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这张我见犹怜的脸,多让人心动啊!”
云无言走上前,打量着她精致的眉眼,啧啧有声地道,美人就是有好处,就算现在哭肿了眼,男人见了仍会忍不住疼惜!
“让我想想,当你穿着华丽的衣服,吃着珍馐百味,无聊地在花园里扑蝴蝶时,我在做什么?哦,我饿着肚子在杀人,也随时担心着会被人杀掉……”
像观赏稀奇视物般围着她转了一圈,云无言一手抚着下巴,状似沉思地道。语气不疾不徐,甚至没有什么起伏,却让听的人寒到骨子里。
“你到底想说什么?”
被人这么盯着,感觉就像是困在笼子里的白兔,毫无反抗的能力。云无双不由自主后退两步,两条柳眉蹙的死紧,压抑不住心底慌乱地问道。
“就因为不同的两张脸,你被云傲天捧在手心如珠如宝,我却连路边瓦砾也不如。”
云无言步步紧逼,冷冷直视着她,眼神中渐渐充满了怨毒。
“容貌天生,只能怪你命不好,你要怪也只能怪老天,关我什么事?”
双手虚挡在身前,云无双美眸盈满了不安,却仍是嘴硬地辩驳道。如此近距离看着这个丑八怪妹妹,她脸上的蜈蚣纹更加明显,每一条都狰狞可怖。
“天命?呵呵,我就是要看看,上天能眷顾你到几时?还有云家,一个一个的,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云无言嘴角含笑道,就算老天站在云家那边又如何?天命不可违?她却说人定胜天。惹了她,就注定要倒霉一辈子。谁若阻她的路,便是遇神杀神,遇佛弑佛……
深秋的庭院,风声穿过长廊,呜呜如鬼哭泣,几片树叶萧萧落下,让人心中陡生凄凉之意。云无双望着面前一袭黑衣的少女,只觉她说出的话如同即将应验的诅咒,诡异而可怕。
“我不会让你在这儿看笑话,来人,把她给我赶出去!”
再顾不得什么礼仪,云无双声嘶力竭地喊道,她一刻也不愿多见这个人,心底却不想承认,丑八怪身上危险的气息越来越让她害怕。
几十个护卫闻声赶来,才发现呼喊之人竟是他们的新夫人,而她的身边站着一个丑陋的少女,他们自然也是认得的,这是新夫人的妹妹。众人纷纷环顾四周,却没有第三个人,一个个心中不解……究竟是要他们把谁赶出去?
“不必看了,就是她,把她给我赶出去!”
云无双面色难看地道,纤纤玉指对准了“亲妹”,尖利地道。
“这……她不是夫人的亲妹妹么?”
护卫统领更加不解,虽然这姐妹二人长相天差地别,可在这京城的名声却是一样的大,他绝对不可能弄错。
被护卫统领这么一问,云无双这才恢复理智,立时惊出一身冷汗来……把自己的亲妹妹赶出去,想也知别人会怎么看她。克夫命,丧门星,再加上心肠歹毒连自己的妹妹也容不下,走出门去怕是要被唾沫活活淹死。
“你们退下吧,姐姐在同我开玩笑而已。”
云无言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冲着护卫统领摆摆手道。唉,真是失望啊,云无双不是挺聪明的么?怎么最近做事越来越没脑子?这样自己会少很多乐趣!
殊不知,是她太强,而不是对方太笨!
“是。”
所有人面面相觑,一脸古怪地离开,这两姐妹还真是……有这么闹着玩儿的么?当他们这些护卫没事做啊!
“云无言,你,你给我滚!”
云无双气得语无伦次,那些护卫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在骂她无聊。每次遇到这个丑八怪,她都会被气得失去理智。
“恐怕要让姐姐失望了,我不但不会离开,以后还要住在这儿,说不定我们要朝夕相对呢!”
