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功上演了一幕小蛇吞大象的好戏后,陈无咎手中的领地和人口一下子扩张了数倍之多,此时他全然没有了先前的那种紧迫感,整日里一门心思扎在奥拉迪亚省的重建工作上面,就像北方的战事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似的。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新大公奥古斯丁二世阿利斯,虽然有被视为低贱的精灵族血统,母系家族方面也没什么值得称道的显赫地位,但明眼人都知道老大公拉凡迪诺三世对这个小儿子寄予了厚望,否则他也不会冒着跟诸多门阀贵族翻脸的危险,在临终前以雷霆手段镇压众多反对派闹得血流成河,将缺乏执政经验的阿利斯推上大公的宝座。
莫看如今贵族同盟军的声势浩大不可一世,可老大公拉凡迪诺三世数十年来不断巩固大公权力也不是白费力气。
阿利斯承袭祖荫的坚实基础犹存,特兰斯瓦尼亚国内愿意支持阿利斯的人也不在少数。
这些潜在的支持者现在是处于观望等候状态,等待声名不显的阿利斯证明自己有能力坐在这个尊贵的位置上,其他人才会明确表示自己的态度。这就是现实,愿意锦上添花的人多,喜欢雪中送炭的却是寥寥。
如今双方的战事才刚拉开序幕,兵微将寡的陈无咎过早参与进去,除了平白损失自身的既得利益之外,绝不会落下什么好果子吃。
显然相交一场的阿利斯也非常清楚自己的老朋友陈无咎脾气,更明白他不是一个具有舍己为人伟大牺牲精神的人,所以阿利斯在给陈无咎的回信中,仅是要求他保持对北部那些邻居们的军事压力,阻止这些贵族继续抽调领地的兵力增援巴亚马雷的主战场。
至于何时北上的问题,阿利斯的意思是全凭陈无咎自行抉择。
此外,由于巴尔克女伯爵安雅对这桩双方计划中的政治婚姻抱有严重抵触情绪,阿利斯为了避免激怒陈无咎,只得向他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并且承诺这次联姻计划的失败不会影响到双方未来的合作关系。
这边搞定了军国大事,陈无咎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
奥拉迪亚省的基本情况要比东阿拉德领地好许多,但陈无咎在短期之内仍然难以在这里站稳脚跟。
当陈无咎骑在高大的战马上,带领着浩浩荡荡的军队穿过奥拉迪亚老城的街道,本地人向陈无咎投射来的目光依旧充满了敌意和不信任。数百年来,这些奥拉迪亚人已然认同了奥拉迪亚伯爵家的统治权,虽然一些胡作非为的纨绔子弟令这些居民感到不快,但领主就是领主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
奥拉迪亚家族惨遭陈无咎血洗的事实,叫这些思想单纯的奥拉迪亚人感到愤怒和羞辱。
就算有罪,可是以伯爵大人的身份也应当得到死刑豁免,一个外来者凭什么杀死伯爵大人呢?
总之这种莫名其妙的传统力量极为顽固,而又难以在短期内改变,从四周人们冰冷的目光中,陈无咎读懂了他们对自己这位新领主大人的身份注解,一个外来的强盗和野蛮人,总之是不受欢迎的访客。
作为一块以武力手段获取的占领地,若是没有十几二十年的时间去逐步推行温和的同化政策,削减原来领主奥拉迪亚家族的潜在影响力,固执的奥拉迪亚本地人是不会轻易认同陈无咎这位外来征服者的权力合法性。
目前阶段,从这片物产丰饶的土地上,陈无咎或许能够获取到大量的金钱、粮食和兵员,可是这里的人们却不会为他而奋战到底,因为陈无咎终究只是一个外来者而已。
在这种大前提下,陈无咎真正可以依赖的根基,还是在地处蛮荒的东阿拉德领地。
至少那里的人们是真心实意地拥护他这位时常玩失踪的领主大人,也愿意与他共同进退,面临外敌时不惜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这就是现实的差距。
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索性摆出一副宽仁亲民架势不挪窝的陈无咎,有心偷懒在奥拉迪亚先过几天舒心日子再说,却不料麻烦自己找上门来。
奥拉迪亚的局势稳定之后,佳莉斯也被接到陈无咎在奥拉迪亚新城的居所。此时清闲无事的两个人正在用一副陈无咎手工雕刻国际象棋对弈,厮杀得难解难分之际。
忽然书房的大门被人扣响,一名府邸的卫士推开虚掩的房门,朝着陈无咎施礼后说道:
“维德大人,外面又几个人求见,他们自称是法师工会的使者,为了筹建东阿拉德分部的事情前来拜见您。”
记起作为交换条件,自己还跟法师工会有这么一层约定,如梦方醒的陈无咎抬起头,微笑说道:
“嗯!先让他们在会客厅等我。”
“是的,大人!”
