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青接过叶陌离递过来的酒杯,轻晃,闻香,浅尝,再深味。
她只是喜欢喝葡萄酒,没有像乔治那样经验丰富,也没有像叶陌离那样敏感的味觉和嗅觉。简而言之,她鉴赏葡萄酒的能力只限于从乔治那里学来的知识,还有一个月难得喝上几杯的浅资,只能让她在皮毛略下方一点。也就是比寻常人多那么一点品位,而比专家们差了半个天地。
所以,她只能说:“我喜欢这个酒,不辛辣不涩口,香味融合得很好,有些甘甜,是梅露卡本内特?”(英文:MERLOT CARBENET)
乔治翘起大拇指,从不吝啬赞扬,“有进步。”
“一点点而已。”水青实事求是。
“这是园子里产的酒吗?”说话的是云安日,手里拿了一杯色泽相同的红酒。
旁边云华薇安,云天远也各执一杯。是孙妈妈赵香见客人后,立刻多准备的。
两星期相处下来,云安日已经没有当初给水青那么严肃的印象了,虽然接触也实在不多,但每回见面,还有一些话可以聊得起来。他问酒产地的时候,自然用了英语,大约看见大胡子鬼佬乔治的缘故。
“不错,前年的。”乔治回答时,询问着看了水青一眼。
水青立刻介绍:“这两位是蓝斯的父母,这位是蓝斯的弟弟。”
乔治原本热情的天性更是高涨,“老板的家人。”虽然他有少量的股份,兴起就会叫水青和天蓝老板。叶家的股份第三多,但因为和叶陌离有师徒关系,所以就自动忽略,除非叶陌离把他惹恼的时候。他会用老板这个称呼,提醒叶陌离专心。
水青压根就没想起来这层面,不好意思地笑着,“叔叔阿姨,我忘了说,云天蓝有这个园子的股份。”
“是吗?”云华薇语有点惊讶,“我怎么没听天蓝提过?”
“他从来不跟我们提任何事。”云安日说到长子,总有些气带出来。
云天远知道一些,但这种情况下,他一声不吭。
因此,水青也没细说同天蓝合作的事。
“酒怎么样?”乔治不关心别家,只关心酒。
“我不介意用它配牛排和野兔肉,应该能引出不错的香味来。”这话很真实,没有夸大赞美,也没有一味贬低。
像云家这样在国外生活了三代,而且十分富裕的家庭,红酒本身已经成为必备的教养文化。因此,能被云安日这么说,评价算是相当高的。
乔治仿佛遇到了知音,大笑道:“是的,是的。它的口味比较淡甜,也适合海鲜。”
“乔治,为什么这么高兴?”水青还没弄清楚状况。
“青,我认为这是十二榉建立以来最好的消息。你,我和这个园子里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的好消息。”乔治几步过来,大掌激动地握住水青瘦骨双肩,“十二榉终于能卖自己的酒了。”
水青欢呼一声,跳起来,又给乔治一个大大的拥抱。
叶陌离,略过不计。中国女人对中国男人,在这个小城,没有这种习俗。
可以卖十二榉自产的葡萄酒,这意味着她的决定没有错,也意味着碧空又多成功了一个项目,更意味着家乡将有属于本土的品牌。以旅游业发展如此之好的势头来看,十二榉走向世界都有可能。
“我以为还要等两三年。”水青抱完跳完,需要深呼吸才能平静那种心情,但喜悦却丝毫不减。
为了这一天,有多少人付出汗水和精力。因为水青曾亲身经历过葡萄园的工作,所以除了提高工人们的生活条件和工作条件,这两年收葡萄的季节,她都会积极参与进来。
当米虫,不代表双脚一跷,舒舒服服,什么活儿都可以不干。米虫,要在幸福的米缸里,才能一起幸福。即使需要自己付出,心灵上却只会更满足的那种精神慵懒。
“我没有你这么悲观。无论是苗木还是藤养,我们都做到了最好。以这样的情形来看,别说两年前的酒,就算今年的新酒酿造,或许可以立即供应市场。”园子进入了初级稳定期,乔治确定这一点后,对前景相当看好,“当然还不是顶级好酒,但可以算是中档水平。这样更好,普通人也能消费得起。”
“我从没想过要制造世界顶级的好酒,虽然我知道乔治你和叶陌离都有这样的愿望。受到南方气候的限制,能在这块土地上种出酒来已属不易。这酒我喜欢喝,已经足够。”十二榉和松露,都是因为凤凰村和凤凰山的海拔高度,导致这一切奇迹般的发生。
“假以时日,多开发各类品种,谁也不能说十二榉就成不了顶级。”叶陌离凌云壮志,意气分发。
