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宫殿里一片安静,人们愕然的看着那个来自特拉比松的使者,当他说出那个消息时,一些人甚至希望自己听错了,可是事实上他们从别人的脸上看到神色告诉他们,特拉比松的确发生了重大的事情。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埃罗帕西娅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她不知道自己还要面临什么样的可怕事情,但是她知道如果自己这个时候显得惊慌失措,那么不但会令所有人失去信心,更会给整个罗马带来不可想象的灾难。
如果伦格在这里会怎么办?如果是玛蒂娜会怎么办?埃罗帕西娅强迫自己去想象这些,当她看着使者时,她的眼睛中透出的不容置疑的坚定,在这个时候,狄奥多家族的骄傲和自身责任让这位一直对权力充满淡薄的皇后看上去更像一位皇后。
“陛下,特拉比松的一些城堡里的士兵发动了叛乱,他们占领了城堡而且还封锁道路,现在特拉比松将军已经派兵平息,不过因为叛乱的士兵很多,所以将军派我来向君士坦丁堡求援。”使者焦急的向皇后禀报着,他一边说一边嘴里还絮絮叨叨的形容着在特拉比松正在发生的那些动荡,当人们听说叛乱的军队居然占领了被特拉比松当地人视为神圣的石头上教堂时,他们的脸色霎时变得更加难看。
“陛下,我们必须立刻平息叛乱,要知道……”出乎人们意料的是,首先这么焦急的提出平叛的居然是阿莱克修斯。
当刚刚听到关于特拉比松的动乱时,人们首先看的正是这位前王朝的亲王,在人们心目中如果说特拉比松的叛乱有一个人可以真正受益,那么就非阿莱克修斯莫属了。
做为安德鲁斯家族在君士坦丁堡的最后一个人,阿莱克修斯在他的哥哥和同父异母的弟弟相继消失之后,这位之前被艾萨克拘禁起来的亲王却奇迹般的获得了比在前王朝时代更加显赫的权力和地位,特别是随着罗马公法的推行,人们忽然发现,这位曾经一无所有甚至险些送了性命的亲王,居然成为了可以和元老院抗衡的帝国重臣,而他所带领的特里布斯,则正在以一种令人炫目的光彩在罗马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
不过现在人们认为这一切显然就要过去了,特拉比松的叛乱无疑会让这位亲王再次变得一无所有,甚至可能会就此丢掉性命。
所以当阿莱克修斯急匆匆的提出平息叛乱的时候,更多的人脸上露出的是一种奇怪的表情,人们纷纷向着皇后看去,不知道这个时候皇后会如何处置。
“陛下,应该派出我们的军队立刻平息叛乱,”显然已经豁出去的阿莱克修斯以一种让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激烈情绪大声建议着,他的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不知道是要为了给自己分辩还是真的对那些叛乱者深恶痛绝,他的眼睛中透着一股和他那略显单薄的身体截然不同的罕见杀机“不要对他们有任何怜悯,石头山教堂对特拉比松人来说太重要了,如果不能立刻把他们从那里赶走,后果会变得很糟糕。”
“是的陛下,的确如此,”康尼努斯慢慢走了过来,这位财政大臣这个时候眼睛还是有些影影绰绰,不过他显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当他走过来时,在同样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阿莱克修斯之后转身向着埃罗帕西娅说“陛下,石头山教堂是当初特拉比松人第一个在那里建造起来的圣母教堂,那对特拉比松人来说是神圣的地方,甚至是和索菲亚大教堂以及圣地的圣墓教堂一样的神圣,所以叛乱者占领石头山教堂对我们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必须尽快收复那些地方,否则叛乱者可能会借着这个机会煽动当地的民众……”说到这里的康尼努斯停了下来,他微微回头看着旁边的阿莱克修斯,在这时他也和其他人一样,不知道这位安德鲁斯家族的亲王,究竟在这次突然发生的叛乱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阿莱克修斯微微吸了口气,他微微转头看了看四周的人,然后他缓缓的把手里紧握的权杖放在了埃罗帕西娅面前的书桌上。
