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寂幽深而又黑暗的地下世界,远离了人类所熟悉的那个地表世界的所有事物,即便连绵近千米长的火把队伍象一条长龙般串连起探险队的行进路线,但真正置身于其中,每个人都能感觉到那种发自心底挥之不去的恐惧和压抑。
依照业已达成的约定,半个月前,陈无咎在八名西斯武士的陪同下,一起加入了这支由法师工会组织的探险队,朝着神秘莫测的“遗忘之地”进发。
为了牟取古代魔法王国的遗产,法师工会曾经不止一次给陈无咎带来生命威胁,但是为了保全既得利益,陈无咎又不能跟势力庞大的法师工会直接翻脸了事,于是记起旧恨的陈无咎采取了最原始的一种对抗手法,非暴力不合作。
天才的侏儒工匠以堪称巧夺天工的建筑技艺,前后花费了九百多年的时间,在环形山脉下方数百米深的地下岩层中,开凿出了一座属于侏儒族的城市。
与这座侏儒城市同时建成的,则是纵横交错复杂得犹如迷宫一般的地下通道,无疑更是堪称举世无双的杰作。
可惜这座代表了极高技艺水准的异族城市,并不在本次探险队计划途经的路线上。只有当经过某些特殊地点时,好奇的人们才能透过岩层自然形成的裂隙,窥见这座地底城市辉煌景致的一鳞半爪。
“维德大人,您喝点水吧!”
一声不吭的陈无咎接过了水囊,喝下一大口,随后将水囊还给了这名西斯武士。
此行负责保护陈无咎安全的西斯武士,全部是来自于第一批改造的成功者,因为陈无咎在获取黑暗原力的种子以后,对第二批西斯武士的改造工作并不顺利。
从东阿拉德原住民中选拔出的志愿者是第二批西斯武士的预备人选,由于某种不明原因的干扰,截止到陈无咎出发前,差不多一半接受改造的人死亡,而余下的那些幸存者则被严重的后遗症所困扰。
无计可施的陈无咎只得将他们放入法师塔实验室内的巨型调制皿,按照“禁忌卷轴”记载的人体异化改造技术,对这些幸存者进行强化改造,设法修补他们严重受损的身体。
尽管这一次的失误尚可弥补,但由此而引发的一系列后果却是陈无咎所不愿意见到的。眼下能够派上用场的,就只有这些忠心耿耿的巴哈拉人了。
走在宽阔平坦的地下通道中,勾起某些熟悉感觉的陈无咎,忍不住回忆起当年在地下神殿的生活时光。彼时,陈无咎最渴望的事情便是有朝一日能重见天日,哪怕一辈子都不再钻进地洞里面,他也绝不会感到遗憾。
只是想不到如今,居然又要走回这条老路上。说起来,这命运还真是一种十分具有讽刺意味的轮回啊!
陈无咎收回遐想,对身旁的西斯武士低声说道:
“发现异常情况了吗?”
这名轮值的西斯武士摇摇头,说道:
“没有,情况一切正常。”
陈无咎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们没在私底下搞什么小动作吧?”
西斯武士没有说话,比量了两个手势,陈无咎随即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两个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之后,谈话便到此结束了。
庞大的探险队队伍里面,几百人拖着沉重的辎重补给和种类繁多的发掘工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通道里整整行进了四天,终于到达了在“遗忘之地”一端的出口。
陈无咎心算了一下两点之间的直线距离和他们前面走过的路线,确定侏儒们在暗地里报复了法师工会一把。
有机会看到法师工会倒霉,陈无咎自然是很高兴的,但是连累他也跟着一块遭殃,这未免叫陈无咎心里不痛快,不过多少看在彼得洛夫的份上,陈无咎就不准备和这些小心眼的侏儒们计较了。
..........................................
闭上双眼贪婪地呼吸着这种久违的带有绿草芳香的新鲜空气,陈无咎站在一座小山的顶部俯视着大地。
这片土地留给他太多回忆,稍早一些时间,陈无咎都想不到自己还有回来的一天。
这次重新组织探险队,法师工会吸取了前次失败的教训,光是专精药剂学和生物学的博物学者就带了二十多人,其余的各种专业人才加起来也要占到总人数的一半,而负责带队的人选也特别选出了来自洛桑学院,年富力强的路德教授,事先准备十分周详。
安排完宿营的杂务之后,路德也随着陈无咎上山时开辟出的小道,站到了陈无咎的身旁,说道:
“维德先生,我们这些人当中,大约只有你不会感到紧张了!”
沉浸在往事回忆中的陈无咎听到路德的话,露出一个淡然地微笑,说道:
“没什么,在这里住得时间久,自然也就习惯了,当然不会觉得恐惧。难道路德先生会害怕在自家的花园里散步吗?”
