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宁和北楚久无战事,边关开始互通有无,得了将军府特发的通关令牌便可以自由来往于两国边界。
许多商人结伴而行,动辄数十辆马车的车队并不少见,文竹一行三十余马车并不显眼,顺利地从长江边上搭了渡船,到了江之北岸,踏上异乡的土地,文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里,就是洛的王朝了。
遥遥望着楚都的方向,一阵心伤,他,此时,正与四个爱妃新婚燕尔如胶似漆中罢。
宰相公孙又白小心翼翼地拣起地上的奏折,都说伴君如伴虎,太上皇赵野好歹也能叫人捉摸一二,新帝赵洛反复无常,冷酷无情,每天上朝前都要跟家里安排好后事,生怕不知何时就会掉了脑袋。
今天众臣工的上奏又惹怒了这个暴君,随手一推,奏折洒落一地,公孙又白不得不弯下老腰,一本一本的捡起来。
他伸出的手突地顿在了半空,眼前的奏折被一双绣着金色游龙的靴子死死的踩住了,公孙又白缓缓仰起头,楚皇一双漂亮的眼睛冷冷地盯着自己,洞察秋毫,一切诡计在他面前似乎都无所遁形。
洛威严满面,居高临下,冷漠地道:“我已依爱卿所言,纳了一打妃子,这行房与否,爱卿还要过问,莫不如爱卿替我行房罢?!”
北楚朝中权倾半野的宰相公孙又白面色惨白,跪倒在地,不发一言,不停地磕着头。
赵洛看着宰相白发苍苍地头一点一点如同小鸡啄米,心中不起半点怜悯,他之所以还活着,不过因为她不想他死,她,是他心底唯一的坚持,不容任何人冒犯,即使那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洛抬起脚,退了一步,漫不经心地道:“朕决定近日去巡视边疆,慰问将士,这朝里的事儿就托付给公孙大人了。”
公孙又白停止了磕头,双手撑地,抬起头来看洛,洛蹲下身,伸出手摸着公孙又白淤青一片的脑门,含笑地看着他道:“朕希望,回来的时候不要再看到类似的奏折了,爱卿,可明白?”
文竹和青烟共乘一车,二人俱是一身青布棉袍,头上束起,青烟细细地教导着文竹:“你扮男子若是被有心人来看,会一眼就看出来的,像是这衣服,必须要穿领高护住脖子的,耳边要留下些许垂发,不能全部束起,省的被人看到耳眼。”
文竹专心致志地听着,段青烟女扮男装在军旅中数年,对于如何扮作须眉确实有其独到之处。
段青烟见文竹听的认真,也起了倾囊教授的心思,她撩起袍子下摆,露出一双大脚,笑道:“女子的脚比男子的脚要娇小许多,我便做了这双靴子,里面垫了厚厚的皮毛,夏天的时候捂出一脚臭气,反倒更让人相信我是男子了。”
文竹:“……”
外面传来了卫燎的声音:“少爷,天快黑了,就在这里扎营吧。”
文竹应了一声,待马车停稳了,和段青烟一起下了马车,见外面天色果然暗了下来,眼前一片疏林,中间绿草茵茵,不远处一条白练,却是一条小溪。
卫燎先一步跳下驾车的位置,见她们下来后,无所顾忌地一揽段青烟的肩膀,热情洋溢地道:“兄台霸占了我家少爷一天了,该活动活动筋骨了,这拾柴的活计就交给兄台了。”
文竹脸一沉,正要叱他无礼,段青烟对她眨了眨眼睛,十分调皮地道:“无妨,我总该为少爷做些事的。”
文竹不好意思地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段青烟斜瞥了卫燎一眼,拉起文竹的手,笑道:“好啊,走吧。”
杨花从另外一辆马车上下来,刚好行了过来,卫燎对着段青烟的背影啐了一口,凑近了杨花,小声道:“人人都看得出来少爷是女子,他还在吃豆腐,忒是可恶。”
杨花看着段青烟的背影若有所思,又看了眼气鼓鼓地卫燎,心道,你看出来文竹是女子,怎么就没看出来段青烟是女子呢?话说回来,这段青烟果真厉害,燕凌云的亲近手下竟然不识得自家夫人。
此时正值盛夏,树下鲜有枯枝,段青烟抽出腰间弯刀,手脚麻利地砍着树枝,嘴里不停地对文竹教育道:“野外扎营也有许多门道,像是这生火的树枝,最好是寻那向阳一面的砍下,好燃少烟。”
文竹默默地捡着段青烟砍下的树枝,段青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文竹受益良深,心中肃然起敬,段青烟亦师亦友,得此良伴,实是三生有幸。
