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听我唱这首歌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砰!”木地板微微震动,重物倒地的声音清晰可闻。

难道是小偷趁火打劫?番红花当即蹦起来,拉开门跑出去。酒馆欣赏他的歌艺,免费提供吃住,自己可不能坐视窃贼不管!

二楼总共只有三个房间,另外两间一是洗衣房,一是酒馆主人的卧室,后者正位于番红花的隔壁。他一跑出去,便看到地板上的斑斑鲜血,不由一愣。顺着血迹延伸的方向,番红花看到卧室的门虚掩着,他想也不想就闯进屋子,大喊:“不管你是谁,立刻出去!”

黑狒狒手肘支地,正吃力地从地板上爬起来,鲜血从他的大腿、肩膀、后背、胸口汩汩涌出。

“怎么是你?”番红花吃惊地叫起来,一个箭步冲过去,扶起黑狒狒,“天哪,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快快,去我的房间,你这么乱闯可不行,别人会以为你是盗贼!”他侧过身,就要去背黑狒狒。

黑狒狒按住番红花的手臂,喘息着说:“糊涂的小鬼,这可是我自己的房间啊。”

番红花目瞪口呆:“你是这家酒馆的老板?”

“你让我先治伤,再回答问题好不好?”黑狒狒苦笑着撑起上身,手臂抖抖索索,去够床头柜的抽屉。

“哦哦,没问题。来,我来帮你!”番红花自来熟地拉开抽屉,第一层凌乱塞满了金币,闪闪发亮,各个国家的钱币都有。

“哇,老板你好有钱!”番红花啧啧地说,又去拉第二层抽屉,里面堆着泛黄的旧纸张,纸上写满了曲谱和配乐的诗歌。因为时隔太久,书写的墨水已然褪色,字迹稍显模糊。但一笔一划,尽显工整。

“真棒,这么多诗歌啊!”番红花激动地捧起纸张,两眼发光,“《饮酒歌》、《和我跳个舞》、《月亮河》、《老橡树上的黄丝带》……太厉害了,这是失传的《绿袖子》的曲谱啊,竟然也被你搜集到了!咦,这一首《听我唱这首歌》怎么没听说过,不会是——老板你自己写的吧?”

黑狒狒瞧了瞧满身流血的伤口,刚要说话,看到番红花时而痴迷、时而惊叹的表情,他眼神恍惚了一下,陷入了沉默。

“哎呀,你还受着伤呢,太对不起啦!”过了一会儿,番红花才如梦初醒地放下纸张,急急忙忙打开第三层抽屉,里面是各种伤药、绷带和几支炼金药剂。

“帮个忙,倒一盆清水,桌上有瓶朗姆酒,拿给我。还有黑纸包着的那几包药粉,那袋白色的要兑水。再把那管贴着标签的炼金药剂给我……”黑狒狒接过番红花端来的水盆,脱掉衣服,熟练地清洗伤口、消毒,再敷上各种药物。整个过程,无论是把衣服连着黏住的血肉一起扯掉,还是往伤口上倒烈酒,他都面色如常,一声不吭,看得番红花钦佩极了。

“老板,你怎么会受伤的?”番红花搀扶着黑狒狒上床,坐到身后,帮他缠上一圈圈绷带。

黑狒狒迟疑了一下,道:“路上出了点意外。”

“碰到劫匪了?咦,你身上全是伤疤啊。这道疤离心脏就差一点点,差点没命了吧?”番红花将绷带绕过对方的肩膀,打上结,疑惑地问,“老板,你以前是干哪一行的?怎么……”

“我回城的时候,刚好听到你在一家酒吧里弹琴唱歌,觉得不错,所以让人请你来这里。”像一把生冷的刀切开木头,黑狒狒打断了少年的话,“听着小鬼,我只是一个想听你唱歌的人,而你只是一个吟游诗人。除此之外,何必要问别的?”

“那倒是,嘿嘿。”番红花抓了抓脑袋,笑起来,“就像白朗宁说过的那句名言——相逢何必曾相识,对吧?”

黑狒狒凝视着少年如黄金一样灿烂的笑容,心里莫名一痛。“你喜欢这些曲谱和诗歌?归你了!”他挥挥手,仿佛扔掉了一堆讨厌的垃圾。

番红花欢呼一声,从床上跳下来:“真的吗?老板你真是个大好人!可你搜集这些诗歌肯定花了好多心血,夺人所好不太好吧。”

“我不需要了。”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它们不能换钱,不能吃穿,只是一堆废纸加一堆废话。”

“这不是你的心里话。”番红花认真地看着对方。

“你这多嘴的舌头真该被割掉!”黑狒狒扭过头,咕哝了几句,“小鬼,最下面一个抽屉,把雪茄拿给我。对,还有火柴!”

