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玉娇颜问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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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溶处置完了秦氏等人的事情,并没有回静雅堂歇息,而是直接回了书房。

夜间黛玉辗转反侧,知道三更以后方才迷迷糊糊的睡去,五更天便从梦中醒来。

“紫鹃?”黛玉醒来,翻了个身,锦被微凉,身侧空荡荡的没有梦中那个人的影子。

“主子醒了?”紫鹃也因为水溶的未归而在卧室外边守了一夜,听到黛玉的声音忙进来服侍。

“扶我起来梳妆吧,今儿还要进宫给太后请安。”黛玉说着,便从锦被中坐起来。

“是,朝服青儿已经预备好了。”紫鹃服侍黛玉起身,晴雯等人也进来伺候。

黛玉脸上淡淡的,坐在椅子上凭着丫头们梳头,待梳到一半儿,突然开口问道:“昨儿王爷歇在何处?”

“回王妃的话,跟王爷的人回来说,王爷昨晚一直都在书房。”秋茉听黛玉问,急忙回道。

“哦。”原来是在书房,并不是去了潘姨娘屋里。黛玉忽然间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很好笑,王爷嘛,爱去那个姬妾房里便去哪个姬妾房里,自古红颜,能得到男人钟爱的,还真是没听说过几个正妻。

“王妃……”秋茉看黛玉脸上依然淡淡的,猜想她定然是因为王爷昨晚未回而不开心,想要劝说几句,又不知从何劝起,她原本就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可是如果看着王妃和王爷因此而生分了,也不是个事儿,于是沉吟了一声,对着黛玉回道:

“王妃,昨晚的事情奴婢听人说了一点。”

“说说。”黛玉看着雕琢成并头莲花捧明月的铜镜里自己略显苍白的容颜,轻叹一声。

“大姑娘的病是因为有人在她的药里放了不该放的东西,使病情加重了。而始作俑者,却是秦姨娘。”

“什么?”黛玉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秋茉,怎么会是秦姨娘?这府中男男女女五六百人,任何一个人都比秦姨娘更有可能,可偏偏却是她。

“秦姨娘想通过大姑娘的事,让王爷有恻隐之心,能留她在府中思过,只是想不到那东西放的多了些,差点要了大姑娘的命。事情败露,王爷已经把她杖毙了。”

“啊?”这下黛玉更加吃惊,杖毙?活活打死了?

“奴婢该死,一大早的吓着主子了。”秋茉看到黛玉目瞪口呆的样子,忙跪倒在地上。

黛玉顾不得秋茉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只是想着,水溶这会儿会是什么心情?于是她也顾不得发髻尚未梳好,便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王妃?”紫鹃忙拿了一件披风从后面跟出去,黛玉已经快步出了房门。恰好莲籽刚从大姑娘房里回来,见到黛玉长发飘飘身上也没穿大衣裳便急匆匆的出门,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莲籽,带我去书房。”黛玉上前拉住莲籽的手,便往外走。

紫鹃一路小跑赶上来,一边走一边把披风该黛玉系好。秋茉和晴雯慌慌张张的在后面赶来,随着黛玉一路奔向内书房。

内书房所有的奴才都在院门口守着,看样子是被水溶赶出来的。而书房内和廊檐下空无一人。

黛玉进了院门,便被院门两边整整齐齐站着的十几个奴才给吓了一跳:“你们怎么都在这儿站着?”

“给王妃请安,王妃万福金安。”水祥带着十几个人见了黛玉带着丫头们匆忙赶来,也吃惊不小,但他还算冷静,见着主母,知道要跪拜请安。

“都起来吧。王爷呢?”