“陛下,请允许我暂时放弃做为特里布斯首席元老的权力,我会依旧为帝国服务,但是请允许我在这个时候不能为您承担我自己应尽的义务。”
埃罗帕西娅看着放在桌子上的权杖,她知道阿莱克修斯在这个时候选择放弃权力是为了向自己证明他与特拉比松的叛乱事件没有任何关系,虽然这样做在有些人看来不过是装模作样,但是做为最有嫌疑的人,埃罗帕西娅知道他也只有这么做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是,这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呢?埃罗帕西娅的眼神在权杖和不远处的米蒂戈罗斯身上略微晃过,她知道如果接受阿莱克修斯的建议,那么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特里布斯的权威可能就会荡然无存,甚至可能会有人借此机会指控特里布斯当中有人与叛乱者相互勾结,毕竟在特里布斯中不但有来自特拉比松的成员,还有着来自与这些地方有着各自关系的其他行省的成员。
“陛下,按照罗马公法的法典条款,特里布斯有权以自己的名义宣布剥夺那些叛乱者所拥有的任何权力。”法兰西斯忽然在皇后耳边低声说着,当他看到埃罗帕西娅眼中闪过的激动时,他不禁轻轻微笑。
“亲王,我现在以帝国摄政的名义向特里布斯授诏,由于对做为圣地的石头山教堂的亵渎,我,罗马帝国的摄政女王埃罗帕西娅.朱利安特.贡布雷宣布,所有参与叛乱者都将不在罗马公法所赋予的做为罗马人的权力保护之下,他们将不被承认为拥有权力的罗马人,将被视为暴徒和盗贼受到应有的惩罚。”
埃罗帕西娅一边说,一边拿起桌子上的权杖,就在枢密院官员和两院元老们的注视下,她亲手把权杖放到了阿莱克斯修斯的手中。
亲王低头看着手中沉甸甸的权杖,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低头行礼,当他向后退下去时,人们从他那低沉的脸上没有看出任何表情,不过就在人们为皇后做出的这个决定是否正确还在暗暗揣测时,一直沉默的米蒂戈罗斯终于开口。
“陛下,我们必须尽快平息叛乱,如果再这样下去一旦那一起被人利用就会出现不可想象的灾难,”他低沉的说着,虽然他没有说出任何人的名字,可是大臣们却不由得心中暗暗揣摩首席元老是否要在这个时候对自己多年来的大敌乘机打击,不过让人们感到意外的是,米蒂戈罗斯接下去的话却让很多人大感意外“瑞恩希安曾经是特拉比松的总督将军,如果这一切都是他在暗中策划,那么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那么大人,你认为应该怎么做呢?”埃罗帕西娅低声问。
“派出军队立刻平息叛乱,”米蒂戈罗斯用肯定的声调说“君士坦丁堡大区的军团足以能够平息那些叛乱者,既然我们已经认为他们是盗贼和暴徒,那么军团完全没有必要把他们当成和我们一样拥有荣誉和地位的敌人,彻底铲除他们,如果需要对那些和他们一起参加叛乱的城市予以同样的惩罚。”
米蒂戈罗斯的话让埃罗帕西娅心头不由一跳,她知道元老所说的对那些城市的惩罚意味着什么,虽然她从来没亲眼看到过发生在那样的城市中的惨剧,但是在边疆行省的时候,她曾经从那些将领们的议论中听到过他们对那些叛乱的罗斯城镇的行为,那将是毫不留情的残忍屠杀!
“陛下,不能仁慈。”康尼努斯似乎看到了皇后眼中的犹豫,他一边看着在这时奇怪的闭上眼睛,似乎没有听到发生了什么的法兰西斯,一边用一种尽量放慢,似乎怕要惊吓到皇后的声调缓缓的说“那些人会把瑞恩希安视为他们的主人,然后特拉比松人就会跟着一起暴动,这是绝对不能姑息的。”
埃罗帕西娅缓缓点头,她有些无奈的看着面前摆放在书桌上的印玺,当她在羊皮纸上写下一道命令,然后把沉重的印玺按在诏书上时,她似乎听到自己内心深处发出的一声叹息。
“以摄政女王的名义,”埃罗帕西娅终于拿起了手中的诏书大声下令“传命君士坦丁堡大区总督法尔哥尼出兵平叛!”
