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噩闻的苏景玉陡然生出一股寒意,寒意顿时席卷了她的全身,让她如置冰窖。她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不知怎的,她觉得丹阳熬不过正月十五了!她宁可认为自己一定是多想了,她不愿去想,但是这种不好的感觉钻入她的脑袋中怎么都挥之不去。
接苏景玉进宫的马车在街道上疾驰,时而有喜庆的爆竹声传入她的耳中,分外刺耳。
邵峰看到苏景玉慌乱的乘车进宫,心中似是有感应一般,立即骑马追上苏景玉,要求跟她一起去见丹阳。
宫殿之外站满了人,有亲王,有大臣,也有御医。苏景玉到了之后直接往寝宫里走去,众人自觉的给她让出一条路来,纷纷向两旁退去。有人想阻拦跟随苏景玉进殿的邵峰,但邵峰横眉一怒,吓得旁人赶紧让开。
深红的华丽帷帐之下,躺着奄奄一息的丹阳,武祈轩跪在床边,母子二人执手相望,萧梦站在一旁捂嘴低泣。看到这幅景象,苏景玉急忙向丹阳的床边跑去。
“丹姨……”苏景玉紧张的靠近丹阳的床边,丹阳这才把眼光从儿子身上移开。
丹阳这次怕是真的不行了,她面色如金纸,眼眶深深的凹下去,仿佛一夜间衰老了二十岁!意识到这位待自己非常亲厚的长辈恐怕要离自己而去,苏景玉眼眶红了,她和武祈轩一起并跪在床边,焦急的问萧梦:“御医们呢?快让他们进来给丹姨看病啊!”
萧梦哭着摇头,苏景玉着急的说:“怎么能放弃呢?快叫他们进来啊!”
丹阳形如枯槁的手拉住苏景玉,微微摇头说:“别为难他们了,我的病本来就是无药可救,熬到今日,实属不易。”
苏景玉曾听萧梦说过,丹阳的病是在救武子瞻时被北漠刀客重创所致,其中一个北漠刀客修得“天山寒霜手”,能将所触摸的东西瞬间冻成冰块。丹阳当年连中两掌,寒气沁入骨髓,怎么也拔不出来。武子瞻带着他求访江湖各地名医,勉强保住她的命,却断不了病根,所以丹阳长期服用红参暖身,以抵制体内的寒气,但是长年累月下来,体内的寒气已经耗去她所有的元气,她怎么也抗不住了。
丹阳说:“我已经知足了,能在有生之年见到你们两个孩子,我已无憾。”她看着苏景玉说:“我马上就要去下面跟你娘相伴了,我们两姐妹多年不见,我很想她,见到她我会告诉她你已长大成人,并且冰雪聪明,相信她定会很宽慰。”
说着苏景玉已经哭出来,呜咽一声扑在丹阳的身上。当年她没能见到父母的最后一面,心中的悲戚全被国仇家恨所掩盖,今时今日,丹阳待她犹如亲母,再次面临生离死别,她只觉得痛彻心扉。
丹阳摸摸苏景玉的头,说:“别哭了,傻孩子。”
她抬眼看向武祈轩,眼中满是不舍和亏欠,她缓缓的说:“轩儿……你虽然不承认,但娘知道你心里是怨我的……是娘不好,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还让你陷入沧浪国的动乱之中,如今娘又要丢下你一个人去了……轩儿,我苦命的孩儿……娘下世定会好好偿还你……”
武祈轩低着脑袋,脸上看不到悲戚,却透着痛苦的神情。看得出他的内心十分不平静,他哽咽着说:“您别这么说,我真的不怪您。”
丹阳流出两行浊泪,死死的握住武祈轩的手说:“轩儿,叫我一声娘,只一声,我就可以安心的上路了……”
武祈轩狠狠的摇头说:“不叫,您别想就这么抛下我一个人离开,你还没有偿还对我的亏欠,你还没有见到我爹,你不能就这么走!”