“回王妃的话,王爷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这会儿还在那里坐着,一夜了,动都没动一下……”

黛玉感到心中某个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揪心的疼痛,不等水祥说完,便抬脚往屋子门口走去。

抬手推屋门,屋门便轻轻地打开了。水溶的脾气,发一通火儿便把奴才们吓得远远地,想要清静根本不用插门。

“说了不要你们来伺候。”他依然是昨晚的那身衣服,但原本挺拔的肩膀此时却疲惫的歪在书案上。低着头,看不见他的神情,沙哑的声音透着疲惫。

“王爷……”黛玉呆呆的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夜不见,他像是换了一个人。

“玉儿?”这样温婉美丽的声音,像是一股清泉注入干涸已久的心灵。水溶忙抬头,看见身披桃红色棉绫披风,尚未梳妆,长发披肩的黛玉,整个人便从沉寂中苏醒过来。

“王爷,天都亮了。”黛玉微微一笑,再上前几步,走到水溶的跟前,“王爷心里不舒服,也不该作践自己的身子……”

“玉儿!”水溶猛然张开手臂,把黛玉拉进自己的怀中,死死的抱住她的腰肢,把脸埋在她的胸前。她就这样跑过来了,长发未梳,衣衫未换。是不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在他的身边,就急忙赶来了呢?

一阵温暖涌上心头。

悲伤和愤怒,无望和疲惫,都在她微凉而幽香的怀抱中慢慢的蒸腾,他一遍遍告诉自己,即使什么都没有了,还有她,还有她陪在自己身边,还有这样一个人,可以让他抱一抱,休憩一下疲惫的心灵。

单薄的衣衫被什么东西湿透,黛玉感觉到胸前一片湿濡。

他哭了吗?为了谁而流泪?为了秦氏?还是他的女儿?

黛玉的心好疼,疼的没有一丝力气,只是傻傻的凭他抱着自己,把温热的眼泪浸透在自己单薄的茧绸衣衫上。

天真的亮了。

当一抹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棂上繁复古典的花纹照到书房紫红色的地毯上时,黛玉也感觉到怀中的男人已经恢复了平静。

“王爷,我们还要进宫给太后请安。”黛玉抬起手,慢慢的放在水溶的肩膀上。试图把他从怀里推开。

“嗯,玉儿,我知道……”水溶终于把脸从她的怀中抬起来,仰着头,看着黛玉平淡的容颜,轻声一笑,“玉儿,昨晚睡得可好?”

“还好,总比王爷一夜未眠好。”黛玉也轻声一笑,“走吧,总不能这个样子去给太后请安。”

“嗯,回房梳洗。”水溶从椅子上站起来,才发现自己坐了一夜,腿脚早就酸麻的站立不住,于是身子一歪,往黛玉靠过去。

“哎——王爷!”黛玉见状,忙抬手扶他,怎奈水溶脚上酸麻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且他原本个子就高,黛玉又瘦弱无力,哪里能扶得住他?于是二人双双倒地,水溶的身子结结实实的压住了黛玉,这一摔一压,饶是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黛玉也被弄得浑身疼痛。

“唔——好痛啊!”她皱起眉头,想抬手推开压在身上的大山。可是力气太小,无济于事。

香软温热的娇躯就在身下,那么真实的存在于水溶的任何一种感官之下。

黛玉忍不住沉吟,扭头说道:“王爷,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进宫。”

“嗯……”他终于放开了她,许是四肢也从麻木中苏醒,轻轻地翻身,放开了对她的禁锢,自己却仰躺在一边。

“走吧,再不去梳洗,我们只好穿着这样的衣服进宫给太后请安了。”黛玉无暇顾及太多,率先起身,又伸手拉了水溶一把。

“真想一辈子做个闲散之人。”水溶无奈,牵着黛玉的手起身,抬手整理了一下黛玉有些凌乱的长发,长叹出声。

“太妃恨铁不成钢,王爷果然那样,可就是最大的不孝了。”黛玉笑笑,挣脱了水溶的手,往外走去。

下人们看着王爷和王妃从屋子里出来,王妃的脸红红的,有些娇羞。而王爷则神采奕奕,根本不像是一夜未睡之人,众人心底暗暗地叹服,还是王妃厉害,这一下会儿就把王爷给收拾了,看来以后宁可得罪王爷,也不能得罪了王妃。

