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灾情严重,天气又一日日热起来。
受灾区死伤无数,天气又炎热,苍蝇蚊虫肆虐,成了可怕的瘟疫传遍源。灾区如果引起大范围的瘟疫,又是新的动乱。
朝廷的侧重点,一个在灾民吃住上,一个在边关防御上,没人提及灾区卫生安全问题等。
朱仲钧先想到了。
他和顾瑾之商量:“之前洪灾、地震,你多次带队去过灾区。是不是灾后重建和卫生防御一样重要?”
顾瑾之点点头。
“朝廷应该会组织时疫衙门的。”顾瑾之道,“自然有太医回去灾区……”
朱仲钧眉头蹙了蹙。
他道:“如果我猜得不错,时疫衙门应该是发生了瘟疫的灾区,朝廷才能想到。现在,他们都没有卫生安全的意识。若是没有人提及,时疫衙门怕是不会组建的。”
顾瑾之愣了愣。
“叫人去打听打听……”顾瑾之道。
朱仲钧点点头。
顾瑾之就喊了司笺,让他去外头打听,看看太医院是否在组建时疫衙门,结果回来说“没有”。
“还是应该提一提。”顾瑾之道,“灾后的卫生安全更为重要。若是处理不当,会造成瘟疫。如今一天天热起来,伤口容易腐烂……”
朱仲钧深以为然。
他道:“先等等看,看看皇帝是怎么处理我病好这件事的。若是当成喜事来堵住朝臣批判他德行有亏的口,我就好好表现表现,让皇帝的论据更加充足;倘若是遮遮掩掩,我们就不要出这个风头。”
顾瑾之点点头。
他们一直在密切关注朝廷的动向。
顾瑾之也趁机把朱仲钧好了的消息,告诉了自己的父母。
顾延臻仍躺在床上,宋盼儿派了丫鬟服侍他。
听说朱仲钧好了,宋盼儿怪异的打量了他数眼,甚至想戳戳他。
顾瑾之就坐在一旁笑。
晚上宋盼儿去外院看顾延臻,又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顾延臻也错愕,愣是要去看朱仲钧。
“你先别动。”宋盼儿道,“前日你非要进内院吃饭,说坐着藤椅没事,结果昨晚又疼了起来。如今可千万别再折腾了。我去喊了王爷过来和你说话就是了。”
她让慕青去喊了顾瑾之,让顾瑾之带着朱仲钧过来。
顾延臻也仔细打量着朱仲钧,似乎想把他看个透。
朱仲钧任他们打量,心里却好笑,不禁在眉梢带了出来。
顾延臻觉得,朱仲钧和从前没什么不一样的。
“真的好了?”顾延臻问朱仲钧,“是怎么好的,以前的事还记得吗?”
“以前的不太记得了。”朱仲钧笑道,“只是现在脑子清楚些,不似往常那样混沌。”
说话的表达方式和从前大不相同。
顾延臻就知道他是真的好了。
他不免高兴道:“快要成亲,王爷就好了,足见我们家瑾姐儿是王爷命里的福星啊!”
宋盼儿咳了咳。
她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却不好说得如此直白。
朱仲钧笑,看了眼在一旁忍着笑的顾瑾之,道:“是。母后和皇兄也说了,小七是我的福星。今日母后还赏了小七一个翡翠戒指,那是父皇送给母后,母后最喜欢的。”
他口齿和思维不仅仅是清晰,甚至有点聪明过人。
顾延臻大喜。
朱仲钧恢复得像个正常人,对于顾延臻夫妻而言,无疑是极大的喜事了。
他们两口子一直盼望女儿嫁得好。
朱仲钧相貌俊美,出身高贵,除了痴傻这一点让人不喜,其他方面都是出类拔萃的。
如今连痴傻也没了,无疑是乘龙快婿。
“娘,暂时还是别说出去……”顾瑾之叮嘱母亲。
宋盼儿一颗欢喜的心微冷,问:“怎么了?”
“这件事,还是应该让皇上和太后娘娘先说出去,最为稳妥。刚刚地龙翻身,怎么说,也要讲究。咱们家别坏了皇上的事……”顾瑾之道。
宋盼儿一想,点点头。
地龙翻身,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朝臣都在怪皇帝。
可皇帝也不希望总被朝臣责怪。
如果有件事能证明,上苍仅仅是暗示,而非责怪,那么皇帝承受的负担也轻些。
还有什么比亲兄弟醒过来更大的礼物?
