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啊你们！”潘丝忽然冲了进来，挡在他们面前。恶魔忽然停了下来，恨恨地说：“潘丝，滚一边去，我和弗兰克签订契约，说好不杀你。”

“潘丝，你想死吗？让开！”洛伦佐大声喝道。

“不！你们这些笨蛋！老师本来可以赶走他身上的恶魔，就是因为你，就是因为你！”

潘丝带着哭腔尖声叫道。她的眼泪已经盈满了眼眶，随时都可以掉下来。

“就算她成功了又怎样？她为了救这么一个小孩，会失去封印五个恶魔的力量，而那五个恶魔可以杀死五十个小孩！”洛伦佐厉声说，“难道你们师徒俩都不会算数，都这么愚蠢！”

潘丝什么都能够容忍，就是不能容忍有人诋毁她最爱最爱的克里斯蒂娜老师。她失去控制，像狼一样扑向洛伦佐。

“……小混蛋！”洛伦佐一把抓住扑来的小潘丝，将她奋力一推。这下他用足了力气，潘丝足以被摔得爬不起来。

“啊！……”潘丝就在他巨大的推力下跌了出去，眼看就要撞到墙壁了，恶魔的身影忽然闪到她身边，将她稳稳抱住。她胆怯地睁开紧闭的双眼，看到那双恶魔的血瞳凝视着她，以及其温柔的目光。

“潘丝……我会保护你，放心吧……”

她听到的，是恶魔嘶哑的沉吟，但是，又像是弗兰克本身稚嫩的声音。或许，那就是弗兰克的心声，通过恶魔传了出来。她捂着双眼，无助地喊着：“不要杀弗兰克！不要啊！不要！”

恶魔附体的弗兰克将浑身瘫软的她放到墙角，然后，站起身，再次冲向两个圣徒。他身上依旧挂着那几道光锁，长长的锁链拖在他的身后，发出叮当的响声。

洛伦佐张开长弓，一支圣光汇聚而成的光箭自然形成，停在弦上随时可以飞出。修西娅单手捏着舞绫，旋转身体，让舞绫螺旋地把她与洛伦佐包围起来，形成一道坚固的圣光壁障。

洛伦佐是身经百战的圣徒，这种恶魔，他并不放在眼里。当恶魔以常人难以看清的速度袭来时，他已经抓准了恶魔的轨迹，正等着他奋力一扑失去重心时，用那支光羽箭射穿恶魔的身体，将那个恶魔连同弗兰克一起杀死。

“别……”

洛伦佐并没有等到那一刻，因为虚弱的克里斯蒂娜伸手抓住了恶魔身上的光锁，然后战战巍巍地支撑起身体。

“谢谢你，克里斯蒂娜，这下他跑不了了。”洛伦佐说着，将箭头瞄准恶魔的胸口。

潘丝意识到，那些失去牵引者的光锁链还是能够起作用的，只要有人能够利用它扯出另一头链接的恶魔灵魂，就可以让恶魔完全脱离弗兰克的身体。她已经来不及解释了，拖着因为惊吓和激动而发软的双腿，奔上前去，叫道：“住手！住手！”

洛伦佐没听到克里斯蒂娜提出异议，于是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放出了羽箭。光箭离弦而出，直直飞向弗兰克。

潘丝忽然看见，克里斯蒂娜奋力一掷，将光锁的一段扔向她，而随着那一用力，克里斯蒂娜自己的身体也偏倒过去。洛伦佐的光箭刚刚离弦，潘丝跳起来，伸手去抓飞过来的光锁，她没有注意到，克里斯蒂娜的身体正倒向弗兰克的正前方。

那只是一瞬，一瞬改变所有的预期。

等到潘丝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用自己最强的力量，将恶魔从弗兰克的身体之中扯了出来。恶魔腾着黑气的身形被拉出来，正打算反击，修西娅操纵着舞绫，神圣舞绫快速飞过来，将恶魔紧紧缠住。而克里斯蒂娜抱住弗兰克的身体，自己的胸口，却被那无形的光箭刺穿了。

就连洛伦佐，也目瞪口呆。

“老师……”潘丝愣愣地看着克里斯蒂娜，看着她胸膛流出的汨汨血水。

“老师！！”她冲上前去，扶住跪倒的克里斯蒂娜。克里斯蒂娜还没完全从灵魂瘫痪的状态恢复，双眼无神的看着她，口中模模糊糊地说：“潘丝……我的小蔷薇……答应了你……一定办到的……因为……因为……”

潘丝看着如同自己母亲一般的克里斯蒂娜，双眼就像两个泉眼，脸颊上，泪流成河。

“因为……我爱你……最爱你了……”

潘丝从来没看到过克里斯蒂娜老师如此虚弱的模样。但是，她觉得，克里斯蒂娜这句话的口气，是她有史以来最温柔的一次。潘丝从来认为，克里斯蒂娜平等地爱着所有人，对，所有人，而她只是“所有人”中的一个而已，她丝毫没有特殊的地位，如果把另外七个素不相识的小孩和潘丝放在一起，只允许克里斯蒂娜拯救一个，那么她被救的几率也只有八分之一，绝对不会多。她以为克里斯蒂娜就是这么公正的圣徒，她一直以为她是无比公正的……

但是，但是，怎么会这样！就因为……就因为克里斯蒂娜答应潘丝，要拯救弗兰克，她就豁出了性命……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最爱你了……”

潘丝的耳边回荡着这句话。她灵魂出窍一样，看着克里斯蒂娜的表情渐渐僵住。潘丝的表情也渐渐凝住，唯独泪水不停下落。克里斯蒂娜最后还是微笑着面对潘丝，就好像在对她说，亲爱的，不要为我悲伤，我会去天使的国度了。

……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克里斯蒂娜老师！

错的不是她！不是她！为什么死的会是她！为什么会是她！明明就是恶魔！不……恶魔还在保护自己，弗兰克还在保护她！

都怪……都怪那两个笨蛋圣徒！笨蛋，蠢货，刽子手！要不是他们蛮横无理地闯进来，要不是他们吝啬拯救弗兰克的力量，要不是他们拔出武器……要不是那一箭！

……

“而后弗兰克也因为恶魔吸走太多的灵魂力虚弱而死，而你被他们当疯子关了起来，直到有一天，白就出了你，让你和他一起复仇……哦，真是个无聊的故事。”风魔卢克西斯歪着头笑了笑，“三年前的事情，你能够这么生动地讲出来，看来你对圣徒的恨意丝毫没有消减吧，呵呵，真是的，一个圣徒的继承人居然来请恶魔帮忙。”

潘丝已经万念俱灰，她不想和这个恶魔吵，因为她也知道卢克西斯并非信口雌黄，他说得对，自己的确很可笑，也很可悲。

“好好，你的仇恨我笑纳了，不过，好像没什么味道来着。”卢克西斯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白有什么计划呢，我们现在已经将净化之泉外围的请警卫兵清理干净了，你有没有想杀的人在这附近，我无聊着呢。”

“我想你的猎物正在自己送上门来。”潘丝冷冷地说。

卢克西斯对这句话没有丝毫愉悦的反应，只是背过身去，喃喃道：“那就让他们死得痛快一点吧。”

他背脊上生出的巨大的魔翼忽然展开，周围的沙砾飞腾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