五月十七日,就在罗马海军出征的第二天,君士坦丁堡大区总督法尔哥尼按照罗马皇后,摄政女王埃罗帕西娅的命令开始调动他的军团,在他下令带着自己所属的军队准备离开君士坦丁堡时,看着那个和他一样身材高大,但是却要比他聪明得多的罗马军团总主教,法尔哥尼闷闷的说:“我把君士坦丁堡和皇后都交给你了,但愿你不要让皇帝和我失望。”
听着如此沉重的重托,恩特克劳威尔轻轻一笑,他伸出手在胸前微微划个十字,在法尔哥尼翻身跳上他那匹异常硕大的战马之后,他抬头看着这个粗鲁的阿拉贡人:“但愿上帝保佑你,不过你自己也要注意,要知道我们所有人的命运虽然都在上帝安排之下,但是上帝并没有剥夺别人杀死我们的权力。”
“哦,你太多虑了我的朋友,能够杀死法尔哥尼的武器还没有造出来呢。”法尔哥尼大声喊了一句,他用力带动战马,在向前冲了几步之后他用力拉住马缰回头看了看恩特克劳威尔“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会向皇帝要求去圣地,那个伊莎贝拉发疯了,我想圣地的十字军已经堕落了,上帝会惩罚他们!”
说着法尔哥尼催动战马,带着自己的亲兵队伍向前奔去,按照皇后的命令他将带领君士坦丁堡大区军团的一半讨伐叛乱,而与此同时,按照埃罗帕西娅给他的另一道密诏,他将在平息叛乱之后,宣布取消特拉比松行省,把特拉比松并入属于皇帝直接管辖的总督区之中。
“特拉比松必须尽快解决,可是更重要的是,绝对不能再让这里成为那些叛乱者的温床。”这是埃罗帕西娅在经过康尼努斯和法兰西斯的建议后,做出的她的第一个国政决策。
………………
从博尔普鲁斯海峡最狭窄的地方航行,在天气不错的时候甚至可以看到两岸岸上的人影,不过按照一些古老的传说,凡是能够被在船上看到的陆地上的人,总有一天都会成为海峡中的冤魂,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充满异教徒气息的传说故事,沿着整个海峡边沿的,都是各式各样的建筑,那些建筑的对着海峡的一面虽然都有窗口,但是却都千篇一律的关得死死的,看上去让这一段的海峡显得有些孤零零的感觉。
事实上这样的结果要上述都当初被阿拉伯人肆虐之后的可怕境遇,那时的阿拉伯帝国的舰队不但突破了防守着马尔马拉海的罗马海军,甚至先锋一直进入到了博尔普鲁斯海峡最狭窄的海道里。
就是在那之后,那些透着荒诞的传说开始到处流传,不过这也显露出罗马人对当时的阿拉伯舰队的畏惧。
对于已经进入马尔马拉海的阿赛琳来说,之前那充满气势的出征很快就变成了熟悉的海上生活,当远处的季风迎面出来,而整个舰队不得不逆风请进时,即便是厄勒冈也只能无奈的收起它那显得异常招摇的黑色船帆,依靠水手们不同摇动的长桨前进。
“十字军是不是已经想到这个时候正是对我们不利的季节?”阿赛琳看着迎着海上吹来的强风向旁边的亲信低声询问着,当看到旁边的人看上去有些不知所以的样子,她微微苦笑一声继续去想那些别人无法想到的东西“如果十字军想到我们会发动对他们的讨伐,那么他们会怎么做?”