接到陈无咎的命令后,卫士转身离开。倒是深悉个中内情的佳莉斯伸出手关切地拉住陈无咎的胳膊,眼神紧张的她却没有多说什么,佳莉斯也清楚现在不该给陈无咎增添额外的思想负担。
看到佳莉斯的眉头泛起一丝忧色,自信满满的陈无咎轻笑一声,沉声说道:
“别担心,万事都有我在。如果在咱们自家地头还要担惊受怕,那我也未免太没出息了。”
半个小时后,换上一身比较正式礼服的陈无咎出现在会客厅的门口,刚一抬眼打量眼前的几个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
随即,陈无咎主动上前,恭敬地施礼,说道:
“萨兰多大法师!路德教授!想不到两位今天会大驾光临到我们这种乡下小地方,真是令我感到万分荣幸,事先没能准备周全,还请见谅。”
在法师工会派遣来的一行人中,陈无咎只认出了两个熟人,一个是他的老相识蓬皮杜.萨兰多大法师,而另一个则是洛桑学院少壮派法师的代表人物,维希.路德伯爵。在陈无咎的印象中,这两个人几乎可以说是代表着洛桑学院的中坚力量。
虽然同行的其他几人陈无咎早先都没机会结识,不过看他们的身形气度,以及够资格跟这两位人物平起平坐的,想来也不会是泛泛之辈。
法师工会动员了如此强大的阵容来到奥拉迪亚拜会陈无咎,似乎这个阵势并不容易应付呢!
老辣成精的蓬皮杜.萨兰多仗着自己和陈无咎相识很早,索性倚老卖老地说道:
“哈哈哈哈,好久不见了!维德勋爵倒是一点都不显老啊!我来为阁下引荐一下,这位是学院的路德教授你当然认识,这三位是达伦.希尔大法师、阿伊多.博伊斯大法师、苏提欧.莱昂大法师。”
眯缝着两眼的蓬皮杜.萨兰多每念到一个人的名字,陈无咎都会朝着对方微笑着点头示意。
这些人陈无咎自是素未谋面,但是眼高于顶的魔法师社交圈子不大,几个人显赫的名声陈无咎倒也不止一次听听说过,只是想不到今天有机会一块见到这么多重量级的大人物出场。
想到他们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陈无咎掂量了一下眼前法师工会和洛桑学院派出的超强阵容,心下已然有了算计。
心中提起高度警惕的陈无咎,面上仍是不露声色,依旧满面春风地说道:
“各位前辈大师能够不辞劳苦来到在下的寒舍,真是荣幸之至,不过......光是商量筹备法师工会东阿拉德分部这点小事,似乎用不着诸位大师一同前来吧?”
闻言,在场其他人的面色一变,倒是萨兰多大法师反应及时,开口哈哈一笑,说道:
“呵呵呵呵,维德勋爵说笑了,向东方地区传播奥术的精华,这怎么能说是一件小事呢!”
猜不透对方来意的陈无咎,目前也无意与法师工会翻脸,停顿了一下,便接口说道:
“哈哈,是我失言了,失言了!诸位这一路东行而来,风尘仆仆想必一定是十分辛苦,以我之见,大家今日已是十分疲倦,不如先安排诸位先洗漱休息一下,咱们明天再商谈正事吧!诸位意下如何?”