叹息了一声,路德点点头,说道:
“过去发生的一些令人感到不愉快事情,我承认是某些决策者的冲动所造成的恶果。我们中的许多人反对这种过河拆桥的做法,不过你也该明白,象法师工会这样庞大的组织是不可能听取每个人意见的。我真诚的希望你不要因此而忌恨所有人,很多人虽然为法师工会而服务,但是作出对你不利的决定,却与他们没有关系。”
起初一直在静静倾听的陈无咎,忽然冷笑了起来,说道:
“每个人都有决定自己行动的权力,如果不小心站错了立场,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懂你的意思,将来的事情不要牵连到无辜者是吧!那么整件事中间到底谁才最大无辜者呢?言语能够化解的东西实在太有限了,不必多说,我自有主张。”
维希.路德见自己这番金玉良言陈无咎根本听不进去,知道他的心中怨毒已深,当下只得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不再言语了。
陈无咎掌握的世俗权力再大,也不可能与法师工会抗衡,不过在奥拉迪亚停留的这段日子,法师五人组惊讶察觉到一个惊人的事实,他们竟然看不透陈无咎这个人的深浅。这意味着陈无咎的能力已经跨越了人类天赋的极限。
无论从什么角度考量,类似这样的强大存在也只能去曲意结好,而不能与之为敌。
偏偏法师工会早先还利令智昏做下了许多不地道的事情,双方结好的前景委实不妙。
如此一来,怀恨在心的陈无咎早晚会寻机报复,想要劝解他放弃这个念头的路德,却又被对方冷冰冰地挡了回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其实路德也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只是出于本心想要化解这个危机,失败后的一声叹息不止是为了自己的劝解失败而发,更是为了那些要跟着倒霉的人而惋惜。
望着下山的路德,陈无咎一阵冷笑。维希.路德的为人尚算不错,可惜他实在太理想主义了,陈无咎几番险死还生的代价,难道是谁说一句对不起,就能化解掉的吗?
陈无咎肃容凝视着山下人流涌动的营地,究竟如何着手报复法师工会,倒是要费上一些思量。
其他人并不知晓探险队的内部隐藏着陈无咎这样一个巨大威胁,但多数人也没有因此而感到轻松多少。
平心而论,“遗忘之地”这块地方看起来风景如画,没有任何人为活动破坏留下的痕迹,然而在那些知晓前次同行们遭遇不幸的人眼中就变了一番模样。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仿佛隐含着无穷的杀机,不知名的巨兽随时可能从地下蹿出将他们撕成碎片,一只小虫子都有可能夺去一个人的生命。
具备了这种先知先觉的感悟,还能安心享受美景的人,就真的是微乎其微了。
下方忙碌的营地在陈无咎的眼中看来很像是一窝乱哄哄的蚂蚁,这种站在高处,一面享受着微风吹拂,兼且冷眼俯视芸芸众生的感觉的确非常奇妙。
忘却自我的存在,全心全意地体会一种超然,这是与自然融合为一体的境界。
陈无咎时常会通过这种超然的状态解析自我,借以堪破由喜爱、仇恨、关切、悲伤、怜悯等等情绪形成的执念和虚妄。
数以万计的信徒,几乎每时每刻都在透过祈祷,传递来大量的信仰原力,这些信仰原力在转化为神力之后,居然会主动侵染陈无咎的精神世界。
老实说,这种逐步踏入深渊的感觉让陈无咎觉得很不舒服,于是,他选择了闭关自守。只汲取神力,而拒绝接受神力带来的同化,在随波逐流与抱残守缺之间,陈无咎固执地选择了后者,尽管这远比用神力改变外物困难得多,也让他的坚持看起来似乎顽固而没有道理。
选择了与自然转化的神力对抗,这在令陈无咎必须时常忍受着如钢刀锉骨般的痛苦同时,使得他得以深入地了解神力的本质。
仅有半神之躯的陈无咎还称不上是一位正牌神明,不过当充分理解了力量的内在规律,便可以借由力量引发的破灭,逐步引申到力量的初起,万物的创生与成长。到达了这一步,陈无咎才算是充分明了神力的真谛。
强大的真正意义绝不止于摧毁和消灭敌人,借助于整个世界的规律顺势而为,那才是真正的王道。
静静等待的陈无咎很快被人忘却,就在这个时候,陈无咎选择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间点,伸出一根手指,凌空画出一个复杂的象形符号。随着最后一笔的悄然落下,一道隐约可见的七彩亮光象巨蟒般飞速闪过,直接窜入了地下。
做完这件事情,陈无咎四平八稳地坐在一块大岩石上面,好整以暇地等着看热闹。
算计法师工会也未必需要陈无咎的双手沾上鲜血,“遗忘之地”绝不是适合野营的地点,在这里自命不凡的人类也只是生物链中渺小的一环。
“遗忘之地”的荒野,在寂静中仍然透露出丝丝生机,细微可闻的虫鸣鸟语倘若静下心来仔细倾听依旧是那么动人,然而就在一瞬间,大地发生了轻微的震动,这些自然的背景声音全部消失了。
探险队中除了少数一些直觉敏锐的职业探险者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警惕地张望着四方,其他人还在继续忙碌工作着。
“轰隆隆......”
伴随着一声山呼海啸的巨响,大地开始剧烈震颤,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缝将平坦的原野切割成了不规则的两半,从裂隙中涌出的浓密黑烟,伴着阵阵刺耳的崩裂声覆盖了探险队选定的宿营区。
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灾祸降临到他们的身上,人们都在狼狈地躲避着裂隙中喷射出来的碎石。
高阶法师们反应比较迅速,他们吟唱着咒语让自己飞到空中,规定中必须记忆的飞行咒语终于在这个时候派上了适当的用场。
当大地的震颤逐渐减弱,一声更为猛烈的爆鸣响彻四野,地表从裂隙的中间位置开始向下塌陷,一个巨大的黑暗洞窟出现在眼前。
没有人了解这个变故的缘由,从陈无咎所处的角度看过去,维希.路德正在高声叫喊着什么,在一片狼藉中没多少人能够听取他的指挥。
不等人们从最初的震撼中清醒过来,一只灰褐色硕大而锐利的巨爪从洞窟底下伸了出来,牢牢地抓住地面,紧接着是第二只爪子,最后一头四肢着地背脊距离地面足有四层楼高的巨兽,就这样呈现在了探险队的众人面前。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天哪!这是什么怪物?”
醒觉过来的人群开始四散奔逃,探险队中虽然有许多精通战斗的精英,但更多的人只是由于专业知识被选入,原本就不擅长战斗的他们,本能地选择了更容易的逃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