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胡子厌恶地看了秦氏一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走走走,走远些。”
“咳咳咳……”旁边传来一阵轻咳声。却是那少年,用一块精美的手帕捂着嘴,侧着身子在咳嗽。山羊胡子一听,满脸紧张地凑到少年面前,轻声问:“没事吧?”
少年对山羊胡子摆摆手,抬起眼,饶有兴趣地看着林小竹,问道:“我问你,你为何觉得我是能做主的人?”
林小竹有些失望的眼睛被他这一问,顿时亮了起来。她冲着少年微微一笑,这灿烂的笑容如迎着初升太阳绽放的花朵,让少年的心情也莫名地好起,轻声道:“我看你比他更像贵人啊。”
山羊胡子听了这话,顿时一怔,慢慢坐直起来,挺直了腰身,尽量将自己威严的气势表现出来,沉着嗓子问:“何以见得?”
看着山羊胡子这番做派,林小竹心里好笑,不由得笑眼弯弯地答道:“这位哥哥坐在那里,就感觉他什么都不怕;可伯伯您呢,时不时地向哥哥看向一眼,似乎生怕您做的事他不满意。”说完这话,抹了一下鸡皮疙瘩。装天真烂漫的山村小女孩,不容易啊不容易。
少年揶揄地看了山羊胡子一眼,脸上慢慢浮现出笑容来。不过随即眉头一皱,猛地侧了一下身子,又咳起嗽来。
山羊胡子有些紧张地站了起来,走到少年身后,给他抚了抚背,脸上极为担忧地问:“公子,您没事吧?”
山羊胡子的这声称呼和他的紧张恭敬,让所有人都明白了林小竹所说的话甚为正确。
秦氏看看少年,又看看林小竹,眼睛一转,推了推林小竹:“赶紧回家去端碗水来,给公子润润嗓子。”
林小竹却是不动,盯着那位少年,看了一会儿,开口道:“你是不是受了风寒?我给你做一碗粥喝,可以治风寒的,要不要?”
山羊胡子心情甚是烦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皱眉道:“不用不用,赶紧散了吧。我们要回去了。”
“且慢。”少年抑制住咳嗽,转过头来,看着林小竹道,“做来吧。”
山羊胡子眉头一拧:“公子,这可不干净。”
“无妨。”少年说完,又咳了起来。
林小竹看看少年这难受劲,道:“我会弄得很干净的。您要不放心,尽管可以派一个人跟着我去看。”
“你去。”山羊胡子对伺立在后面的一个中年大汉挥了一下手。
“是。”
夏大柱家离这晒坪并不远,林小竹带着大汉拐了两拐,便到了家里。此时夏大柱正在家里睡觉,她将大汉直接带到厨房里,将火烧燃后,刷洗干净锅,放了些水,将一只洗净的碗和一双筷子放进去煮,这才对大汉甜甜一笑,道:“大叔,我进房去拿些米,麻烦您在这里帮我烧烧火。”
这一笑如春花一般明媚而美好,让大汉想起自家的女儿,心里变得柔软起来。他点点头,道:“去吧。”
“谢谢大叔。”林小竹礼貌地道了谢,这才出了厨房,轻手轻脚地进了夏大柱和秦氏的卧室,在角落的陶缸和秦氏装衣服的烂木柜里翻了翻,将要找的东西找齐,这才又蹑手蹑脚地出去。
回到厨房,她先洗过手,这才将煮过的碗筷捞出来,将淘好的米放进去,盖上锅盖熬煮。再到菜地里拔了七根葱,切了七片姜,等粥煮好之后,将葱姜放进去煮了一会儿,最后放入红糖,融了之后再放一些醋。用煮过的碗盛了起来。
“好了,大叔,我们走吧。”她将粥放进一只干净的小竹篮,上面盖上一层白布,对大汉道。
大汉目光柔柔地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站起来跟着她走出去。
此时晒坪里看热闹的人数不但没有因她的离而变少,反而越聚越多。山里生活平淡,新鲜事少。所以那些散去的人,听说她煮粥给少年吃,复又回到了晒坪,想看看她能不能被这些人挑上。
待她跟大汉走到跟前时,山羊胡子望向大汉:“将情况说一说。”
“是。我都看过了,这小女孩手脚麻利,做出来的粥甚是干净。给公子用的碗筷也是洗净了用沸水煮过的,请公子放心食用。”大汉施了一礼,道。
“拿上来吧。”少年也不说话,用一块月白手帕捂着嘴轻咳两声,将目光投向了林小竹。
林小竹走上前,从竹篮里将粥拿了出来,放在少年面前的桌上,又将筷子递了给他:“公子,请用。”
山羊胡子闻了闻着这粥的味道,将头转向林小竹,皱眉指着粥问道:“这是什么做的?怎么有一股子怪味?”
林小竹不慌不忙地道:“我爷爷在世时,曾出过山,见过世面,做菜做得很好。我小时候受了风寒,他就给我做过这粥。他还说了一个歌谣,叫‘一把糯米煮成汤,七根葱白七片姜,熬熟对入半杯醋,伤风治感冒保安康’。为了好喝一些,我在这粥里还特意放了一小片红糖,酸甜可口,很好喝的。”
她清脆的声音甚是悦耳,说话时表情落落大方,态度不卑不亢,口齿又伶俐,表述又明白,倒叫山羊胡子投向她的目光欣赏之色更盛。
林小竹话声落下,大汉又在旁边补了一句:“是的,公子,这些东西,我看着她放的。每样我都看过了,都是好的。”
秦氏听得林小竹说的话,便已火冒三丈。此时还没等大汉的话说完,就举起巴掌冲上前来,甩手就给林小竹一个耳光:“我打死你这臭丫头,敢偷老娘的糯米和红糖!”
中年大汉猛地上前,一把将秦氏的手腕抓住,两眼一瞪,大喝一声:“滚!”
本来以秦氏撒泼的本事,被人这么一抓,那绝对是要就地打滚的。可被中年大汉这么一声暴喝,竟然被吓住了,讪讪放下手,身子往后缩了缩。
在秦氏耳光打过来时,少年眼睛猛地一沉。此时见秦氏退去,他这才接过林小竹手中的筷子,慢慢地吃起粥来。在全村人的注视中,他也没有任何不自在,动作优雅从容,不徐不慢。
煮粥看似容易,实则最要经心:水要放得恰到好处,粥才不稀不稠;火候也极讲究,要先猛火煮沸,再文火慢熬,不急不躁,方可成就一碗好粥;再者,熬粥的时间也要把握得好,定得那米被煮得炸开,再煮一阵,待得米汤变得有些粘稠,才可熄火,否则,不是太稀粥的味道不够,米还太硬,就是煮得太烂,米失去它特有的清香味和米粒弹牙的口感。可以说,从一碗粥里,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是否沉稳,是否细心,是否尽心尽意。
而林小竹这碗粥,样样都恰到好处。粥不稠不稀,米的开花度也正合适。葱姜的辛辣与糖醋的酸甜结合在一起,味道可口。热热地吃进肚里去,被葱姜一送,这股暖意直入了肺腑。一碗粥下肚,少年只觉得自己全身被堵塞了的毛孔,在这股暖意中被一一冲开,全部舒展开来,浑身上下有说不出的通泰畅快。
咽下最后一口粥,他将筷子放下,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来擦了擦嘴,对着山羊胡子微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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