一个笑容从丹阳的脸上渐渐荡漾开,她又哭又笑的说:“傻孩子啊……傻孩子……”
她终于看到站在苏景玉和武祈轩背后的邵峰,丹阳哽咽一声,喊道:“邵大哥,我这一辈子亏欠你的太多,我没办法偿还你的情意,下辈子我一定还你。最后,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请你帮我照顾轩儿,他就托付给你了……”
邵峰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在这一刻动容了,他眼里含着泪,狠狠的点头说:“我从不图你的什么回报,你肯信任我,就已经是我最大的宽慰。”
听到邵峰答应自己,丹阳笑出了声,脸上浮出发自内心的笑。她的笑声越来越低,抚摸苏景玉的一只手突然从她的头顶滑下,不带半分力气。
“丹姨……丹姨!”苏景玉睁大瞳孔,惊恐的叫着,摇着,可是丹阳就那么带着笑、流着泪,闭眼去了……
武祈轩再也把持不住,终于嘶吼着扑到丹阳身上喊道:“娘!娘……”
冬雪飘飞之时,一声声沉闷的钟鸣声由灵仙宫传出,响彻天际,遮掩了坊间的爆竹声,盖过了年节的喜气,走在街上的行人不约而同的向正东方的灵仙宫望去,脸上都路出惊愕、痛惜的表情。
女皇殁了。
尚在亲王府里摆宴的紫亲王听到钟声,顿时甩了手中的酒杯,恶狠狠地问身边的谋士:“宫中的耳目怎么失灵,这样的大事为什么不报?”
谋士顿时吓得跪地不起,生怕紫亲王立即挥刀将自己给砍了。
紫亲王心中已转过千百个念头,丹阳垂危却没人告知她,宫中耳目全部失灵,她已闻到了危险的味道。
狠狠抽出腰间的剑,紫阳指向正东方咬牙说:“你对我不忍,休怪我不义!”
丹阳生前任紫亲王放肆,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她静坐皇权顶端,看着紫阳在她的宫里安插沿线、做手脚,却没有动作,那是因为她心中一直有愧疚,觉得自己夺了紫阳的江山。可是现在已经不同,为了武祈轩,丹阳不再允许紫阳如此放肆,虽然江山社稷已经开始动荡,但是她想尽力为儿子留下一个干净的皇宫。
在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近之时,丹阳不动声色的拔掉了紫阳在宫中的所有眼线,并将自己手中可以控制的兵力作出最好的布置,尽可能的使武祈轩安全。
当紫阳带着亲眷近侍准备逃出帝都,与百里外自己部下的驻兵汇合时,她却发现帝都已被守得飞鸟难出。京畿卫在听到丧钟的那一刻已将虹落城封闭,其中之人不能出,外面之人除非强攻,否则决不能进。紫阳出不得城,心中愤恨,拿出自己的紫凤令牌对守城大将说:“本王现在就要出
城,谁人赶拦,休怪我手下的剑不客气!”
守城大将毫不畏惧,一脸正气的说:“女皇有令,正月十五日之前谁也不许出城,紫亲王你也不例外!若你想硬闯,就试试是你的剑快,还是众列兵的箭多!”
数以百计的士兵整齐的站在城墙之上,背上都背负着弓箭,只要守城大将一声令下,紫亲王就会被扎的千疮百孔。
紫亲王不得已忍下这口气,掉头回府准备另作打算。在行至府门之前,京畿卫如潮涌般围来,将他们一行人困在中间。紫亲王拔剑相对,喝问道:“你们想做什么,竟敢对本王不尊!”
一面的卫兵散开,一个白衣武装女子持着红缨枪骑着骏马从后面走出来,飒爽英姿,好不威风!让紫亲王吃惊的是,马上女子竟然是萧梦!
萧梦目光如炬,对紫亲王说:“紫亲王,女皇有遗命,命臣等接你入宫,同大臣共商辅佐皇子登基之事,请您即可随臣进宫。”
紫亲王看着全副武装的士兵,冷笑着说:“共商皇子登基之事?我看你们根本是想幽禁我!你当本王是傻瓜?”
