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成伯顾缉也及时得到了这个消息。他想了想,亲自带了一本从江南急送过来的小册子,去了顾朗的书斋。
“好好看看。这是太女在西林书院演讲对答的内容。”书册划过一个弧度,准确的落在顾朗的手边。
顾朗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看完整本册子。抬眼看向站在窗边的父亲:“父亲。我想担任东宫侍卫长。”
“哦?”顾缉似笑非笑的转过头,“东宫侍卫队长,品级虽然和你现在是平级。可是,一不在帝君眼前,二需要日夜留宿东宫。十天方有一次休沐。若是忙起来,休沐被取消也是常事。你确定?”
“我确定。父亲。”顾朗目光坚毅,“东宫侍卫长的确是不在帝君眼前。但是,却是日夜在储君眼前。”
顾缉的眼中有了几分笑意:“听说,昨儿你媳妇来闹了一场……”
“父亲,这不怪她。”顾朗目光黯然,“没想通的人是我,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她从小生活的地方和这里不一样。”
顾缉点点头:“这事是我考虑不周。原想着老袁跟了我大半辈子,昔年在军中也是一把好手。他的闺女又不是那等娇小姐,半大的时候就能替了他爹去山里打猎。想必和你会谈的来。谁料……唉,你自己处理这事吧。”
他走了后,袁氏带着一个大包裹来到书斋。包裹里是干净的换洗衣衫和伤药、细纱布等等。小厮打来温水,她坐在榻边替顾朗换药。动作轻柔麻利,指间微温。
“你若是和离回去了,会不会被街坊说闲话?”顾朗闷声道。
袁氏手下一滞,随后又动作起来:“你又没找别的女人,我干嘛要和离?”
顾朗转过头,脸对着她:“我并没有保证以后不会。”
袁氏呲之以鼻:“保证有个屁用!我娘说了,真男人都是只做不说。”
顾朗怔了怔,半晌后道:“你现在不走,那若是我日后有了别的女人呢?”
“我就那时再同你和离。”袁氏麻利的换好药。又换了盆较烫的水,浸透布巾后,拧的半湿替他擦洗:“你一日没碰别人,我就信你一日。”
皮肤上分泌的汗珠和油脂被微烫的温水一擦而净,分外清爽。顾朗心下松快了许多,道:“若我同你有了孩子,过了十几年后再有别的女人呢?你又当如何?”
“离开你。”袁氏话说的斩钉截铁。然后又想了想:“不对,那我的孩子就没娘了。这可不行。这样吧,我记得听大嫂说过什么‘赶去庄子上’之类的话。真要到了那时,我就去庄子上住。孩子么,要读书习武,平时还是跟着你,隔个三五日到我的庄子上住一日就行。”她认认真真的考虑,“这样的话,我得先置办个庄子。不知道京郊的地价几何?嫁妆恐怕不够,还得想些有出息的营生……”她一边擦着顾朗的胳膊,一边细细的盘算。
顾朗看着她一脸认真,神游天外的样子。哭笑不得:“你想的真周全。”
袁氏回过神,扶着他换了套干净的中衣。又拿梳子打散了他的发髻,一下一下的梳着,低声道:“我是真心想和你过日子的。谁知道你们家这么麻烦。别的也就算了,我能熬下去,日子是人过的,总有一天能熬出头。只是这一项,不行。我娘从小就告诉过我,夫君若是有了别的女人,那就是来向我催命的。她能要了我的命。”
“要了你的命吗?”顾朗轻声低吟,几不可闻。
“伤好之后,我的职务可能会有些变动。”他突然出声,“会长时间住在……护卫所那边。十天方能休沐一天。若是公务繁忙,只怕连休沐也会取消。”
袁氏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回去就准备,除了换洗的衣服、鞋袜、日常洗漱用品,可还要准备被褥?护卫所那边,只怕是公用的,还是带了自己的去好。对了,还有伤药也要准备周全。”
顾朗道:“不必带太好的去。那些丝绸锦缎的都不能带。”
“这我知道。”袁氏笑道,“护卫所也算是半个军营,自然是要那细密的棉布,又实用又不打眼。只是家里的被褥都是丝缎……”她想了想,“横竖入夏了,被褥不用太厚。我先赶出三床来,两套换洗、一套备用。你带过去先用。其它的,我在家里做好了再让人给你送去。”
顾朗微微点头:“还有些日子呢,不急。只是这东西你得自己动手,不能用府里针线上的人。”
袁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才不劳动他们呢?个个眼睛生在天上。谁稀罕穿他们做的衣服了,我又不是不会做,不就少绣几朵花、几只鸟么?你放心,这是要带去军营的东西,我知道轻重。不会让不相干的人插手的。”
顾朗再度点头:“料子不够就告诉了我,我让人去买。置庄子的事……京郊地价贵,而且,没个后台,在有良田的地方置庄子会惹人眼红……”
袁氏恍然:“是这样啊。那我再看看,想办法先找个营生做起来,总不能没有进项。”
顾朗想了想:“你先瞧着也好。只是别轻易做决定。千万得和我商量了。京城水深,和你们家乡那一块儿不一样。”
“行。”袁氏目露坚毅,“你放心,我一定不擅自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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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小朝会,承庆帝坐在高高的皇位上,目光扫视下列众臣,缓缓的道:“朕昨日接到一封奏报,上面说太女在西林书院回答学子的提问时, 说了一个观点。就是储君不可有夫。诸卿以为如何?”