这是上苍赏赐皇帝的。
“你放心吧。”宋盼儿道,“娘怎么会乱说话。”
然后她又拉了顾瑾之,悄悄问她,“王爷好了之后,还记得你吗?他从前可是非常听你的话。”
宋盼儿担心朱仲钧恢复了,性格变了,不再疼顾瑾之。
人总是盼望十全十美。
顾瑾之笑了笑,垂首不回答。
宋盼儿不知道她是难过还是害喜,就没有多问。
#######
地龙翻身半个月后,从江苏和安徽筹集的赈灾粮草已经启程。从寿城调动的五万精兵,前往居庸关设防。
事情初步有了定论之后,册封储君、祭天祭祖又重新提上了日程。
朝臣吵得不可开交。
这一次,他们没有分成两派,相互争吵。而是团结成了一股,和皇帝争论。不管是不是谭家的势力,都害怕上苍的谴责。
而大家一致认为,这是天降大难,乃是皇帝行事有违天意。
国无储君,天下不稳。
这就是皇帝有悖天道。
皇帝受不住了,终于同意立储。
礼部连忙选了良辰吉日。
凑巧的是,两天之后,就是六月二十日,是个大吉日,诸事皆宜。
礼部上报给皇帝。
皇帝不敢再犯众怒,就高兴接受了这个日期:“吉日六月二十是吉日,建储大典就在二十日举行。建储大典的祭祀各项和大典准备各项,原应由礼部操办。因时间仓促,大典切不可有半点闪失,否则亵渎神明和祖先。着内阁代理,礼部辅助。”
众朝臣都松了口气。
皇帝也笑了笑,对着众人道:“所谓喜事逢双。庐阳王在地龙翻身那日,不幸被屋梁砸中,昏迷四五日。朕和太后原本忧心不已,只当是上苍对朕这个儿子不满,也处罚朕。哪里知道,庐阳王醒来之后,其痴傻之证全消,如今聪明机灵,朕心甚慰。上苍既然赐此大福,足见并非责怪朕不立储君。到底朕哪里德行有亏,众卿需得再查访查访,朕好改进。”
说罢,他起身走了。
太监忙宣布退朝。
留下了一大殿发愣呆傻的朝臣。
皇帝从大殿出来,长长舒了心头的一口浊气。
这些日子以来,他天天被那些大臣骂,偏偏他又没有反驳的立场,受了一肚子窝囊气。
那些大臣根本不怕他。
他们骂皇帝,皇帝若是非刑加于大夫,皇帝自己留下千古昏庸的恶名,还要替那些被处罚的大臣流芳百世。
他才不会那么傻。
他们骂皇帝,皇帝为了明君的名声不能处罚。
而他们个个满腹诗书,骂人也是引经据典,皇帝根本没法子反驳。
庐阳王醒来这件事,总算让皇帝反驳了一回。
他免不了心情大好。
他不知道仲钧是什么时候好的,却知道母亲和仲钧利用顾瑾之来骗他之事。一开始知道这件事,他既气母亲和仲钧,又气顾瑾之,一时间感觉自己虽然贵为天子,却是众叛亲离。
直到情绪平复了下来,他才想到了仲钧突然醒来的好处。
他若是荒|淫无度,上苍为什么要恩典他,让他的傻子弟弟恢复过来?
同意立太子,是因为皇帝也害怕地龙翻身的目的。
朝臣们说他不立太子,导致上苍处罚,皇帝是相信的。
但是他不愿意一个人承担。
如今,他既可以做个明君,又将了大臣们一军,扳回了一局。
立皇后的事,大概他们不敢再吵下去了。
这也为皇帝赢得了时间。
他信步到了母亲的坤宁宫。
太后仍在抄佛经。
“母后,朕已经同意了册立太子。建储大典便在后日。内阁和礼部会准备好祭祀和册封的礼仪。”皇帝对太后道。
太后愣了愣。
“这么急?”太后问皇帝。
皇帝笑了笑:“谭家筹划了好几年,能不急吗?朕整日跟他们较劲,着实累了。天下生计如此重要,朕却要天天和朝臣斗心机立不立太子,不值得。先立了吧……”
这话说得叫太后心里直跳。
什么是“先立了吧”?
难道还打算换?
废除的太子,下场无比凄凉,甚至难以保命的。皇帝这话,让大皇子如何自处?
皇帝一开始就不太满意大皇子。
如今谭家这么闹,皇帝就更加不喜大皇子,甚至有点厌恶了。
偏偏二皇子一生下来就夭折,皇帝没有其他人选。
上苍又不帮忙,出了地龙翻身这么大的灾害,让谭家有了借口。
“皇上可不能这么想!”太后一概温和慈祥,眸子里带着几分厉色,“既立了储君,就该全心全意教导太子,为天下之计。皇上若是对太子不满,就会引得其他人心思蠢蠢欲动。将来皇帝又有了其他皇子,不是让兄弟失和?若这么下去,局势必然不稳,这江山也就不稳了。”
皇帝对朝臣、谭家和大皇子是一肚子的怒气。
在太后面前,他也不掩藏什么。
直到太后这么一席话,他才惊觉自己过头了。
再大的怒气,也不能拿着储君泻火。
他心头一凛,正色道:“母后所言甚是,朕铭记了!”
*****
第二更!还有第三更,可能要晚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