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上居,辰时初刻。
正搂着明妃酣睡的吴铭,第一次被吵醒。
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由港口处传来的喧嚣,声声入耳。以他耳之聪,早把各种声音分门别类,从背景音中剥离。还顺便将各式人等的谈话,对号入座,更以此为据还原出整个场景。
最气人的是,这还不是他有意为之,仿佛天生如此般!
显然,这都是各种神经太过发达的缘故。
“咦?”本想打个过场的他,却越听越清醒。
明妃也被惊动,媚态横生,睁眼便问:“怎么了?”
“港口都吵翻天了。”吴铭喃喃道:“听闻最早一批出港的渔船,皆满载而归。且打的还都是大鱼。”
“大鱼?”明妃想了想道:“有多大?”
“莫约都在十几斤左右,大的能有数十上百斤。”吴铭侧耳一听,便又更正道:“刚入港的渔船打了条三百斤的大鱼,正高阶卖与巢上居。”
明妃轻声说道:“三百斤鱼,定活在深水。岂是芦港浅湾能够打到?莫不成皆由深泽跃来?”
吴铭笑道:“以前只听说鲤鱼跳龙门,却从未听说齐跳拦洪坝的。”
明妃亦点头道:“大泽深处的鱼虾都齐往芦港而来,显然与水母有关。”
将被泽风吹凉的手掌重又探入丽质天怀中,吴铭遂打着哈欠埋首明妃胸前:“等等看,想来这几日高塘芦港丰收在望。”
丽质天遂展颜一笑:“你倒是不急。”
吴铭稀里糊涂的憨笑道:“谁急谁太监,不急的才能做皇帝。”
丽质天扯过锦被,将他裹紧些,竟也含笑入睡。
再醒来已是白日当午。
草草洗漱,便拖着明妃下了楼来。
果然,酒馆里已人满为患。饱有收获的渔夫船民齐集一堂,推杯过盏,里外皆欢声,处处都笑语。
“活菩萨来了!”明妃活人无数,高塘港能有今日气象,亦多亏了她。所以这边刚露面,那边就被人认了出来。
“老掌柜,且置办一座上好席面,俺们要好好感谢女菩萨与……这位仙童小哥!”港中老者齐齐起身,冲二人行礼。
吴铭抢在明妃之前,嬉笑点头:“如此便叨扰,叨扰!”
打了个罗圈揖,再抬头正见谛听、胖瘦二老并北宫萤、楚梦云几人占着窗边临水长桌,冲他连连招手。
众目睽睽,吴铭示威似的狠啄一口丽质天脸颊,便踩着无数人嘎嘣乱跳的眼珠子,超级拉风的向窗边走去。
“女菩萨也能许人的么?”人群中有愣头青憨憨的问道。
“女菩萨是西洲番僧,听说是可以许人的!”人群中便有人恨声说道:“可惜不是俺,不然少活十年也心甘!”
“切!也不看你什么鸟样!长的似海夜叉,晒的跟黑狗腚,便是白天碰到,俺都要念几声佛祖保佑才能心安!换成晚上,怕是连佛祖都护不了俺!”
“你晚上碰见不他。”便有人接过话头。
“为何?”
“因为太黑!”
“哇哈哈哈……”
吴铭亦笑了笑,搂着明妃双双入座。
胖瘦二老表情自不必说,就连谛听亦满脸愤恨。
靠,你都被骟了尘根的,再恨又有个鸟用!不对,是再恨也没有个鸟用!
这便翻眼将谛听瞪了回去,又冲二老抱了抱拳:“落花石中乳却有神效,昨晚俺睡的那叫一个香甜!小子先谢过二老!”
驼叟翻了翻眼,将脸转去旁边,媪嬷却乐呵呵的说道:“小哥可是将整瓶都喝了?”
“我哪舍得!只开瓶嗅了嗅香气。”小贼摇头晃脑,一脸的陶醉:“当真隔壁千家醉,开盖十里香!”
媪嬷笑容更盛:“落花石中乳天下灵秀,自是珍贵。可亦需喝下肚才有奇效。”
吴铭抬手一挥,“不急!南风姐所赐,自然要倍加珍惜。便是每天拿出来摸一摸,心里都美得冒泡,哪还舍得一口喝下肚去!”
驼叟面色稍霁:“且尝尝今日鱼脍,听闻鲜美异常。”
“甚好!”吴铭食欲大动,正欲举筷,却被明妃轻轻按住手腕:“且让我念几遍往生咒。”
见如此,谛听便将已吞入口的鱼片又吐了出来:“女主人,往日荤腥也不见你念咒。”
“此次不同。”明妃亦不多说,遂用梵音诵读起来。
众人也只能硬忍着腹中馋虫,待明妃诵完。
见驼叟自顾自的吃将起来,温嬷遂抬手阻止:“师兄且等片刻,明妃佛门高僧,此举必有深意。”
“嗯!”驼叟遂放下双箸。
吴铭四处瞟过,见店中食客早已大快朵颐,哪有功夫听明妃念咒!
“好了。”将神咒念完,明妃吐气开声,缓缓张开双眼。
没等吴铭举箸,谛听早将筷子戳了下去。
二老亦不甘人后,吃到那叫一个吊爆!
倒是北宫萤和楚梦云手握香茗,没有动箸。
见三人吃相难看,人更难看,吴铭哪还有品鱼的心情,这便放下手中箸,转而问道:“明妃,何为往生咒?”
并箸为他夹来一片肥美鱼片,明妃柔声应道:“此神咒全称‘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陀罗尼’,是《早晚课诵集》中十小咒之一。合掌念诵此咒,日夜各二十一遍,能灭五逆、十恶、谤法等重罪。”
吴铭点了点头,正要开动,手指却猛地一颤,将筷子甩脱。
“怎么了?”明妃旋即接住,重又递到他手边。
见吴铭戴着宝印的手指,筛糠般抖个不停,明妃面色一凝:“有灵物!”
忽闻背后异响连连,吴铭头也不回的苦苦一笑:“不但有,而且很多!”
明妃何须回头,坐在对面的名捕与龙女早就张大了嘴吧!
“鱼妖肉!”谛听筋肉暴起,重捶胸口,将腹中鱼脍尽数逼出!
驼叟和温嬷亦运功将鱼脍逼出。
“咯咯咯……”媚笑忽从众人脚底响起:“你们这些贪吃的爬虫,整日食我族类犹不知足,竟还开起了全鱼宴!今日本宫便要让汝等尝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
“爬虫?”吴铭浑身一震:“这……开场白怎如此熟悉,口胡?”
水母猛然站起:“不好,竟是她!”
“谁?!”吴铭急问。
能惊到水母,显然来者不善!
“万里风烟异,一鸟忽相惊!”龙母惊道:“便是那万潮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