新任礼部尚书严守正第一个跳出来:“陛下,太女的言论应和着三纲五常,于礼相合。”
他的话很有意思,既不说赞同也不说反对,直说于礼相合。毫无漏洞和破绽。
承庆帝很满意,看向蒋蕴:“蒋卿家,你看呢?于礼是否相合?”
蒋蕴迟疑了一会儿,道:“三纲五常,礼之所在。顺应三纲五常的事,自然于礼相合。”
承庆帝又看向方敬:“方爱卿以为呢?”
方敬出列拱手:“储君若有夫,的确于三纲相背。”
这时,晋国公出列,冷笑一声,问方敬:“方大人。若说储君有夫于三纲相背。那么,女子与不是丈夫之男子同居同住,行夫妻人伦,不知又当何解?”
方敬瞳孔一缩,定定的看向他。半天后道:“晋国公此言差异。太女先是储君,之后才是女子。行事当以维护储君之仪为先。”
严守正又跳了出来,长篇大论:“晋国公,帝君家事,本就与民众不同。不然,皇后为何不称为皇妻?而为后?太子妃为何不称为太子妻?而为妃?太子妃之‘妃’字是否又与后/宫‘德、贵、淑、贤’四妃之‘妃’字意义等同?否也。盖品级相同,意义不同尔。故而,帝君与储君之配偶,自当有相应的称谓、品级。以示与平常百姓不同……”
晋国公薛惟气的差点没吐血。严守正一席话的打击面太广了。尤其是他将太子妃的‘妃’和四妃的‘妃’凑到了一起。同样的妃字。四妃明显不是皇帝的妻子。那么‘妃’就不是妻子的称谓。这样一来,非要强硬的推敲,太子妃就不是太子的妻子。再推广下去,连王妃都是妃,不是妻……所以说,太子妃这三个字本身就有些持身不正。
众人也被他滔滔不绝的言论闹的头晕,这时,严守正趁机从怀中抽出一封折子,对着承庆帝行礼,朗声道:“陛下,臣率礼部众官员,已草拟了男子在东宫的一应品级封号,请陛下过目。”
承庆帝目露满意:“呈上来吧。”
谭启接过折子,展开大声朗读:“东宫男子一应品级,正卿:一人,正一品;侧卿:二人,正二品;常侍:二人,正三品;常安:四人,正四品; 承徽:十人,正五品;昭训:十六人,正七品;威仪:二十四人,正九品。日常称谓为‘奉君。’”
一时间,太和殿中寂静无声。薛惟脸色铁青,几个勋贵们的脸色都不大好。
就在场面有些僵时,茂国公出列。于安静之中说了一番惊人言论:“陛下。既然严尚书按照太子东宫女子的品级,拟出了太女东宫男子品级封号。那么,两相对照之下。陛下应仿效太子选妃。着全国五品以上官员家中适龄未婚男子都来参选,替太女殿下挑选正卿、侧卿方是。”
他的话如同投进湖水中的巨石,在朝臣们心中惊起骇浪。勋贵们看着是屈服了,实际上扔下了一枚不定时炸弹。五品以上官员,这大殿上几乎人人有份。
说漂亮话是一回事,事情轮到自己身上又是另一回事。家中有适龄儿子的开始站不住了。
承庆帝眼明手快的用力咳嗽一声,将众人注意力吸引住后,道:“太女今年还未及笄。此事明年再说。另者,太女是女子。生儿育女之重担压于一人之肩,故东宫纳娶人数无需多。只是,需得是良家子方可。诸卿无事就散朝吧。”
众人心中顿时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明年再说。这就是暗示他们,没什么想法的,在今年之内赶紧给自家孩子定亲。明年自然就达不到要求了。还有那个良家子的含义也颇为深远,有通房小妾的自然不能称为良家子。那么,就是一时赶不上定亲,给自家儿子添置两个通房总是能办到的。
于是,心中大定的官员们下朝后不约而同的吩咐下人往家中传口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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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大家的意见,品级和称谓改过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