因为这次是婚后第一次入宫给太后请安,黛玉今日换上了华贵的一品命妇的朝服。朝服为杏黄鸾纹织金裳,宽大裙幅逶迤身后。过腰的长发也被紫鹃的巧手一层层梳成高髻,发髻中簪着那支成婚时太后御赐八宝琉璃旒金簪,用十八枚硕圆珍珠缀起的月牙环,束起原本有些散碎的发缕,露出光洁前额,真是云髻峨嵯,绰约婀娜。

水溶一路牵着黛玉的手,穿过皇宫里长长地甬路,身后两队整齐的下人逶迤相随,进了太后所住的万寿宫。

“臣(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水溶和黛玉双双跪倒在太后座前的锦垫上,给太后行礼参拜。

“嗯,哀家的眼光果然不错,你们两个在一起,那是天生的一对璧人。快起来吧,玉儿,来,坐到哀家身边来。”太后开心的微笑,一边说还一边伸手。边上的嬷嬷早就把黛玉搀扶起来,送到太后身边,太后拉着黛玉,让她坐在自己边上。又不停地看着黛玉红润的面颊笑道:“水溶啊,不错!哀家把玉儿交给你,你给哀家调养的还真不错,这孩子的脸色比那天好多了。”

“多谢太后夸奖。”水溶也笑看着一脸羞涩的黛玉,顺着太后的话往上爬。

“你们的母妃最近怎么样?身子好吗?”太后含笑拍拍黛玉的手,问道。

“回太后的话,母妃身体很好,多谢太后挂念。”黛玉轻笑,自然可以读懂太后眼睛里的意思,无非是问,太妃是不是又给黛玉难堪了。

“那就好,你们的母妃这些年也不容易,虽然称不上是含辛茹苦,可这些年也够她累心的。你们呀,以后可要好好地孝敬你们的母妃。”

“是,臣(臣妾)记下了。”黛玉忙起身,和水溶一起应着太后的话。

“哎呀,好了好了,皇上不在宫里,哀家这里也清净了这几日,今儿你们来了,可不许急着走,就在哀家这里用了午膳再走。这会儿啊,御花园里的好些花都开了,今儿天气也好,你们两个陪我老婆子出去逛逛?”

“谢太后恩典。”太后御花园赐宴,这可是无上的荣耀,水溶和黛玉对视一眼,只得起身谢恩。

御花园里果然繁花似锦,正是春光明媚的时候。

太后选在一处背着小山坡的一片玉兰园里设宴,此时玉兰花开的正好,洁白的花朵映着湛蓝的天空,十分的赏心悦目。

太后设宴,宫里的几位有头有脸的娘娘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皇贵妃容滟波,贤德妃贾元春,静嫔萧尔雅,谨贵人仇锦华四个后宫妃嫔带着各自拿手的点心菜品,一齐赶到御花园,为太后的酒宴添上自己的一份心意。

太后自然十分欢喜,又命人在一侧摆了一席,让贵妃容滟波带着其他三人坐成一席,自己这边只留黛玉和水溶,另外叫来大皇子子詹在下首相陪。八个人在这玉兰花丛中,餐山珍海味,饮琼浆玉液,听鸟语虫鸣,赏落英缤纷,倒也开怀自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太后便斜倚在宽敞舒适的贵妃榻上,一边让丫头们服侍着往口中送着吃食,一边笑道:“我老婆子散漫惯了,你们二人也不是外人,别跟我这儿拘束,这满园子的花开的正好,你们若是坐不住,尽管四处走走也使得。”

黛玉忙起身答应,只是坐在远处,并不去走动。

水溶心知黛玉在太后面前依然拘谨,便对着太后笑道:“太后一向慈爱,溶在太后面前也放肆惯了,只是玉儿却有些放不开。”

