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和黄启昭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以后，便慢慢从人群中隐去，转到靠近出口的暗处继续观察，待确认随行人员的住处以后，便借上将开出的便条出入各人的房间，直至走到一间特别整洁的房间以后，雅和黄启昭才慢慢停下匆忙的脚步。

“雅……你看。”小心地拿起桌面上的相架，那是黄启昭和雅还有卡特里娜在军事学院毕业时的合照，旁边放着的，还有另外一个相架，见黄启昭拿了她们的毕业照，雅便小心拿起另一相架，看见的，却是两个小孩子的合照，破烂的衣服下包裹着因过度饥饿而肿胀的身体，两个小孩的眼里都放射出一种桀骜不驯的光芒，他们并未向饥饿和贫穷屈服，相反地，他们自有他们的骄傲，自有他们的希望，他们的眼神仿佛在向世人宣布，这，并不是他们的实体，现在的窘困只是一时，痛苦很快便会逝去，迎接他们的绝对会是美好的明天。

而这种眼神，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啊……对了，那是卡特里娜面前联邦的高官们常有的眼神，那么，那个长头发的女孩子会有可能是她？假如那个是她的话，那她旁边的又会是谁？从来未曾在卡特里娜的房间内看见过这么一张照片，究竟这是从何而来，又是何时何地的照片？

这一连串的谜团未在雅心中有个明确的答案，她已被黄启昭粗野地一把扯到床底之下，两人共同挤在床底与地板之间，也不是很显拥挤，那是因为招待客人用的的大床底部都是有床脚支撑的，这么一来，床底与地板之间就形成了一道较为宽敞的空隙，可容二人藏身也不觉拥挤。当黄启昭把雅扯下再把床位移正这么一瞬间，房门就被人轻柔地打开，听那脚步，可知进房的有两人。

“卡特里娜，你先休息一下，我还得出去应付那些联邦官员，一切弄妥以后我再过来找你，我知道你怀念这里的人和事，但记得千万不要暴露了身份……我很快就会回来。”和以前的妖魅不同的是一股亲切温柔的新鲜感觉，尤利安并不似平时和自己说话的阴郁与满腹计谋，取而代之的是句句深情的叮咛，周到而又恰到好处的照顾，就仿佛温柔体贴的丈夫照顾着自己最疼爱的妻子，让伏在床底的二人有一种难以适应的怪异感。

“嗯，不要把自己弄得太辛苦，假如太累的话就先回来吧。”回应尤利安的却是雅和黄启昭都从来没有听过的温柔女声，虽然明知那便是卡特里娜的声音，但是打死二人也不相信，卡特里娜会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可惜事实摆在眼前，当雅震惊得不禁要向黄启昭询问上几句时，本来黑暗的床底便突然透出许多光芒，刺得已经完全适应黑暗的二人眼睛一阵剧痛。

“哟，卡特里娜姐姐！”故意忽视一旁的尤利安，雅直向阔别已久的卡特里娜扑去，对方明显是没有料到雅和黄启昭会藏在床底，吃惊之余却也习惯地伸手出迎，当雅整个人拥进自己的怀里时，卡特里娜还是没法适应眼前的突变。

“卡特里娜……好久不见了。”黄启昭也站起身苦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照样无视一侧的尤利安。

“你们……”意想不到的变化令卡特里娜完全来不及适应，当雅感觉到头顶忽然有许多水滴滴下时，抬头一看，果不其然对上因诧异和喜悦而哭泣的卡特里娜，这也是雅和黄启昭第一次见到哭泣的卡特里娜……

“这段日子以来还好吗……”哽咽地问出这一句时，卡特里娜已留意到两人不正常的打扮和出现地点，加上一路下来听到的传闻，更是令她添了许多担忧。

“都私奔了还有什么好不好的？”还未等雅和黄启昭回话，尤利安便从旁凉凉插了一句，恨得二人马上咬牙瞪视回去。

“哼！你和掳走卡特里娜姐姐和我们比又好得到哪里去了！”学着两人刚刚无视他一样把雅的申辩无视回去，让二人更是怨恨。

“你们都不要吵了，雅你可以和我说说我走了以后的情况吗？”像乖巧的小狗一般跟着卡特里娜坐到床边，雅开始向卡特里娜说起自那以后发生的种种，并向她说出自己和黄启昭私奔后的打算，恭请卡特里娜主人的圣裁。“这样啊……我倒是不介意多养两只狗，就是不知道卡特里娜的意见了。”尤利安说得轻松自在，雅和黄启昭却听得咬牙切齿，二人瞪视满不在乎的尤利安，几欲冲出把他捏死。

