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倾城见了那中年男子,忍不住便要脱口叫出声来。但她转念一想,却又将身体向香逐静那一边褪了褪,整个人隐藏在水月宫主的阴影之下。
香逐静一见此人,眼中却不禁流露出了些许失望之色,燕倾城看在眼里,心中却又有了一番主意。
只见那玄衣男子一面缓步入厅,一面向香逐静揖手笑道:“香宫主多年不见,仍是风采如昔啊!”
香逐静冷笑一声,道:“燕翔天为何会派你来?他自己如何不来?”
中年男子笑道:“我家城主事务繁多,沧海城距洛阳相隔千里之遥,一城之主岂可擅动?”
香逐静闻言,便笑道:“擅动?我就不信沧海城有什么大事等着他去处理?还有什么大事能抵得过他孙女儿的命呢?”
中年男子目光微动,随即奇道:“宫主的意思……青云不甚明白……”
香逐静见他装模作样,忍不住便将身边的燕倾城一把拎了出来。燕倾城“诶哟”一声,已被她递到了那中年男子面前。只听香逐静冷冷道:“眼下你们城主孙女儿的小命还在我手上,你就敢当面和我装模作样!”
燕倾城闻言,心中怦怦乱跳,暗暗道:“该死该死!这老妖怪果然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原来那玄衣中年男子不是别个,正是沧海城总管尚青云。
尚青云向燕倾城仔细瞧了几眼,又看了看香逐静,不禁失声笑道:“宫主说什么?这个小姑娘是城主的孙女儿?”
香逐静微微笑道:“你不用和我装假,我来洛阳之前早就已经收到消息……这小丫头甩开了她爹娘,自己偷偷跑到了洛阳来……尚总管,你倒认个真切,这小丫头是谁?是不是你们城主的孙女?”
尚青云见她如此发问,不禁笑道:“这小姑娘跟在香宫主身边,自然是水月宫的弟子了……又怎么会是我家城主的孙女呢?”
燕倾城见尚青云故意装作不认识自己的样子,心中却已了然。她虽被香逐静拎着,但身体转动却丝毫无碍,当下转头向香逐静道:“奶奶!你为什么抓着我不放我下来?这个大伯是谁?”
香逐静见这二人一大一小竟然在自己面前合伙唱起戏来,心中已然大怒,但表面上却仍不动声色,只向燕倾城笑道:“倾儿!奶奶在和你闹着玩儿呢!”一面说着一面却将燕倾城轻轻放下,又对她笑道:“倾儿,奶奶问你,你认不认识这位黑衣服伯伯?小孩子家,可不许说谎!否则的话,奶奶以后就不疼你了!”
燕倾城闻言,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却向尚青云看去。只见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尚青云好几遍之后,却扭过头来对香逐静说:“奶奶!这位伯伯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香逐静闻言,目光闪烁,“哦?那你说说,你在哪里见过他?”
燕倾城想了想,却道:“这一时半会儿……我却是想不起来了……奶奶让我认他做什么?”
香逐静笑道:“想不起来了?倾儿不是在骗奶奶罢?好罢!那我问你,你姓什么叫什么?爹爹妈妈是谁?家住在哪里?”
燕倾城迷茫道:“这些……奶奶不是都知道的么?为何还要问我?”
香逐静微微笑道:“我只知道你小名叫做倾儿,别的可什么都不知道!你乖乖地说给我听……也说给这位伯伯听听!”
燕倾城“哦”了一声,便道:“奶奶这么说,我便明白了!”她转头向尚青云看了一眼,大声道:“我姓燕叫做倾儿,家住在汴梁!”她忽然扭过脸来对香逐静道:“奶奶,倾儿的爹爹妈妈叫什么名字,我可不知道呢……”
香逐静愠道:“你自己的爹娘叫什么都不知道?!奶奶劝你……还是乖乖地说出来为好!”
燕倾城见她一脸愠色,言语声调也不似方才那般温柔斯文,登时吓得哭了起来:“倾儿真的不知道么……呜呜……”尚青云见状,忍不住心中暗笑,嘴上却道:“香宫主!你水月宫虽然是江湖邪派,却也能算是其中领袖门派!手下数万弟子皆奉你为主,怎么竟会对一个小女娃儿如此逼迫?!倘若传扬出去,就不怕于你声名有损么?”
香逐静闻言,轻笑数声道:“尚总管自己都说我们水月宫是江湖邪派了……我香逐静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
她见燕倾城仍是呜呜咽咽地哭个不停,便伸手轻抚她的秀发,笑道:“好啦好啦!奶奶在和倾儿闹着玩儿呢!莫要哭了!”