“这也没什么,我们娘们儿原就见面少,她拘束些也是自然。”太后说着,又转头对另一席上的容贵妃说道,“哎呦,今儿这酒喝得有些多了。哀家且去那边亭子里歪一歪,等会儿她们送了点心来,捡着和软的给我送过来就行了。北静王和王妃难得来宫里坐坐,你替哀家好生招待,还有子詹,好好跟你王叔讨教一下学问,省的你父皇回来之后考你,你又要挨你父皇的教训。”

容贵妃忙起身答应着,大皇子子詹也垂首而立,待太后说完话,稳稳地打了个千儿,朗声说道:“孙儿谨记皇祖母教诲。”

太后一走,几位妃嫔便随意了很多。贤德妃先起身离座,来到黛玉身边,微笑着坐下,和黛玉肩膀挨着肩膀,轻声笑道:“妹妹如今成了北静王妃,咱们姐妹以后见面的机会反倒多了起来。姐姐在宫里日子久了,难免有些寂寥,还请妹妹闲来无事,常来宫里跟姐姐说说话。”

“姐姐常伴陛下左右,又怎会寂寥。”黛玉也微微一笑,“承蒙姐姐垂爱,黛玉敬姐姐一杯。”

“瞧妹妹说的,莫不是跟北静王爷新婚燕尔,王爷舍不得妹妹出来逛吧?”元春笑看了正在看向这边的水溶一眼,压低了声音,在黛玉的耳边小声说道。

“娘娘……”黛玉一时局促羞涩,不满的看了水溶一眼,红着脸低下头去。

“你看看,被我说中了吧?”元春看着黛玉羞红的娇颜,心中很不是滋味。

想当初她元春十几岁入宫的时候,也跟黛玉一样,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那时候总觉得,能够嫁入皇家,给皇子做妃子那是做人最得意的事情。可是自从皇子成了皇帝,国事繁忙,皇上流连后宫的时间越来越少。而自己已经不再年轻,美好的少女之梦,随着更多美丽少女的入宫,早就破灭了。

“娘娘说笑了。”黛玉别过脸,不欲多说,只伸手从桌子上拿了瓜子来吃。

水溶看黛玉尴尬,便悄声在五岁的子詹耳边说了几句话。子詹便离座凑到黛玉身边来。

“王妃婶婶,我们来猜谜语吧?”子詹是皇贵妃容滟波的儿子,容滟波虽然不是皇后,却是后宫中品级最高的妃子,子詹原是皇上做继位之前的正妃所出,正妃已故,皇上便让容贵妃教养子詹。

容贵妃的身子原受过伤害,太医早就诊断说不能再生育了,所以待他极好,视如己出。后宫到朝野,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容贵妃是皇后的不二人选,而子詹将来也必然是要继承大统的。所以子詹在元春的眼睛里,自然是眼中钉,肉中刺。

“猜谜语?”尴尬中,黛玉听到子詹稚嫩的童声,不由得笑了,转身牵住子詹的手,笑问:“那子詹说个谜语,让我猜猜?”

“好!”子詹洋洋得意,站直了身子,对着黛玉朗声念道:“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

“这个么,倒也不难。我也说一个你猜猜,你的答案就在我这个里面。”黛玉一听便猜到子詹所指何物,只是这个可爱的小男孩如此自信的站在面前,便忍不住要逗逗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他拉到自己的怀里,轻声吟道:“麦浪如潮涌,旌旗上下翻。扁舟船帆起,好似箭离弦。”

子詹听了黛玉的谜面,略一沉思,便哈哈大笑,摇着黛玉的胳膊笑道:“婶婶,你真是神了!你这四句跟我那四句却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大皇子很是聪明。”元春坐在黛玉的另一侧,见子詹和黛玉玩的开心,讪笑着,又不想离开,便拿了瓜子来嗑。

“娘娘原来不也是喜欢猜谜语吗?去年正月十五灯会上,父皇还夸娘娘的灯谜出的巧妙呢。”子詹转头,认真的对元春说道。

“是啊!”元春感慨,去年正月十五猜灯谜,自己还把灯谜写在灯笼上,拿回家去让家中的姐妹们一起猜。可是今年呢?