萧梦一反平日谦和恭敬的态度,肃然的说:“若紫亲王执意不肯服从皇令,就休怪微臣无力了!”
话音刚落,马上的白影已飞跃到空中,自紫亲王头顶持枪而落,速度之快,力道之大让紫亲王心中大惊,她从不知萧梦这个内官竟然有如此高的武功!
紫亲王不敢小瞧她,立即祭出宝剑同萧梦厮杀起来。一白、一紫两个身影斗得火热,两方阵营的其他人自然也一番混战。紫亲王的丈夫、子女纷纷落入京畿卫手中,副官见萧梦和紫亲王一时半会斗不出胜负,于是推出一位郡主对紫亲王喊道:“紫亲王,你再顽抗,休怪我对郡主不利!”
紫亲王竟然头也不回,只大喊道:“他们死活,跟我何关?”
萧梦心中大叹,口中喝道:“无情无义之人,竟然连骨肉也不管,我今日就替师父除掉你这个奸恶小人!”
说完,萧梦向后腾空跃出近十米,一杆红缨枪被她舞的风声大响,到最后看不到枪和人,只看到一团模糊的影子。紫亲王惊恐的说:“菩萨一怒红莲绽!”
不错,萧梦使用的这一招正是丹阳的绝技,加之她之前的一声“师父”,紫亲王才意识到,萧梦原来是丹阳的徒弟!
这一枪若出,紫阳绝对躲无可躲,当年丹阳的本领她见识过,所以她根本不想接这一招,而是想着如何逃跑。
飒飒的风声袭来,杀气已现,只听萧梦“喝”的一声,红缨枪幻化出千般影像,如箭雨一般向紫阳袭去。紫阳躲不开逃不走,竟然一手抓过缩在一旁的丈夫挡在身前,转瞬间,紫阳和她的丈夫被萧梦一招击的飞出去,撞到墙上而后落下。
紫阳身前的那人已经毫无生气,七孔流血,胸腔被长枪贯穿。长枪穿过他的身体,一直刺到紫阳的前胸。她吃力的推开死去的丈夫,拔出胸前的长枪,仰天长笑道:“她竟然把这一招传给了你,她传给了你!”
紫阳心中恨呐,她小时候就喜欢学武,曾经跟丹阳十分要好,有一次见丹阳使出“菩萨一怒红莲绽”之后,苦苦哀求数月,丹阳都不肯教给她,没想到她到最后竟然教给了一个外姓之人!
萧梦向前走出两步,一脸冷漠的说:“师父交给我这一招时曾说过,此招杀气太重,若戾气重的人学,只会徒增世间的罪恶,所以她怎么也不肯教你。紫亲王,你知道你的一生败在哪里吗?你败在心肠太毒,手段太狠!师父这么多年来都在观察你,若不是你如此心狠毒辣,这江山、这武功都是你的!可你怎么也领悟不到做人、为君的道理,也不怪师父到最后对你灰心!”
紫阳不信,捂住身上的伤口说:“狡辩!丹阳就是自私,她是嫉妒我!母后生前最疼我,所以她一直对我怀恨在心,到死了也不肯放过我!”
萧梦摇摇头,紫亲王已是朽木不可雕,她不愿再多说,挥手对身后副官说:“拿下,带回宫交给皇子处置!”
士兵向紫阳围过去,紫阳心中已经绝望,她也有自己的自尊和骄傲,看着逼近的士兵,紫阳举起剑准备自裁。就在她挥刀的那一刹那,一支飞箭射来,挡开了她的剑,随后一个黑色的身影跃到她身边,揪住她的肩膀,阴阳怪气的说了句:“没用的东西。”
“你是什么人?”紫阳和萧梦几乎同一时间脱口而出,那人冷哼了一声,抓住紫阳腾空飞起,速度之快如同瞬间消失,萧梦竟然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萧梦轻道一声“不好”,转身上马,立即向灵仙宫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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