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历史遗留问题?”水青轻巧爬上徐燃旁边那只大酒桶,伸手抄过一瓶红酒,看了看标签,“93年份澳洲温德翰梅露,688块一瓶,共四瓶,谢谢惠顾。”
“小气鬼。”徐燃哼哼,眼望着满山青绿,“不说我们蝉乐队为十二榉做代言人,每年两次演唱会,还有MTV的拍摄,帮你们拉了多少生意,我又什么时候欠过酒钱了?”
“提醒你而已。”水青把酒放回他身旁,“看来还没醉,请继续喝。”为园子创造财富的人,她是不会阻止的。
历史遗留问题要追溯到两年半以前。
尤记得,在她酒醒后的第二天,徐燃突然就跟她说,他不追求她了。她以为他花花公子三天新鲜的本质终于暴露出来,所以只松了口气,觉得麻烦摆脱。但他接下去的话,很有悬念。
“我这个人从不做没把握的事。这辈子正着追上你是没可能了,所以在你踢掉我以前,我先行放手。不过——”他的眼睛如同宣告追求时,像晨辉一般,“我会作为一个非单纯之异性,时不时出现在你的周围,鹤蚌相争到最激烈时,没准我就当回渔翁。”
水青没听明白,就问,“那你算是安分还是不安分?”
“隐患。”徐燃的回答。
至此以后,徐燃并没再表现出任何死缠烂打的行为。但因为谁也没多说什么,学校里对他俩的种种假设猜想仍然不灭。而徐燃毕业后感情一直空窗,多数人甚至以为两人的交往已经进入稳定期。导致水青上大学期间,彻底没人追,也算无心插柳柳成荫。
所以,才有了今天,历史遗留问题一说。
说实在的,水青认为,徐燃根本就对她没什么男女之情,不过是因为自己最初出现的姿态与众不同,让他好奇了而已。经过这两年多的沉淀,如今算是似友非友,碰上了就什么话都能说,碰不上也不会想到要联络,君子之交淡如水这样的关系。不讨厌,不喜欢,不假装,不刻意,自然而然,心中透明。
历史的遗留,是别人眼里的,要淡不淡,要深不深,要散不散的问题。在徐燃眼里,是喝多以后,没话找话的问题。在水青眼里,早就不是问题的问题。
“人生很麻烦。”从历史讨论到人生,从这个月每周来两天,到这星期天天来,徐燃真得有麻烦。
“徐燃,蝉乐队在十二榉的春季演唱会今年晚了。”她找他,是正儿八经的事。踏上社会,成为明星的人的烦恼,她管不着。
“我都这样了,你还压榨我?”徐燃酒瓶子刚对上嘴,差点没气呛到,“我写的歌全被公司否了,还春季演唱会!”梦里开去吧。
“创作瓶颈,很正常。”水青随口说,态度没有很重视。想想看,对方是被打到内出血,还能上台唱歌的家伙,瓶颈什么的,喝喝酒,发发脾气,就冲破了嘛。
“你想得够简单。”徐燃低咆一声,“每一首歌我都很满意,却被公司的人否决了,因为他们看不到商业价值。明白吗?说我的歌不能赚钱!”
“你就写点能赚钱的。”水青是商人,所以不觉得J公司的做法有什么异常。
“那还是我吗?”徐燃睁着眼睛,血丝从眼角往眼瞳扩张,愤怒抗议,“我创立蝉,是为了写自己喜欢的,唱自己喜欢的。如果只唱靡靡之音,不如不唱!”
“可是前两年蝉的歌不是大卖了?”靡靡之音?她虽然听蝉乐队的歌不多,好像没有靡靡吧?
“因为流行风变了,他们觉得我现在创作的曲子太刚硬,市场需要简单易唱,琅琅上口,去卡拉OK荒腔走板的唱,还能让人赞好。”徐燃大手把头发往后一捋,“我做不到。蝉的音乐应该是才华横溢,体现每个人的优秀和天赋,不是随便被模仿的。”
“这的确不是你。”水青双手一撑,跳下桶,稳稳着地,“可是别忘了,歌曲是让人听让人唱的,你要是想作那种让人到死都学不会哼的歌,你不如去当交响乐作曲家。那个,是不会有人跑到卡拉OK里去点的。还有,我提醒你一下,有人愿意点唱蝉乐队的歌,而且即使知道自己走调,还要唱,显然是因为太喜欢你们的歌,而不一定是因为它容易唱。”
徐燃定定神,垂眼看着水青。
“不懂你在抗拒什么。如果你喜欢的音乐不能被别人认同,我不知道你创蝉的真正意义。难不成就是自恋?那为什么要签约,为什么要出唱片,为什么要不遗余力开巡回演唱会?你们四个租间地下室,自娱自乐不就好了?”阳春白雪的摇滚流行乐,她还没见过。
徐燃放下了酒瓶子,阳光照在他脸上,没有阴影。
“还是你徐燃就这点水平,眼界就这么狭小,只有两年黄金期,如今作不出自己喜欢,别人也能喜欢,既有商业价值,又有艺术价值的歌曲来?这样的话,趁早别干歌星这行。记得解散前,先把高歌他们安排好,你是主唱,又是创办人,有责任。”水青句句锋芒,直扎徐燃的意志力。
徐燃激得跳下来,恶狠狠盯上她,“别说得你什么都懂!”