这样的想法让阿赛琳有些疑惑起来,她不喜欢这种需要不停的费力寻思的事情,她更愿意挥动双剑在海上用自己战船强大的冲角撞烂敌人的船身,然后在狠狠教训敌人的同时也让自己从当中获得那种独特的快感。
不过这些显然不是她现在能够做的,她知道自己显然已经不能如同以前那样妄自胡来,而是要为整个舰队考虑周旋,而且说起来她也真的喜欢上了这份工作。
迎风前进的舰队速度很慢,当太阳已经向着前方那显得一片殷红的海面上落下时,舰队才刚刚经过那座著名的几乎完全由大理石堆砌而成的比于克阿达岛。
不过当太阳还在海面上露出一小半,看上去就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不见时,在已经一片红色的海面上,一条小船出现在了罗马舰队前方。
登上甲板的使者几乎是晃晃荡荡的来到了阿赛琳面前,当看到阿赛琳时他立刻向女伯爵转述了米利厄诺斯的话,当他说到在海上发现了罗马巡逻船的残骸时,阿赛琳忽然打断他,让他重复之前所说的一切,然后她认真的问到:“告诉我,当时你们注意那片海水的水流方向是从哪里来的了吗?”
“当然殿下,我们注意到那是从西北方的流向,而且您也知道在那些地方因为有很多的岛,海水是不可能一点变化没有的,所以我的大人认为那应该是来自色雷斯西边,甚至是从那些法兰克人的城邦沿岸来的。”侍从肯定的说着。
“法兰克人?威尼斯还是热那亚人?”阿赛琳看着已经逐渐变得暗淡的海面,心中第一次不由为米利厄诺斯感到担忧起来。
对于法兰克人,阿赛琳知道实际上米利厄诺斯要比自己更加熟悉,如果说阿赛琳对于建立一支强大的海军拥有着比任何人都更加热忱的希望,那么对米利厄诺斯来说,如何让这支海军变成罗马的一柄利剑而不是随处乱飞的流弩,就是让这位海军统帅为之懊恼的事情了。
这就需要米利厄诺斯如同一头嗅觉灵敏的猎犬般不住的去注意他将来的那些敌人,而对于那些城邦,不论是阿赛琳自己还是米利厄诺斯都从来没有加以轻视。
即便狠狠的打击了撒丁人,即便让威尼斯和热那亚人的海上贸易受到了很大的重创,但是他们所拥有的舰队和雄厚的财力依旧令罗马人视为大敌,而现在突然出现的关于城邦舰队的异常举动,则更是在这样一个时候引起了阿赛琳的猜疑。
“难道法兰克人要对罗马有不利的举动吗?可是这需要足够多的舰队,他们从哪来那么多的船?”阿赛琳心头不住的寻思着“而且他们的船不是都已经派往圣地了吗?那么他们要干什么?”
各种各样的念头在阿赛琳心头晃过,而面前那个焦虑的侍从则还在不停的唠叨着:“殿下,请您快去帮助我的主人吧,他只带了一支小舰队,如果遇到敌人他就要危险了。”
“住嘴,蠢货!”阿赛琳没好气的打断了侍从的唠叨,她低着头在甲板上慢慢走着,随着脚下的木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她心中的疑惑也在不停的盘旋。
不过当她看到那个侍从带来的那些巡逻船的残骸碎片时,看着木板上断裂的缺口,她不禁暗暗想象那条船是在什么样的情景下遇难,同时这让她不禁慢慢下定了决心。
“让舰队改变方向!”阿赛琳向着等待在身边的传令兵下达了命令“我们沿着恰纳卡莱海峡右边纵列航行,舰队驶出海峡之后,立刻改为分队横列,向色雷斯海岸前进!”
“遵命殿下!”在大声应卯声中,传令兵立刻转身离去。
“胖子,让我看看你发现了什么,不过可别让我失望。”阿赛琳看着已经漆黑一片的海面,在那里,徐徐升起的月亮正带着一团银亮的光辉在海面上投射出片片碧波,那让整个恰纳卡莱海峡看上去显得平静却又是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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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洁的月光在照到地中海上的时候,也落在了远在小亚细亚的草原上,在那月光下,看着手中由丁涉派人寄来的密信,伦格这时正陷入一个对他来说颇为艰难的选择。
“涉以商贾之身窥探敌酋之事,闻得图戈里者似有与乌古斯部瀣沆一气之势,如此杂局,但盼定夺……”
就在看着密信微微皱着双眉的伦格正在沉思时,一个侍从匆匆走进房间:“陛下,皇后从君士坦丁堡派来了密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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