“哈哈……”水溶看子詹和黛玉在一起说的开心,便笑道:“你们两个打哑谜,我却听出来了。生来本无形,走动便有声,夏天无它热,冬天有它冷。是也不是?”

“王叔王叔,很是,很是呢!”子詹转头看了一眼水溶,高兴地说道。

“你这孩子,刚吃了酒,别腻在你王妃婶婶身上,看把你的酒气把婶婶熏的头晕。”容贵妃听见这边说的热闹,便对着子詹招手。

“母妃,我喜欢婶婶,她身上的香味很好闻呢!”子詹童言无忌,只管腻在黛玉怀里大声吆喝,却不想把水溶给妒忌的要命。很想伸手把这个小家伙从黛玉的怀里拉出来,不许他腻在她的怀里。

“子詹,到王叔这边来!”水溶伸手,把子詹抱在怀里,敲了一下他光洁的脑门,小声笑道:“你这小子,小小年纪就知道胡说。”

“王叔!子詹说的是真的,难道你没闻到婶婶身上的奇香?”子詹脑门被敲,立刻瞪起了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水溶。

黛玉羞极,自顾起身离座,慢慢的踱到不远处的那从新摆放的盆栽瓜叶菊跟前,默默地蹲下身子,坐在一块光洁的石头上,面对那一汪碧水,看着水中嬉戏的鸳鸯水鸟。

想着这短短的十日内发生的这么多事情,想着水溶从一开始的呵护到后来的宠溺,再到昨晚的疏离。

想到短短的十日内,自己便被卷进北静王府这个漩涡之中难以逃离,黛玉的心中好像有无数个问题想不明白。

真正的爱情到底是什么呢?一个灵魂的挣扎和痛苦,难道能够从另一个灵魂那里得到拯救么?

一个心灵的空虚和不完整,难道能在另一个心灵那里得到圆满么?

难道两个同样脆弱的生命,合在一起就可以构成一个坚固完整的神话么?

难道安慰不是假象,满足不是欺骗,解脱不是空想,欲望不是虚幻么?

难道有了爱情,生命便不是短暂虚弱,命运便不是无常轮回么?

难道一个人对爱的渴求,能够仅仅因为得到所爱对象的回应而永远满足么?

如果春天必得消逝,如果花朵必得凋零,如果快乐必得短暂,如果生命必得衰残,为什么不应该找一个人,携手共看云卷云舒,花落花开,为彼此在这个凄凉尘世上,编一个美丽的梦幻,在茫茫人海中,结一段甜蜜的情缘?

能吗?

可以吗?

会做得到吗?

所有的问题都围绕着一个人,那个人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用眼睛的余光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看他和子詹在那里说笑;

侧起耳朵倾听他爽朗的笑声和诙谐的话语;他的身影,就这样闯进了自己的心里。

酒足饭饱,意兴阑珊。黛玉和水溶辞别了太后和几位妃嫔,离开万寿宫,走过长长地皇宫甬路,上了马车。离开这禁卫重重的皇宫。

四匹马驾辕的马车宽敞舒适,好比一间惬意的卧室。床榻桌柜,茶点瓜果一应俱全。

水溶斜躺在宽榻之上,身后靠着软软的锦垫,怀中搂着微醉的娇妻,娇妻枕着他的胳膊,微闭着眼睛,似睡非睡若即若离的靠在他的怀中。水溶只是期盼着这条路长一些,再长一些。

“玉儿,你在想什么?”马车里一直很安静,二人谁也不说话,原本只静静的听那马蹄踏在青石马路上的声音,但水溶却听到怀中之人轻微的叹息之后,打破了沉默。

“没想什么。”

“那为何叹气?”