“我什么都不懂,不过还知道你徐燃可不是别人否定,就灰溜溜逃走的老鼠。”再说了,他做得到也好,做不到也好,和她相关的就是一点,“好些客人询问你们乐队在十二榉的演出日期,在解散前,至少给个告别演唱会也行。”
徐燃的爪子要楼过来的时候,水青已经走出去半米。
“我为什么觉得你这么会安慰人呢?”上回跟她说爸妈的事,也心里好过很多。
“我没有安慰你,我是在骂你和讽刺你。”这么明显,都听不出来?
“可是心里很舒服。”徐燃步子快,水青更快。
“那我只能说,因为你欠骂。”哪有人被骂还开心得跟他一样?
“韩水青,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挺喜欢你了!”徐燃突然大叫起来。
他唱歌的音色一出,满坡飞扬,引得葡萄叶子簌簌起声。
水青走得极快,却摆脱不了他的声音。
“因为,你像我妈。”徐燃非要说清楚不可,因为找到解开困惑的钥匙,“以前,只有她骂我。和你一样,不带脏话,道理一套套,却能说得我抬不起头来。”
这不是欠的,又是什么?水青心想,他要真搞清楚自己对她的心情其实跟爱情毫无干系,以后她就不用再听他说历史遗留问题了吧?那么,他说什么都行。
两根纠缠已久的藤丝,在某个春日,突然爆出新嫩的芽,刹那,撑分了开来,各自展向天空。然而,彼此没发现,早期的枝蔓虽然并不情愿成结,却已然没有缠斗的怨言。世上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种感情,仔细体验,各有妙趣。
手机在水青口袋里震动。
“肖叔,谈完了?……嗯,知道了……果然没成……没关系,这么容易放弃,就不是白子东了……等着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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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子东走进自己办公室的时候,连新进的助理都能看出他情绪极其不佳。像这种喜怒形于色,对东皇的员工而言,是很难在老板脸上看到的。
鱼贯而入,刚和碧空阡陌开完会的东皇精英们,神情也很不平静。
“老板,碧空故意刁难我们吧?七百万,可以买到两块那么大的地。”精英一说。
“就算地理位置好,这么大胃口,未免小看我们东皇。”精英二说。
“晾着,让他们自以为是发热的脑袋清醒清醒。”精英三说。
白子东坐在老板椅里,不发一言,神色冷峻。
“你们先回去吧,等老板考虑好再决定下一步。”秦秘书看出白子东不想被打扰,把人都招出去了。
七百万!刚听到这个数字时,白子东想当场发笑,碧空把东皇和他当成冤大头了?一个叫千钧的组长主持会议,肖航远旁听,韩水青更是连会议都没出席,完全没有当回事的样子,让人窝火。不过,他以为那是韩水青携私报复,还有点失望她的不顾全大局。
然而随着会议的深入交谈,他发现,不是碧空,而是东皇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尴尬境地。原本,对方漫天要价,他大可以不理。虽然地理位置上,这块地拿不到,会让东皇放弃整体规划,可也不是不行。
但,千钧的那些话却重重压着他。碧空对地产价格的纤细敏感度,政府对那块地规划的不限制,还有生意东家不做做西家的潜在要胁,每个因素将他向七百万敲近。
到会议结束时,就算不想承认,七百万,竟然已经不离谱。也终于清楚明白,这局棋,并不是韩水青向他下的,而是向任何可能买下青草巷的人下的。
一个出色的商人,能将不可能变为可能。韩水青已经到了这个程度。
她的这块地,无论卖得出去还是卖不出去,她都是赢家,只是快慢的区别。
秦秘书在前面听老板叫他,赶紧进白子东的办公室。
“秦,这块地拿不到,我就回去帮老头打工,从跑腿的做起。”白子东心情平稳多了。
秦秘书一惊,老板是认真的!
韩水青,把白子东消失已久的好战心,挑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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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周末愉快。
快过年了,身体健康。(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