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云无忧,经先前那么一吓,好生在家里休养了几天。他年少气盛,又岂能容忍如此“玩笑”?只是因为云相和他娘再三叮嘱,不可招惹云无言,也得作罢。他平日里就喜欢和一些朋友聚在一起吟诗作对,以风流才子自居,现在肚子里憋着一股闷气,跑诗社也就更勤了。
这一日他特意换了一水儿的新月白流云衫子,尚衣坊最流行的雪缎鞋,约好了和几个朋友去赏花。在菱花镜里打量再三,兴冲冲地向门外走去。
“丑八怪?”
俗话说冤家路窄,途经花园他远远就看到“三妹”站在一棵花树下,手中拿着一个竹筒,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
“二哥,天气不错,你这是要出门么?”
云无言今日仍是一身黑衣,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花饰,一个女儿家反倒没有云无忧来得讲究。说话间,她手中竹筒凑近一片花瓣,轻轻地一碰,晶莹的露珠便滚落筒内。
“哼,叫得这么亲热,谁是你二哥?”
丑人多作怪,居然还故作风雅学人家收集花瓣上的露珠,一大早就遇到这么个碍眼的家伙,真是晦气。云无忧好心情去了一半,冷瞪了她一眼准备离去。
“无忧,一生无忧么?爹爹还真是疼你!但愿,你真的能够如他所想这般……”
云无言也不着恼,只淡笑着斜睇渐渐远去的少年自语道。
家世显赫,丰姿秀逸,云无忧言行举止之间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高人一等的自傲。她很好奇,如果把他所有的高傲摧折,还能剩下什么呢?
在府里耽误了一些时候,云无忧匆匆忙忙赶到诗社时,还是晚了半刻钟。四五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立刻起哄道:“罚酒,一定要罚他喝上三大杯。”
看来是早有预谋,不多不少三个白瓷雕花酒盅摆在了桌上,里面是色泽明艳的梅子酒,空气中流散着馥郁的果香。
“好……”
云无忧有些犹疑,这三杯少说也有八九两,他素来不胜酒力,这要是喝下去,待会儿赏花一朵恐怕会看成两朵。只不过,他在诗社中也算是核心人物,当然不能让人看轻,这酒是一定要喝的。
“喝,喝,喝……”
在一干人起哄声中,他伸手取了第一杯,凑到唇畔仰头一口气喝下。趁着勇气还在,不假思索地把剩下两杯也喝了个涓滴不剩。
“不是要赏花么?走,走吧!”
酒气上涌,云无忧白玉般脸上立刻染了一层天然胭脂,说话间已经有了三分酒意。
“走,今天我们带你去好玩儿的地方。”
几个少年相互对视,眼中皆出现一丝不安,却同时想起了什么,神情恢复如常。
几人左转右转在深巷一处院落前停下,一个人上前扣动门环,发生清脆悦耳的声响。
“几位公子可是要看六月雪?”
门半开,一个黑衣少女探出头来,漠然地看向几人道。
“对,花,我们要看六月雪……”
云无忧醉眼朦胧地看向少女,在两人的搀扶下站立不稳地接话道。
“请随我来……”
黑衣少女也不多话,领着他们到了内院,躬身行了一礼,无声告退。
“花呢?不是要看六月雪……怎么会是……”
屋子比云无忧想象中要大,整整齐齐摆放着五张桌子,上面是形形色色打造精致的……赌具?就连骨牌也是用名贵象牙制成,三十二张每张都刻着一位古代仕女。赌桌上的男人们皆锦衣华服气度不凡,和一般人想象中的赌徒截然不同。
屋中陈设简单雅致,丝毫没有普通赌坊的粗陋庸俗。屋中瓷器茶盏,多是古董之物,且年代相当久远……只怕任何一件都是价值千金。
他从未想过,赌也可以是如此风雅之事,和爹爹口中所说酒色财气之所大相径庭。在旁人的描述中,赌坊从来都是是热闹嘈杂,乌烟瘴气的地方。会在那里出没的,全是一些低贱粗鄙的人。而这里,彻底将他的印象颠覆。
“这赌坊的名字,就叫做六月雪,在京城中可是大大的有名,没有一点儿门路可是进不来的。”
传言此间主人神通广大的很,就算是皇室贵胄,也未必能通行。久而久之,六月雪反而成了彰显财富和地位的一种方式,也成为他们炫耀的资本。
“六月雪”经营如此成功,可见他们的主人有着多么出色的经营头脑。只是,这“六月雪”就已经相当神秘了,而这家主人更是神秘又神秘的存在,就连江湖上无所不知的百晓门也查不出任何线索。
说话的少年乃是兵部尚书之子崔含文,此刻他眼中也略略浮现兴奋之色,这都是托了云无忧的福,才能够见识到传闻中的神秘赌坊。
“那刻着梅兰竹菊的玉牌,有何用处?”
说起来他们不过是一群养尊处优惯了的富家子弟,早就将之前那点儿不安抛诸在脑后。云无忧好奇心起,指着桌上玉牌问道。
“来这里的都是雅客,自不会带黄白之物,这些图案不同的玉牌代表的是数字。菊花为一,竹为十,兰为百梅则是千。”
桌边负责讲解规则的少女笑颜如花地道,原来这梅兰竹菊所代表的就是银钱。
“机会难得,我们不如试一试……”
又有两个少年在一旁撺掇,脸上皆是跃跃欲试的神情,他们之中也只有云无忧对赌博之事一无所知。
“好,赌就赌。”
此刻梅酒的后劲儿全部上来,只勉强剩下三分理智,云无忧只觉得一腔热血,满怀激动,头脑发热地应了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