“不知道。只是觉得胸中有些闷闷的,想长出一口气,缓解一下胸中的憋闷。”

“玉儿,你是不是很不喜欢我……们的王府?”水溶想问,你是不是很不喜欢我,但话说出来又觉得不妥,作为丈夫,作为王爷,他的王妃不喜欢他是不行的。可是玉儿这样一个人,若是真的说出了不喜欢,他又能怎样呢?他是绝不会放她离开的,所以迟疑之后,他又加上了‘们的王府’四字。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不喜欢,实在是不喜欢。黛玉从心中反复的说这三个字,可嘴上却沉默着,没有说出来。

“玉儿,你不喜欢的那些人都已经没有了,以后的日子里,你可不可以……”一心一意的陪在我的身边?

水溶的话又是说了一半,他们已经是夫妻了,这种话问起来好像有些多余,但此时此刻的水溶是多么想知道黛玉心中的真实所想!

“以后的日子里,你还会纳妾,甚至纳侧妃的。对吗?”黛玉的眼睛依然闭着,其实她很想说,我愿意一心一意的陪在你的身边,甚至会好好地对待婧琪,婧玥还有婧瑶,可是我却不是你的唯一,你今天拥着我,明天就可以拥着别人。这样的生活,不是我要的,我要的,是两个灵魂的相依相偎,没有其他,更不会有第三个,第四个甚至更多个人……

想当初在荣国府住着的时候,贾家上上下下都以元妃为荣,可看看元妃那一脸的落寞,便可以知道她内心的苦恼——如今后宫佳丽才一千多人,跟传说中的三千还相差很远,可得宠的也不过是那四人而已。看看皇室王府之中,到底有多少闺中怨妇,抑郁而终?

黛玉自问虽然只是一介女流,但却一心要得到一份完整的爱情。想要那个人一直牵着自己的手,不管风雨飘扬,总能完完整整的走过慢慢人生之路,可是水溶,你能吗?

纳妾,纳侧妃。即使你不想,也必然会纳的吧?即便太妃不愿给你纳,太后会不会再给你指一个?

黛玉背对着水溶,闭着眼睛,淡淡的口气问出这句话之后,长长地睫毛中便有一颗珍珠般的水珠从眼角滑落。

不伤心?那是不可能的,她已经把自己交给了他。雨夜的那场欢爱和洞房花烛不同。后者是勉强的,不得不为的。而那夜,她是欢愉的,幸福的,像这二月的玉兰花一样,完全绽放的。

“玉儿,你信我,我绝不会再纳妾,更不会纳侧妃。”

“可能吗?”嘴上虽然这样不经意的问着,但黛玉的心中却是异样的震惊。且不管他能不能做到,只这样一句话,便很难得了。

“玉儿,你要信我。”水溶伸出手臂,拥紧了她,许是中午的美酒喝的太多,娇软的身躯唤醒了他身体内沉睡的雄狮,手腕一用力,便把她翻过来,抬腿压上她红色裙裾,他把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而搭在她背后的手也不安分起来。

“不行……这是车里。”黛玉着急,便要翻身挣扎。

“别动。”水溶坏笑,“你一动,这车子便要晃起来了。到那时下人们还以为我们在里面打架,若是掀开帘子看一看,我可不敢保证他们会看到什么。”