随手摘下一片树叶朝着展翅欲飞的云雀丢下去,云无言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只畜生扑棱了两下翅膀,狼狈地从高空摔下来。好死不死地落在某人面前,抽搐着哀鸣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你胡说,这天底下最讨厌你的人就是夫君,他怎么可能留你在这里?”
惊恐地看着那只死去的云雀,云无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一手揪着衣摆,语音发颤地道。呕,刚才还活生生的小动物,现在却血肉模糊地死在面前,反胃的感觉越来越严重了……
“这天底下的事,有什么是绝对的?”
看着不远处走来的云二,云无言不在意地弹掉落在身上的一片羽毛,嘴角笑意更甚。
“三小姐,二殿下请您过去。”
视线与主人相对又很快移开,云二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没有想到,主人会亲自前来……
“夫君找我妹妹做什么?”
闻言云无双猛然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云二,转又看向云无言,莫非丑八怪之前所说竟是真的?这怎么可能?明明两人见面就会斗得乌眼鸡一样……
“小的只是代二殿下传话。”
面对云无双,云二有礼而疏离地道。心中却暗自冷笑,这个女人,死到临头还在这里装模作样。或许她不知道,对于越是挣扎的猎物,主人就折磨的越厉害!
“走吧!”
云无言懒懒地道,反正她今日已经戏耍够,一下子把人玩死,就没意思了。
“你这茶还真是难喝,下次记得要用冷泉水冲泡……”
大摇大摆地坐在桌边,径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云无言旁若无人地道。
“云无言,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看她坐在自己专属的太师椅上,喝着千金难买的贡茶,还在那里抱怨难喝,皇甫肆就气得青筋直冒,恨不得过去掐死她。这家伙,每见一次都比上次更讨厌。
“麻烦你让人收拾间厢房给我,天气冷了,我想要朝阳的,还有我习惯了山南的白玉枕头,胶东的沉香木床,以及巧儿坊的床罩被褥……最后还有京城最有名的芙蓉豆腐羹,买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是温热的。”
根本不理对面脸色铁青的男人,云无言将在云府那一套照本宣科搬过来,末了照旧补充一句……“暂时就这么多了,等我想到的时候再告诉二殿下。”
“给我一个理由……”
皇甫肆死死捏着床沿,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疯子,在他眼中云无言和疯了无异,否则怎么敢理所当然地提出这种荒谬的要求?
“啊,我没告诉你么?云二,我真的没说么?”
云无言做出万分吃惊的样子,回首看向不远处静默不语的黑衣女子。
“是……”
云二回了一个字又很快低下头去,没想到总是不苟言笑的主人开起玩笑来会这么的“冷”,简直让她起鸡皮疙瘩。
“说……”
咔嚓,床沿坚实的红木应声而断,皇甫肆脸比锅底还黑,考虑着是不是要现在掐死她。比起木头,他更喜欢捏断云无言的脖子。
“我是绝谷的人,而且是谷主最信任的心腹,她让我来帮助二皇子。”
微皱着眉喝下一口茶,云无言从怀里拿出一块玉牌丢在桌上。这井水真难喝,白白糟蹋了上好的贡茶,以后还是她自己来泡好了。
“她竟然把玉牌交给你?”
那块玉牌,皇甫肆再熟悉不过,上面每一丝纹路他都了如指掌,这正是当初自己交给绝谷谷主的“定情信物”。这么重要的东西,她竟然交给一个手下?
他还以为,那人和自己一样,绝对不可能信任任何人。心腹?心中冷笑不已……再忠心的手下,也有背叛的一天。而云无言,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忠心听命于人的家伙!
“我从未听她提起过你……”
若是云无言真如她所说那般重要,自己在谷中近三个月,怎么从未“见”过她?虽然他看不到,但只要听过一个人说话,就绝对不会认错。
“你对谷主的事又了解多少?就算她站在你面前,恐怕你也认不出来吧?”