其余几人看了一下萨兰多大法师的眼色,全都没有做声,只有急于与陈无咎展开交涉的维希.路德正欲开口之时,却被身旁的蓬皮杜.萨兰多大法师拍了一下肩头,路德回身瞧了一眼萨兰多大法师,便收回了疑问。
在场的人都同意了陈无咎的安排,稍后在几名卫士的引领下前往这座府邸的浴室洗漱更衣。
前脚打发走了这些不速之客,隐身在内室的佳莉斯便来到冥思苦想的陈无咎身侧,低声说道:
“他们到底为什么来找你呢?”
面上泛起一丝忧色的陈无咎苦笑了一声,说道:
“这件事我也很想知道啊!......难道是‘遗忘之地’的探险出了问题?”
这一次陈无咎猜得一点没错,先前还忙着过河拆桥杀人灭口的法师工会和洛桑学院,现在之所以主动找上门来示好,正是由于他们组织的探索行动惨遭失败。
昔日古代魔法王国在空间魔法试验失败后,为了阻止来自未知位面的生物继续侵入主物质界,魔导士团集中全部力量在王国首都附近的核心地区创造了一道环形的山脉,同时以隐秘的手段布设了大量的防御措施,防止那些未知生物流窜出去。
由于这场人为造山运动引起的大地震和怪兽破坏等因素的影响,那些侥幸逃出生天的遗民随身携带的地图已经失去了引路的功能,后来者贸然闯进去瞎摸,纯粹是找死。
法师工会在干掉主要竞争对手黄金海岸盗贼团之后,针对陈无咎这个隐藏的不稳定因素展开了数次定点清除行动,不过很可惜,这些暗杀行动全都以失败告终。
与此同时,急切希望寻找到古代魔法王国奥术典籍的法师工会也并没有停下探险的准备工作。
就在陈无咎历经千难万险回到东阿拉德领地的同一个月,一支由两百多名来自各个职业精英所组成的大规模探险队,在两名资深大法师的带领下,翻越经年积雪的环形山脉进入到“遗忘之地”的腹地。
这支力量足够颠覆一个中等国家政权的强大队伍,在“遗忘之地”内只度过了短短三天的时间,便以全军覆没的结局收场了。
以往类似彼得洛夫那样的独行冒险者,都是采取孤身一人行动的方式,避免招引大型怪物的袭击,在通常情况下,完成任务全身而退的几率也不会高过五成。
而树大招风的探险队则先后数次遭遇了强悍外来生物的攻击,单是一种未知昆虫的叮咬,就让探险队近半数的队员死于某种会令感染者神志不清,最后死于精神过渡亢奋的奇异传染病,说是哀鸿遍野绝非过份渲染。
如此险恶的环境,陈无咎居然能在里面好端端地生活了好几年时间,说是匪夷所思到了极点,怕也不为过。
先前几次铲除行动的失败,终于叫法师工会意识到,陈无咎存在的意义远不止于提供线索那么简单,或许他本身就是一把打开宝库的钥匙。
于是,洛桑学院的高层和与其根本是一体两面关系的法师工会在经过内部磋商之后,决定改为利诱拉拢陈无咎。总之,无论想出什么办法,也一定要动员陈无咎参加下一次的探险队,法师工会不能再承受一次这样的失败了。
一夜无话,翌日,本地的主人陈无咎派人知会各位大法师,他将要再中午举行一场便宴,为远来的客人接风洗尘。
准时赴约的一行人,在领头的蓬皮杜萨兰多大法师的带领下依次落座,坐在主位的陈无咎端起承满红葡萄酒的银杯,说道:
“诸位大师能不远千里来到特兰斯瓦尼亚这个小地方,我衷心地感到荣幸,为了表示对各位大师的感谢之情,请共进此杯!”
在杯觥交错间,陈无咎脸上的笑容灿烂如故,只是在他的眼角却隐含着一丝寒意,引而不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