“呃……”她无奈,停止了挣扎,身子变得僵硬起来。

“玉儿乖……”他灵活的手指从她微松而繁复的诰命服饰的缝隙里一层层探索上去,轻缓的力道和速度让她有禁不住吸了口气。

水溶魅惑的一笑,好像看出她不想叫出声,于是轻轻地吻上她的唇,用舌挑开黛玉咬着嘴唇的牙齿,深入地探进去,吞没她的娇吟。

缠绵的狂吻中身体的难受减轻一些,唇舌的纠缠时沉吟也可以不必压抑,放心地释放……

佳人娇喘着,身子深处某个位置开始发热,发烫,下意识想渴望去拥有些什么。

放在他胸口的玉手慢慢地攀上他的背,回吻着他,学着他第一次吻她时那样,舌尖舔着他的舌,吸允他的嘴唇。

“玉儿,你是我致命的宝贝!”他声音沙哑而干涩,呼吸沉浊,紊乱。

车内的温度骤然上升,仿佛已经进入炎炎夏日一般,黛玉只感到闷热和窒息。

幸好有一股春风袭来,把车窗的帘子轻轻地吹起,凉意吹进来,吹醒了沉醉中的一双人儿。

“溶……”黛玉摇头从他的狂吻中挣脱,喘息着,“不行……”

“玉儿,这里好像是不行。”如今是在马车上呢,皇宫和北静王府的路并不远,或许一会儿二人刚刚开始,这车就该停下来了。

“讨厌……你放开我。”她的小脸红彤彤的娇艳欲滴。

“好……”他的声音沙哑郁闷。

感觉身上的禁锢慢慢的松开,黛玉慌忙中坐起身子,整理着凌乱的衣衫,忍不住嗔道:“我这是一品诰命的衣服呢,你瞧你给我弄成什么样了?”

“呵呵……下次出门记得别穿这个,麻烦死了。”水溶轻笑,若不是这恼人的衣衫,他此时已经得手了也说不定。

“你还说,你看你这副样子,怎么进家门?还不快起来整理一下?”

“不要,我就要这个样子下车。看谁敢多嘴。”水溶耍起了小无赖,嘴巴一扬,往后倒下,舒服的躺在靠枕上。

“你……”黛玉气急,“你这个样子下车,人家会怎么想我?”

“玉儿衣衫整整齐齐,他们如何会想玉儿怎样?”水溶坏笑,依然躺着不动。

正是因为我整齐你不整齐,人家才会想我嘛!黛玉冷哼一声,抬手伸向他的腋下,寻到最他胳膊内侧最细嫩的肉皮,用力掐了一把。

“啊——玉儿!你要谋杀亲夫?”水溶大呼一声,一下子从榻上坐起来,呲牙裂嘴。

“呸!不要脸的,还不坐好?”黛玉轻啐了一口,抬手把水溶的衣衫整理好。

水溶洋洋得意的坐在那里,宠溺的微笑着,等着黛玉把自己的衣带系好,又把揉搓的褶皱慢慢的抚平。

回到府中,二人先去凝瑞轩见太妃,简单的说了说在太后的事情,然后又说起了婧琪的情况。太妃连连叹气。

原来太妃已经问过几个太医,婧琪因为连续高热,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等病好之后,可能会影响心智。通俗的说,婧琪可能会有些痴呆。

这事水溶昨天晚上便已经听太医说过,唯有黛玉是初次听说。她听到这话,想起昨晚水溶自己一个人在书房里坐了一夜,便更加体会到他的苦楚。

“你们回房去吧,婧琪的事情,也只能说是天数使然。能保住性命已然是阿弥陀佛了。若不是医治及时,这会子恐怕已经是天人两隔了。”太妃一边说着,又落下了眼泪。

水溶和黛玉少不得又劝了几句,方告退回房。

“今儿听太后的话里,皇上明天也该回来了吧?”黛玉见水溶眼睛里的忧伤,知道他还是在为婧琪难过。

“是啊,皇上历来说话那都是一言九鼎。他说十日后会有圣旨,就一定会有。”

“那云太医也会回来了。王爷不要着急,等明日我们再请云太医来,再给婧琪想想办法。”黛玉嘴上这样说,其实也就是劝劝水溶而已。至于云轻庐有没有办法,恐怕水溶比黛玉更加清楚。

