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十七退下后。计都担心的问:“陛下对影卫不喜?”
“没有。”叶明净一脸苦恼,“朕只是奇怪,他怎么会是个男子。”
计都怔了怔,如果叶明净是男人,他的位置也会和影十七一样。故而有了几分同情。道:“影卫的敛息功夫很特别,必须是经脉完整之人才可修炼。历代的影卫都是男子。陛下放心,他们都是武痴和定力绝佳者,不会有意外。”
“朕不是担心这个。”叶明净继续愁苦,“罗睺对朕说过,影卫知道的东西太多,不可放任出宫。朕便想着将他安排给懿安太后当护卫。朕以为他是内监,谁知道……”
啊?计都呆若木鸡。瞥向窗外。这个距离,没走远的影十七绝对能听的清清楚楚。
不送去懿安太后处,就只能留在叶明净身边。多一个男人和他轮值,计都是一百个不愿意。在谭启卸下罗睺名号,离开宫廷后。他新官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影十七。
“属下参见计都大人。”影十七很守礼仪。他不是承庆帝的第一个影卫,却偏偏是最后一个。历代影卫的结局只有三种,一、老了退休去皇陵。二、为保护帝王而死。三、被帝王赐死。除了第二条路,其他两条路都要看帝王的安排。在此之中,计都罗睺的影响力非常之重。
计都盯着他看了半天。叶明净的心很软,如果不是冒犯到她,她绝不会出手伤人。所以赐死影十七是不可能的。可正因为心软,如果影十七在她身边,就一定会被当成自己人。影十七不是冯立,谁能保证日后会怎么样。照这样看来,送到懿安太后身边是最好的出路。可偏偏影十七是个男人。
“你今年多大了。”计都阴沉着脸问。武功高到一定程度,容貌的衰老会延缓。眼前这人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
“属下今年三十七。”影十七老老实实的回答。他从小就被当成影卫培养,每日的功课就是躲在黑暗中藏匿。人情世故懂的不多。他所有的处事才学都是在躲藏于宣明宫的岁月里学会的。知道自己的生死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间。
“如果让你净身,你可愿意。”计都也不瞒他,说了自己的打算,“你也知道,陛下是有意送你去懿安太后处的。只是你的身份实在是不妥。”
影十七道:“净身后,我的功夫就只能余七成。敛息之术更是大打折扣。”言下之意是不愿净身,他为了自己的身体完整,绞尽脑汁,“功夫差了,拿什么去保护懿安太后?”
计都一愣。不错,影十七净了身,武功会大打折扣。只得照实回禀。
叶明净也觉得很棘手,无奈之下只能先安排在自己身边。她和计都等当地人观念不同,绝无可能做出让这等年龄的男子净身这样的事来。
于是计都有了一位换班的兄弟。叶明净给影十七起了个名字,叫卫七。
没过多久,三位一甲成员的任命发放了下来。状元罗士涛任翰林院史官编撰,从六品。榜眼马致忠和探花陆诏则是翰林院编修,正七品。于此同时,陆诏的婚期也定了下来,就在两个月之后。同僚们都恭贺他大小登科同庆。
陆诏在翰林院开始的几天,罗士涛、马致忠以及一众庶吉士们和他的关系还不错,十天之后,这些同年们开始有些敬畏的疏远他。原因无它。陆诏在翰林院上了十天班,其中有八天的下午,皇帝陛下都要招他去南书房议政。翰林院学士柳文征看见他都是客客气气。俨然一代天子新宠。
其实也并非叶明净偏爱陆诏。翰林院是皇帝的秘书处,一般情形下,每日上午处理政事的时候,都会宣这些学士、侍读学士、侍讲学士过来议政。官位小的,如侍读、编修、编撰,她也都会招了来旁听,为的就是集思广益。
可惜这些人太过爱惜羽毛,在普通日常问题的处理上还行,轮到敏感问题时就一问三不知了。而陆诏则往往会打几个擦边球。不至于触动根本,又不是泛泛而谈。只能说此人对人性和‘度’的把握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叶明净并没有嫌他滑头,她自己两世为人,知道世间之事,最难把握的就是一个‘度’字。陆诏处事如此圆滑不留衣角,结合他的身世,想来除了天分外,也是幼年吃了许多苦才修炼而成的。
而且,陆诏的这种行事也很合她的口味,叶明净自己就不是一个激进的人,凡事没有八分的把握,她不会动手。
土地兼并一事就是如此。内阁在拖延争执了许久后,终于拿出了方案。着令各地官员清点各州土地良田数目。
叶明净嗤笑一声:“朕尝闻,上令下不行,如同废纸一张。内阁的这项诏令,想来下面的人要糊弄也容易得很。别的不说,只一个简单的‘拖’字,这里下下雨,那里干干旱。就可以把自己的三年任期给拖掉。后面接替的人再拖三年。呵呵!诸位爱卿,这道诏令下去,只能制止住目前良田逐年减少的问题,查清旧例是别想了。而且……”她高深莫测的看向众人,“七八年后,想来这纸诏令也就真的和废纸差不多了。”
广平女帝素净着一张娇美的容颜,似笑非笑。底下的人却是个个背后冒冷汗。
方敬长叹一声,看来女帝是铁了心要变法了。叹道:“陛下明鉴,臣等惭愧。”半句不提如何改进诏令。内阁首辅当到他这个年纪,最经不起政治上的折损。宁可少做些,也不愿卷在变法里面折掉一世英名。
“诸位卿家有何高见?”叶明净环视众人。
林珂看了看人群中的陆诏,前两日他们对这项问题也讨论过。得出的结论是,他们一身的前途都在女帝的看重之下。是躲都躲不掉的帝王党。别的人可以推诿,他们必须附议。于是他出列:“陛下,依臣之见,不妨将官员的考评和土地清查结合起来。报损良田的,考评为差。土地不动的,考评为中。开拓良田的,考评酌情为良或优……”
他的话一说,在场的人个个倒吸凉气。
“此事万万不可。”董学成立刻反对,“官员考评,方方面面。一州之地,事务何止千百,岂能光凭田地一事就定优劣?”