这层抽屉里很杂乱,雪茄盒、地契、宝石、黄金马刺、臭袜子……角落里还有一顶发白的大草帽。

“哇,这是几十年前吟游诗人流行过的帽子!我死去的老师也有一顶,可惜丢失了。”番红花兴奋地拿起草帽,试着戴了戴。帽沿很宽,金丝带束边,呈现出漂亮的波浪形。整顶草帽是用稀罕的雪绒草编织的,不会渗水,也不易损坏。

“现在的吟游诗人只戴丝绸帽子。”黑狒狒打开雪茄盒,里面有半根抽过的雪茄,茄叶纹脉细密,像一抹暗红褐色的血。“送给你了,拿走吧。”

“老板你真够朋友!”番红花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草帽,眼睛忽然一亮,嚷起来,“你过去是个吟游诗人,对不对?”

黑狒狒划亮火柴,忽闪的火光照出他阴郁的眼睛。倏然间,火柴熄灭,他重新划了一根,低声说:“是的,像你这样大的年纪,我做过吟游诗人。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记得这根顶级的舞之国雪茄,就是一位餐馆老板送给我的。”

番红花道:“你一定唱得很棒吧。”

黑狒狒点燃雪茄,烟雾缓缓升腾,遮住了回忆的眼神:“我很快就不能唱了,变声的时候,嗓子坏了。那些以前要我去表演的酒馆,不再欢迎我了。我试着唱过几次,总被人扔臭鸡蛋、烂番茄。”

他用一种奇怪的声音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绷带渗出了血:“那些人,曾经那么喜欢过我的歌,可一转眼,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我总得活下去。”黑狒狒深深吸了一口雪茄,慢慢吐出浓烈的烟雾,“没什么比活下去更丑恶的了。”

“不对。”番红花正色说,“没什么比活下去更壮美的了。”

“真是个傻乎乎的小鬼。以后你就会明白,这世道,哪里都是黑的。”

“可我老师说过,世上没有绝对的黑暗,哪怕是再漆黑的夜晚,仍然是有光的。天上的太阳一直在那里,只是我们看不见而已。”

“说什么傻话?能照到身上的阳光,才算是阳光啊。”

“为什么不回家乡呢?”

黑狒狒沉默不语,隔了许久,他猛吸了几大口雪茄:“曾经有个小镇,收养了一个弃婴。后来,孩子长大了,听到镇民们背后议论,说这孩子的母亲一定是个妓女,才会抛弃他。他受不了这个,于是离开小镇,再也没回去过。”

他重重叹了口气,往后靠在床头上,望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番红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酒馆的招牌在风中晃荡,陈旧又残破,“春天要回家”上面的金漆已然褪色。

和那些留在纸上的褪色墨水一样。

“老板,别难过。”番红花轻轻拍了拍他,“回去吧,你会快乐的。”

“回不去了。走错了路,就回不去了。”黑狒狒狠狠掐灭了烟头,“回房去,小鬼,带着你的东西走吧,再也不要来烦我。”

番红花静静地站了一会,抱着大堆的歌谱和草帽离开了。黑狒狒躺在床上,轻轻抚摸着那半根雪茄。

那是他一生里最快活的时候。

过了一会儿。

门又被推开了。

有人坐在门口,拨弦轻唱,歌声在狭窄的木板地上回荡。

“当你满身疲惫,

流浪街头,

来,听我的歌,我是最快乐的吟游诗人。

让我们背起行囊,重新上路。”

黑狒狒的手忽然颤抖起来,门外暗淡的光线下,和他从前一样年纪的少年,戴着他戴过的草帽,唱着他写过的歌。

“当你离开爱人,

流下眼泪,

来,听我的歌,我是最温暖的吟游诗人。

让我们背起行囊,重新上路。

当你两手空空,

失去梦想,

来,听我的歌,我是最单纯的吟游诗人。

让我们背起行囊,重新上路。”

午夜寂静,少年的歌声一遍又一遍回响。终于,在他心底最深的角落,在那已经褪色的地方,有一个声音也和着歌声,轻轻地唱了起来。

“让我们背起明天,重新上路。”(未完待续)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重生之为妇不仁替身的我跟正主在一起了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命之奇书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至高降临农家娘子美又娇恣意风流女配她天生好命穿成绿茶女配后我出道了
相关阅读
妻高一筹丑女如菊三国残兵暗夜行者田园无小事驭乱世六道天魔素手遮天獠牙之蛇大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