“嗯,好了玉儿,咱们不想这些了。传饭吧,为夫真是有些饿了。”

“好。”黛玉听水溶说饿了,忙转身去吩咐丫头们传饭。而潘氏也来上房伺候着。婧玥和婧瑶依然是被接到黛玉房里一起用饭。

饭后,水溶和黛玉二人又去看望了婧琪,水溶又见了四位太医,询问了婧琪的病情,又叮嘱了一些话,时值二更天,才和黛玉回房。

“哎呦!今儿这一天,真真要累死我了。”水溶长叹一声,任凭晴雯和莲籽替脱掉外衣,只留下中衣。

“谁说不是呢,从早晨五更天起,到这会儿,我这脚步都没停下过。洗澡水弄好了没?”黛玉深有同感,待紫鹃和秋茉服侍着她把衣服换掉,高高挽起的发髻也打开,瀑布般披散在身后,方在摇摇酸痛的脖子,长出了一口气。

“回主子,准备好了。主子这就请吧。”紫鹃知道黛玉出门后必然要洗澡,所以不用吩咐,早早的备好热水。

“嗯,走吧。”黛玉起身,也不理水溶,便往外走。

“玉儿等下,为夫也要洗,咱们一起。”水溶只顾说话,竟忘了四个丫头都在房里。一时间丫头们全都羞红了脸,黛玉更是羞得无地自容。

“你胡说什么?秋茉去给王爷准备热水。”黛玉头也不回,急匆匆离开。

水溶到底没敢闯进帷幔那边和黛玉共浴,只待她沐浴完毕离开之后,闻着帷幔之间透过来的淡淡幽香,从自己的浴桶里慢慢站起,拿了一块大毛巾把自己的关键部位裹住,然后披上袍子从洗浴间出来,快步回卧室。

黛玉已经在床上,丫头们都退下去了。屋里指点着一只蜡烛,烛光昏暗,帐幔里,黛玉似乎已经睡着。面朝里侧躺着,瘦弱的肩膀一起一伏,是她在平稳的呼吸。

好温暖的画面,水溶心底深处的柔情再次被唤起。

退掉外袍,把身上的大毛巾扔到一边,他直接钻进红绫锦被中,拥住那个温热柔软的身体。

黛玉真的累了,不过她原本是半睡半醒,等到身后有人把自己保住,再次闻到那淡淡的龙涎香的时候,她才翻过身来,依偎到那个温暖的怀抱里,在他低沉缱绻的声音中,在他无法比拟的温柔中,蜷曲身体,酣然入梦。

不知睡了多久,黛玉梦见自己划起了小船,在长满荷叶的池塘中飘来荡去,一只一只采着刚刚成熟的莲蓬。那么大的一个池塘,层层叠叠的荷叶随风翻滚着,碧绿之间偶尔还有一两朵洁白的荷花。那么多的莲蓬,莲籽鼓鼓的,黛玉采啊采,采满了身边的竹篓,胳膊好酸,伸伸懒腰,躺在船舱里,船儿晃啊晃的,清新的荷香包围着自己,闭上眼睛,仿佛能听见谁在远处笑着……

然后,水溶就来了。他说着好听的情话,缠绵在她的身上。

“溶?”黛玉半梦半醒,感觉耳边痒痒的,却不愿睁开眼睛。

“是我。”水溶闷声道:“玉儿,你是我致命的宝贝,我很疼你,非常非常的……你知道吗?”

“嗯……”

水溶还在继续说着,空气也变得暧昧起来,他的气息如荷塘里的荷香一般轻轻的拂在她的脸上,凉凉的,有股清凉的甜,有男性的磁力。她闻着他的味道,懒懒的,软软的,闭着眼睛,不愿醒来。

她着了魔一般,迷迷糊糊的顺着他,随着他。仿佛一切都在梦里面,仿佛这就是一场春闺的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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