燕倾城听了这话,这才敢抬起头来看她,香逐静见她一双大大的眼睛此时已肿的和桃子一般,忍不住道:“真是可怜见儿的!好了!不认识就不认识!不知道便不知道!也犯不上哭成这样!”
当下向厅外唤道:“来人!”八名丫鬟闻言依次入内。
只听香逐静向她们吩咐道:“把小姐带下去休息,好生照料。让厨子速备酒宴,我要给尚总管接风……洗尘!”
尚青云闻言笑道:“尚某何德何能,敢劳宫主款待?未知宫主相邀我家城主前来洛阳……却是何事?”
香逐静笑道:“尚总管,我一向知道你机智多端,足智多谋……小丫头在我面前撒娇发痴也就罢了……我可以不和她一般见识……至于你么?我香逐静闯荡江湖几十年……眼里可是从来不揉沙子的!”
尚青云亦笑道:“宫主这话重了!放眼武林之中……谁敢让香宫主的眼里揉沙子?”见香逐静面上微带得意之色,尚青云却又将话锋一转,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又有谁的眼里是揉得了沙子的呢?”
香逐静听了这话,陡然色变,眼见尚青云仍是一派优哉游哉的态度,似乎并未将燕倾城的生死放在心上,便也笑道:“尚总管说得倒轻巧……”只见她轻轻起身,向尚青云缓缓走来,尚青云见状,便笑道:“宫主有何吩咐?”
香逐静在他面前停住,轻轻道:“我听说……沧海城里面有一位供奉乃是杏林国手……医术通神。却不知道他解不解得了‘鹤发童颜’这种毒……”她用眼梢向尚青云瞟了一眼,见对方已微微变色,唇边登时漾出一丝笑意。
此时,却有两名丫鬟入内,向香逐静禀道:“启禀宫主!酒宴已经备好,就设在听香阁里。”
香逐静向尚青云一摆手,轻轻道:“尚总管,请!”
…………………
燕倾城在四名丫鬟的“陪伴”下回到了后院。她知道,这四名女子虽然看上去都是丫鬟婢女的打扮,但她们的武功却绝不逊色于武林中的那些所谓“高手”……此时万万不能轻举妄动,否则的话,吃亏倒霉的仍是自己。
只见她一面慢吞吞地走着,一面却向那几名女子问长问短,心中却暗暗盘算:“不知道尚爷爷这一回带了多少人来……香逐静那老妖怪可不好对付得很……想来尚爷爷已经安排好了人在外面接应……我要不要趁机逃走?”心中正如是想着,嘴上却仍是不停。
四人将燕倾城送入房内之后,竟不离去,只在分别在两侧耳房之中坐定。
燕倾城见这四人如临大敌一般,心中知道定是香逐静暗中嘱咐过了。她在房中走来走去,一时间却也想不出什么逃走的主意。
正在发愁之际,忽听外面有人敲门。东边耳房内一名女子道:“什么人?”
门外一个女子声音笑道:“朝露妹子小心忒过了!是我!梅清影!”
房内四名女子闻言,这才放下心来。燕倾城听门外那女子的声音很熟,似乎便是昨夜前来营救自己的那人,心中不由一动。
只听一名丫鬟笑道:“原来是清影姐姐,吓了我们一跳!”一面说着,一面便起身去开门。
梅清影进得屋来,第一眼便落在燕倾城身上,“这便是宫主带回来的那个小丫头?生得可真不错!”燕倾城见她果然便是昨夜相见的那名女子,心中不禁暗喜,表面上却仍装作不识,只自顾自地在房中玩耍。
那名叫做朝露的女子闻言笑道:“岂止是生的不错?这丫头的来头更是大得很呢!”
梅清影笑道:“我倒也听宫主说了……”忽然低声道:“是宫主令你们在此处看守?”
朝露点了点头,“宫主说今日会有强敌来犯,让我们好生看管这丫头,不得有失。”
梅清影沉吟半晌,“强敌?既然有强敌来犯,为何不将这丫头带回水月宫去?此处既无天险……又乏人手……莫非……宫主另有打算?”
朝露闻言笑道:“宫主神机妙算,自然早有安排。”
梅清影“哦”了一声,当即问道:“好妹子!你说给我听听!”
朝露向燕倾城瞄了一眼,笑道:“姐姐听说过‘鹤发童颜’么?”
梅清影一惊,“莫非是绛云宫主薛艳裳的独门秘药?”
朝露笑道:“正是!宫主早就将此毒下在了这丫头的身上……想那绛云宫薛宫主早已亡故……天下间当真再无第二人能解此毒……”
她想是有恃无恐,竟丝毫不怕燕倾城听见。
梅清影闻言,心中大惊,忍不住向燕倾城看去,暗暗道:“这却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