,没有说话。虽然认定了秦忆,但想着就这样嫁给她,她的心里总有那么一丝不踏实。这大概与她两次遇险,而他两次都没有在她身边有关。又或许,她对于他炽烈的感情,总有那么一丝担忧,担忧他火烧太大,所以也便燃得快。过了那么一年半载,激情褪去,他会如何待她,她心里没有底。
这一次,就算得是上天对他的考验吧。如果他对她的感情真的很深,那无论是什么样的诱惑,他都应该抵挡得住,不是吗?如不能,那这样的人,还是不嫁的好。与其到时受伤,不如现在决绝。
“祖父手下的人没能及时救你出来,心中可有怨恨?”陆文远又问。
江凌抬起眼,摇了摇头:“怎么会?本是我自己不小心,让二老担忧,是孙女不孝,自责还来不及,怎会怨恨祖父祖母?”
陆文远脸上又露出了笑容,看得站在远处的春婆婆心里直叹息——陆文远这一早上的笑容,比得上他前些年一年的笑容。不过自从江凌出现后,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身上再不复原来的生人勿近的冰冷。
陆文远脸上虽有欣慰的笑容,眼里却有一丝落寞:“本想着我跟你祖母都老了,再不关心俗事。所以回零陵时,把有能力的护卫基本上都遣散了,生怕误了人家的前途。留下来跟着的,不过是一些无处可去或受了大恩的。他们虽然来了这里一阵了,但因我没有参与俗事的欲望,管束着他们不去打听城里杂事,所以一旦有事反应就慢了许多。虽然当晚也探听到了洪府,可还是没能将你在哪一间屋子找出来。那洪府虽然在小镇上,但里面却藏龙卧虎,屋舍又众多,找你颇为不易。”
江凌笑道:“凌儿也会些武功,而且也没出什么事,祖父无需自责。”
陆文远点点头,拍打着桌子道:“放心罢。如今有了你,祖父再不似以前那般心灰意冷。现便准备将咱陆府再经营起来,让人不敢再欺负咱们凌儿。”
江凌笑了起来,站起来深深福了一福,道:“如此,凌儿便多谢祖父为凌儿操劳。”
陆文远挥挥手:“去罢,你再不回去,你祖母该派人来催你吃饭了。到了下午秦将军他们下衙后,咱们还得行拜认礼,你也回去好好准备。”
“凌儿既认了您和夫人,便是您亲亲的孙女儿;而我母亲,便是您的女儿。一家人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饭,谁也不能说什么。祖父,您跟凌儿一起到内院吃饭吧。”江凌站起身来,走过去拉了拉陆文远的袖子。
陆文远虽原来有两个儿子,但一直都是严父。再后来中年丧子,哪里见过如此娇嗔的小女儿模样?看着自己的孙女那娇艳的小脸上还嘟着嘴,他不由得大笑起来,站起来道:“那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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