微眯着双眼,云无言不自觉动气,语带嘲讽地道。如今,自己就站在他面前,结果又如何呢?
“我当然……”了解她?这样的话,连皇甫肆也觉得可笑,他只知道她年纪尚轻,医术高明,为人却心狠手辣不择手段,除此之外他还知道些什么?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事实就摆在眼前,岂由得你怀疑?”
将玉牌从皇甫肆手中拿回,从新放回怀里,云无言不耐地反问道。看来皇甫肆还真了解她,自己断不可能把玉牌交给别人,她从来不相信任何人。只是他如何会想到,这个“别人”正是她自己?
“”
以怀疑的眼神再三打量着面前的家伙,虽不甘心,皇甫肆还是不得不暂时相信。
“三小姐,您要的东西已经全部送过来了,二殿下知道您喜欢喝茶,还特意选了这套紫砂壶……”
刘总管满脸笑容地道,一边吆喝着下人把小山高的东西全搬进来,这位云三小姐生的难看,面子却不小,能让主子如此费心的人可不多。
“把房间整理好就出去吧,我不喜欢有人打扰,以后你们不必到这院儿来。”
打眼扫过那些东西,果然都是上品,再看那套紫砂壶,壶盖上印着紫菱,紫菱道人亲手烧制的紫砂壶可是用银子买不到的,不知他从何得来?皇甫肆这家伙,若他想要讨好一个人,还真是令人难以拒绝啊!
久违的熟悉面容,冷冷的月光下,奶娘就站在床前,身上仍旧穿着死时的血衣,以爱怜地眼神看着她的小姐。
“奶娘,你回来看我么?”
云无言沉静地道,她没有忘记,奶娘已经死了许久。虽然面前站着的只是一缕幽魂,她却丝毫不惧。
奶娘只是笑看着她,就和从前一样,她总是这样笑着温柔地给自己梳头,洗脸,喂饭……这世上,待她全心全意的人,只有奶娘,可是她却被云家人害死了。
“奶娘,你知道么?我就快为你报仇了,云家的人,一个一个的,全都会受尽痛苦折磨而死!”
说这些话的时候,云无言笑的很开心,奶娘所说的幸福,她就要得到了。是不是因为如此,奶娘才回来看她?
那微笑着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那双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奶娘,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奶娘……”
云无言猛然坐起,屋里灭了灯火,外面风吹树枝摇动,映在白色窗纱上黑乎乎一片。一室凄清,哪里有奶娘的影子?原来是梦!奶娘死后,自己还是第一次梦到她,梦里的情形是如此的清晰,奶娘究竟想要和她说什么?
在床上翻来覆去竟是再也睡不着,她披衣下床,挑亮了灯,不由自主想到奶娘死时惨状,心绪一片混乱。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是冷血的,奶娘死的时候她甚至没有掉一滴眼泪……
目光触及桌上紫砂壶,轻轻摸索着粗糙的壶盖……想来今晚是没办法睡了,不如泡壶茶安神。
火炭在小巧的炉具中燃烧,壶里的水渐渐沸腾,盯着那一缕缕白烟,心渐渐地平静下来,这也是她喜欢喝茶的原因。
绝谷弟子喝了莲花茶,身上都有种特别的香味,清雅宜人,且久久不散。可是,她却嫌那味道太淡薄,不似茶叶可以安神。
“好香的茶,不过超过一刻钟茶味可就要淡了!”
欢快跳脱的语气打破了静寂的夜,一个青衫男子立在墙头笑道,清隽的脸上表情再自然不过,丝毫不会给人唐突的感觉。
“下来,我请你喝一杯茶。”
只是看了男子一眼,云无言仍专心致志地泡茶,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半夜有陌生男子立在墙头是件奇怪的事。
“好。”
男子耸耸肩笑道,如一只白鹤翩然落地。心中却暗自称奇,他还从未见过这样大方的女子。月下烹茶?自己怎么不知道,这清苑何时住了这么一位雅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