无奈舒了口气，看着气氛紧绷的三人卡特里娜只得任由他们在一边乱吠，坐在床上看着三人为了自己互相争吵的情景，心中不由得渐渐暖和起来，本以为这是自己一辈子也不会见到的梦幻，本以为自己的决定会深深伤害那些曾经深爱自己的人们。

“尤利安，你不是要去会见联邦的官员了？”见三人吵得脸红耳赤，卡特里娜此时终于出声，赶跑了混乱的根源之一。但见尤利安含恨出门，在关上房门的前一刻还不忘给雅和黄启昭以最恶毒的诅咒，气得本来就愤愤不平的雅几欲扔椅，只可惜那只是她的妄想，因为她根本拿不起房内任何一个家具。

“卡特里娜姐姐！你怎么可以和那种烂人在一起！这种死男人看到他前面就想从他后面狂殴他，哼哼！”雅一屁股坐回床上，双手抱胸，气势不凡。

微微苦笑了一下，卡特里娜只是摇了摇头，便道：“这个世上有许多事，都不是一时三刻就能说清楚的，我之所当时抛下你们独自跟着尤利安，也是有许多因由……”觉察到卡特里娜终于要和自己解释，雅乖乖地靠坐在她的身边，仔细凝听，这时一直站着的黄启昭也拉过一张椅子，坐到二人面前一起听卡特里娜把事实道来。

原本身为联邦军准将的卡特里娜其实生于共和国，出身不高的家庭在军阀林立的世界里只能居于社会的最底层，每天为生计而奔波，正是那个时候，她认识了同样居住于贫民区的尤利安，只不过那时候他不是叫尤利安，无父无母的他在卡特里娜的好心收留下与卡特里娜一道成长，由于卡特里娜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年纪较大的她和尤利安就得每天跟着母亲和父亲到处奔波，那时日子虽然过得苦，但是团结和睦的家庭很让人窝心，可惜好景不长，连连军阀内战致使人口剧减，卡特里娜的父亲在她十岁的时候被捉去做壮丁，自此音信全无，顿失支柱的家庭在母亲和卡特里娜还有尤利安的苦苦支撑下艰难度日，因为父亲一去无踪也使得本就劳累过度的母亲更添心疾，仅仅一年，母亲也因病撒手人寰，但是噩梦并没有远离她们家，年满十四的尤利安被作为少年兵也捉到战场之上，和父亲一样，尤利安这么一去就再无音信，剩下卡特里娜独自养活弟弟妹妹。

就在此时，以前偷渡到联邦的舅舅因在那边经营生意而略有所成，原本便和卡特里娜关系良好的舅舅在得知卡特里娜一家的状况毫不犹豫就把卡特里娜和她的弟弟妹妹全接到联邦，此间还一直致力于寻找父亲和尤利安的下落，十几年来从未间断，也是在舅舅的精心培育下，卡特里娜选择了自己向往已久的军校，因为她要报复，报复多年前令她家破人亡的共和国军阀。

就在辗转的军旅生涯之间，她认识了雅和黄启昭，及至以后再遇尤利安，她当时并未发觉那便是以前和她朝夕相处的小男孩，直到对帝国的救援战上，她和他正式对垒，昔日的回忆重新涌上心头，她方才得知尤利安与她拥有同一的目标，那就是复仇，而他之前以及以后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复仇。在仇恨的漩涡中心，两人就如摇曳的小舟一般互相扶持，互相支撑，只有对方才能了解自己的执着与心意，只有对方才能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于是两人最终走到了一起，共同去完成她们的愿望。

即使这个愿望沾满血腥与绝望。

静静听卡特里娜把故事讲完，雅和黄启昭都是一阵沉默，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和语气去面对卡特里娜，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安慰她滴下的泪水，雅知道她承受了许多自己从来未曾经历过的痛苦，不同的经历不同的背景，注定她永远无法体会卡特里娜的伤痛，所以她不能出声，她知道自己所说的任何东西都是虚伪的，因为她没有经历过，她没法去感同身受，所以她没有资格说出任何安慰的说话。

沉默了许久以后，卡特里娜终于对二人展颜一笑，转换话题：“你们两个……接下来真的打算一走了之？”

“我不知道……”雅低头轻吟，声音细若蚊呐。

“其实雅是在逃避另一件事吧？”为了纠正尤利安在少年从军时期所形成的精神压迫症，卡特里娜每天都亲自替他完成许多工作，他所谋划的各项机密也都告知卡特里娜，对于联邦即将要发生的大事，她又岂会不知道。

“卡特里娜姐姐你……”那句“怎么知道……”还没接下去，雅便见卡特里娜对着自己亲切一笑，“尤利安也参与其中？”

“正确来说是莫里斯和尤利安早有合作。”轻抚雅那柔顺的短发，卡特里娜宠溺地继续笑道：“只是我从莫里斯和尤利安的几次接触看出，他会有联系你的意思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