“也许我们该考虑打十二榉的牌子,寻求别的产地。最好的酒,是物以稀为贵。名贵,却未必走商业化。名牌的酒,以质量均一,产量商业化进入市场。而我倾向于后者。”极品酒的产地稀少珍贵,十分难得。而适合种植普通酒种的土地却有很多选择。长城就是这么做的,澳洲大牌子的酒也是这么做的,他们的葡萄园种植地遍布全国。
乔治豪迈一拍胸,“我来做开荒牛。”
水青笑侃:“不敢有劳老板。我们一定能找到很多优秀人才,从国外请过来也行。”
叶陌离在十二榉不仅学酿酒,还在学经营,因此对水青的这个提议也有了强烈憧憬。
云安日旁观着水青。这个女孩心很大,却不是野心。如果是野心,不会耐心等这个园子产出好酒来才计划拓展。她很脚踏实地,很稳扎稳打。走成一步,才走下一步。然而,这也并不是说她没有远见。她说出来的话,似乎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慎重思虑的结果。让他感觉,她会这么提,是因为水到渠成了。本来以为她只是个能言善辩,大概有点小聪明,却没有什么经历的娇宠女孩,如今看来,无论是自己的父亲,还是自己的儿子,这么重视她,是有理可循的。
“为十二榉干一杯吧。”乔治也为那美丽的蓝图倾心不已。
七只水晶杯,在恒温中,相碰出红宝石般的璀璨。
七个人,有些第一次见面,有些只识却不熟悉,但就在这充满香酿的昏黄空间里,互相聊谈了起来。
酒,是与人建立社交最直接的桥梁。一杯酒在手,欢迎和所有酒友交流。
酒,还开启了另一扇心灵之窗。酒浓深处,心灵可自由翱翔。当然这个酒浓深处,并不指喝得烂醉如泥,行为举止形同疯癫的自由自在。那对没醉的人很不公平,因为他们不但不能再享受美酒醇香,还得照顾一个毫无节制的醉鬼。
可是,如同醉鬼存在的必然性,负责处理醉鬼的人也不可或缺。
不过,当水青他们几个走出酒窖,去餐厅吃午餐时,她留意到的,不是某只可能醉鬼,却是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妇人。
正是午餐时间,园子里的人不多,而且十二榉吸引的游客年龄段普遍年轻,一头银发的老人家,还是独自一个人,让心思细腻的水青留了心。
现在云家人有孙妈妈带去餐厅,她就慢慢落到队伍尾后,转方向,朝老妇人走去。她想,万一老人迷路,至少还能帮上一把。
谁知老人家的步子还挺快,在水青赶上她之前,就进了葡萄藤排架里,三绕两绕没了人影。
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不能进排架,但因为围着的窄水道,一般游客都会止步。而且,里面由于很少人走,蜘蛛网和小昆虫肆无忌惮,并没有像相片里的那么唯美。不过,那也不是说真实就不美,只是真实的美景都有瑕疵,在人们不注意的角落里。
水青没有急着跟进去,选地势高的一处,根据老妇人消失前的方向,很快得出了答案。
这片葡萄架离结婚的花园礼堂最近。今天不是周末,也没有婚礼举行,那里应该空无一人。
她一旦肯定自己的想法,就毫不犹豫地疾步往花园走去。本来可以忽略的小插曲,不知为什么她想一探究竟。事后回想,自从永春馆遭遇鬼面,就对奇奇怪怪的人或事十分敏感。有时太过,有时就碰上好运气。
花园中间的礼堂有点仿西式的天主教堂,满足年轻未婚夫妇向往神圣宣誓的婚礼形式。如果不喜欢头顶壁画,还有彩绘玻璃,有些教义的室内场地,也可以选择浪漫的花园婚礼。尤其天气晴朗时,最合适不过。
这时刻,好静。没有人为发出的喧闹,只有不知名的虫鸣鸟啼,三两声后,又复平静。
花园很大,她却没有停留张望,直接走到拜占庭式的建筑前,双手推开两扇黑漆刻有浮雕的大门。
沉重的转轴,吱呀唱歌,往高广的空间里,传递着悠远绵长。
水青进去,目光所及,一个人都没有。她以为那位老妇人是基督教或天主教的,因此可能误会这个礼堂是教堂。
“大概知道自己搞错,回去了吧?”她为自己找到合理的推测,转身要走。
“这样都能让你找到,我缴械投降。”磁美的男子声音。
水青的头顶上方,一只酒瓶子晃荡。
太阳穴顿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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