文竹怀里攒了一堆柴禾,段青烟从怀里摸出了一根绳子,抖一抖,把刚刚砍下的树枝攒做一堆,又把文竹怀里的柴禾尽皆接了过来,绳子缠起后,向着背后一甩,拉着文竹地手道:“这些应该够了,回去罢。”
文竹两手空空地被背负着一人多高柴禾地段青烟牵着,轻叹了口气,段青烟,应是太过独立,以至世间男子只能望而却步了罢,在她眼里,强悍如同燕凌云,怕也如同自己一样是需要被照顾的角色。
二人回到营地中,马已经被解了下来,马车被人们头朝里围成了一个圈,中间升起了数堆篝火,上面架了大锅,煮了些干肉野菜,散发着阵阵香气。
杨花端着酒坛,文竹逐一为大家斟上,待人人手中皆有一碗酒,文竹站到了篝火边上,环顾四周,嘶哑的嗓音在噼里啪啦的篝火中响起:“诸君皆是我文家掌柜中的精英,今天之后,海角天涯,文家的未来就靠你们了。”
逐一望去,锦绣春里弄姿色……这百人的车队中竟然汇集了文家所有的大牌掌柜,随便拉出来一位,都是响当当地角色,可以说,这些人,就是文家最宝贵的财产了。文竹此役,有如破釜沉舟。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
文家的掌柜们面上也起了萧瑟之意,他们之中最年轻的也已年过而立,将来,只怕要埋骨异乡了。
文竹见士气有些低沉,她深深吸了口气,大声道:“小子在此立誓,诸位一旦安定下来,我必把家眷送至,若违此誓,有如此臂。”话罢,把手里的碗向地上一摔。
又从地上拣起一块碎片,扬起胳膊,衣袖滑下,露出她的小臂,她拿起手中尖锐的瓷片在手臂上狠狠划下,瞬间出现了一道血槽。
各位掌柜无不动容,纷纷摔碗为誓,年少时,本就是文章给了他们机会。而今,表少爷另外一个机会放在了面前,能否实现就靠他们的本事了,天下商铺尽姓文!
天下商铺尽姓文!
这是何等的豪情壮志,当听到这个计划时,每一个掌柜都禁不住热血沸腾,文章中风之时,还以为这个计划要夭折了。谁知表少爷横空出世,商人逐利而居,谁会放弃这大展宏图的机会?!
一时间气氛火爆,掌柜们纷纷交流起了经商经验,文竹嘴角扬起,悄然退下,段青烟抓住她的手,细细查验她的伤口,见文竹始终面带微笑,她亦是一笑,低声道:“无妨,你身轻力薄,伤口不深,忍着点,有点疼。”
话罢,段青烟仰头吞了一大口酒,又尽数喷在了文竹小臂之上,一阵火辣辣的痛感传来,文竹咬紧牙关,不停地想着洛身边的四个美人,心痛至斯,身体上的痛反倒彻底忽略。
段青烟赞赏地看了文竹一眼,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用牙咬掉上面的红绸封堵,手抖了几抖,里面的灰色粉末尽皆撒落血痕之中,文竹人没有动,手臂却不由自主地一哆嗦。
段青烟低笑两声,从身边的包袱里翻出卷干净棉布,用牙撕了一个口子,双手一扯,碎下一块棉布来,给文竹细细地包扎上。
远远地,杨花死死拖住蠢蠢欲动的卫燎,不以为然地道:“你会比她包扎的更好?”
包扎妥当,段青烟舀了一碗汤给文竹,低声道:“女子力薄,一举一动幅度微小,如此就能看出男女的区别了。”
话罢,亲自喝汤示意,文竹见段青烟的小臂持平成了一条直线,高高举在胸前,一派豪气,径用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模仿起了青烟的动作。
青烟伸出手,为她调整了下角度,不妨两人间硬是插进了个人来,卫燎脸上阴晴不定,护住文竹,大脚朝向青烟,青烟不得不挪了两尺。
卫燎一副掏心掏肺的样子,对着段青烟语重心长地劝道:“男女有别,男男更有别。兄台若是好男色,那个杨花真是个不错的选择,细皮嫩肉,长的又干净……”
话未说完,耳边吹来一股热气,卫燎猛地偏头,嘴巴和杨花的碰了个正着,他身子向后一缩,双手撑地,不敢置信地瞪着杨花。
杨花单手捂唇,脸上满是幽怨之色:“卫郎,人家虽然喜好男色,弱水三千只想取你这一瓢饮啊。”
文竹无奈地翻了翻白眼,这两个活宝,段青烟浅笑,拉起文竹,对着杨花道:“既然如此,二位莫辜负了这良辰美景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