林珂冷笑:“这么说,依董大人之见,这年年报损土地荒废的人,还能升官不成?”
“你这是强词夺理!老夫什么时候这么说了!”董学成气的立时就和他争执起来。
两个人在南书房吵得口沫横飞。廖其珍觉得两人说的都有理,帮忙劝架,结果越劝越乱。
叶明净笑嘻嘻的坐在龙椅上,吵吧,吵吧。能吵架才有活力。吵吵更健康。
方敬头都要晕了,这还是议政吗?比菜市场还乱。陛下还在高处看热闹。果然是一朝天子一朝事,先帝在时,哪里有这么乱。他头一扭,看见秉笔大臣张奉英在不停的记录,气的冲过去拔他的笔:“你昏头了,这种场面也能记得?”
张奉英一脸正经:“陛下说了。为人君者坦坦荡荡,大家都是为国事争吵,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私事,留于史书也是美谈一件。”
“美谈?——咳咳咳!”方敬惊怒的呛了一口口水,猛烈咳嗽起来。薛凝之赶紧扶他坐下,端来茶水给他。
一旦吵得热闹起来,理智什么的就渐渐抛远了。南书房里的得力臣子们已经分成了三派,坚持考评和土地挂钩派,反对派,中间劝架派。引经据典,吵架的内容已经渐渐开始偏离。
陆诏是坚定的帝王党,林珂的得力助手,一张嘴话不多,却每每直达要害。忙碌中,他转眼看向叶明净,看见她气定神闲的微笑,心头一震。
这是成竹在胸的笑容,这位陛下早就有了方案。他恍然大悟,不动声色的靠近林珂,用手肘碰了碰他,示意他看向上面。
林珂抬眼,叶明净几不可查的颔首。林珂于是大声道:“既然各说各有理,那就请陛下圣断。”
董学成一听,也道:“好,就听听陛下如何说。”
叶明净等场面都安静下来后,笑道:“诸卿家说的都有理。土地清查的诏令没有相应的奖惩制度确实不行。和吏部考评结合在一起甚好。董卿家的顾虑也有道理。事有千面,不可以偏概全。朕看这样吧。先选出一府之地作为试点,试行一下土地清查和考评结合。当然,这里面还要牵扯到当地的气候、水土,历年的民政税收等等。具体的事务还得由内阁商量出个具体章程来。”
找一府之地试运行?众人皆是一愣。方敬立刻回过神,大声称赞:“此计甚好,陛下圣明!”
众人也纷纷回过神,的确没有比试运行更稳妥的办法了。经过刚刚的吵架后,人人都觉得这样很好。内阁拿出了可行性方案。又不必一下子得罪全国的官吏。至于试运行成不成功,那是后面的事了。总比在南书房吵架要好吧。
此项议案全员通过。叶明净有意无意的敲敲墙上的地图:“试选的地点就这里吧,江西布政司广信府。”
方敬心里“咯噔”一下,广信府知府戴元同生性爱贪。下属的丰华县县令是今年刚刚上任的黄陌,黄陌的县令位置是女帝亲自委派的……
他脑中轰隆一声,霎时明白了很多。叶明净的这张网是早就开始结了。
想通了道理,他神色复杂的带着内阁成员退下。对着犹在生气的董学成苦笑:“你别气了。今儿这场吵,是陛下做的一场戏。你别放在心上。想来蒙石也是迫不得已。”
“你说什么?”董学成一惊。
方敬悄声在他耳边道:“广信府知府是戴元同,下辖丰华县县令是去年陛下亲自任命的黄陌。”
董学成大吃一惊,面色数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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