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有时候觉得在东方的日子已经让他感到厌烦了,拯救圣地的热情褪去之后,看着这片不论是和温暖秀丽的法国还是和潮湿阴冷的英国都截然不同的干燥土地,他就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被堵在呼呼作响的风箱里的麻雀,总是要不停的扇动翅膀才能不会被风吹走。
这片土地本身显然没有什么值得令人留恋的东西,丑陋的石头,到处都是的灰土和烟尘,以及那些虽然造型迥异饱经风霜,可是和欧洲的冰冷城堡没什么区别的要塞城市。
被乌尔班教皇形容成到处都是蜂蜜和黄金的土地看上去是那么乏味可陈,甚至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在这样的地方生活的人,本身就已经足以让人佩服他们的忍耐力,更何况是还为了这样的地方相互残杀争夺不断。
有的时候,理查甚至觉得也许腓力是故意找个借口逃回了欧洲,也许这个时候那头狐狸正在自己虽然简陋却还算舒适的宫殿里勾兑他的阴谋葡萄酒,至少现在自己是被困在这里,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再去和法国人勾心斗角了。
圣地的诱惑让很多人似乎都发了疯,不过真正充满那种信仰激情的,却往往是从没见过这片土地的人。
所以看着那些从进入四月之后就陆续出现,而且越来越多,大有再次掀起一股新的浪潮的法兰克人,理查在为十字军的壮大高兴的同时,也有着某种说不出的担忧。
理查并不是个擅长治国,或者说是个擅长心机的人,他更喜欢在战场上和他的敌人一较高下,不过虽然这样却并不意味着他是个白痴,事实上英格兰国王自有其过人之处。
新的十字军的到来让他在开始的喜悦之后就隐约闻到了某种阴谋的味道,他不知道这里面是否有法国人的影子,不过想到这么多的十字军再次充斥东方,理查就不由开始想象,这个时候的费力究竟在干什么。
而在巴黎某个偏僻的修道院中,正如同理查胡思乱想的一样,腓力正在饶有兴趣的听着一些身穿朴素的法袍,可是身份却绝对不那么卑微的教士在向他陈述。
“陛下,我们不知道凯尔究竟在做什么,有人看到他似乎出现在了圣地,不过他很机警,一旦发现自己的行踪暴露就会隐藏起来,那个人就如同一个随时可以隐藏在黑暗中的影子。”一个满脸皱纹的老教士恭敬的说“不过陛下,正如您说希望的那样,新的十字军正在向圣地进发,拯救耶稣基督的国度是每个虔诚者的神圣职责。”
“也是我们大家都需要的,”腓力向着眼前这个不起眼的老教士微微点头,他知道这几个看上去好像老朽得随时都会散架的老头,却有着不容任何人质疑的力量,在他们那一代代的延续之下,不论是罗马教廷还是诸多的欧洲宫廷,都可能印下他们的痕迹,谁也不知道有多少阴谋诡计和他们有关,这甚至让腓力在和他们合作时,也不能不小心谨慎“我想要知道,如果我要重新实现查理曼的辉煌,你们能够给予我什么样的帮助?”
即便早已知道腓力这异乎常人的雄心壮志,可是当听到他亲口说出来时,这些玫瑰十字的长老们还是不禁从心底里感到微微震颤。
如果说之前的十字军是贵族的贪婪以及玫瑰十字阴谋混合而成的怪胎,那么现在正如火如荼般掀起的新的十字军大潮,则几乎就是腓力个人野心的写照。
这些长老很难想象当那些一心要拯救圣地的骑士们热血沸腾的向着东方前进的时候,法国的狐狸却正在欧洲自己的宫殿里笑呵呵的看着那些保卫各自国家的中流砥柱从他们的君主身边离开。
十字军的出现已经开始让很多国家的君主感到了隐约的危机,特别是一些小国,他们原本就没有多少的骑士往往在一些言辞激昂的神职人员的煽动下,毅然加入东征的大军,而那些君主却在看着他们离开的同时,暗暗为自己日渐薄弱的军队懊恼不已。
整个欧洲都被这个人玩弄了吗?一想到这些就感到不安的长老们暗暗心惊,虽然他们拥有着几个世纪来所积攒下的庞大力量,但是面对这位国王那令人眼花缭乱的的阴谋,却不能不从心底里暗道畏惧。
“恢复查理曼时代的荣耀和强大,同时我也会让你们拥有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尊严,”腓力说的很认真,他知道这些人对自己显然有着很大的戒心,不过这也正常“当我重新统一王国之后,我可以给你们如同罗马教廷一样的权力,而且你们甚至可以拥有比罗马教廷更加强大军队,这是我对你们的许诺。”
“陛下,您是说允许我们拥有自己的……”老教士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他猜测到了什么,可却又不敢肯定。
“既然罗马的主教可以成为上帝在人间的代者,为什么更加贴近上帝,更加忠诚与耶稣基督的你们却不能与罗马抗衡呢?”腓力的眼睛在那些长老们的脸上缓缓扫过“或者为什么你们不能成为另外的教皇?”
腓力的话让长老们原本还算平静的脸上霎时露出了意外和难以抑制的惊喜,他们相互对视,眼中流露出的是难掩的喜悦。
成为能与罗马教皇分庭抗礼的教皇,这即便是这些长老也曾经觉得未免太过虚幻,可是当这个话题被腓力说出来时,他们就立刻觉得似乎并不是那么不现实的了。
腓力微微笑着,他知道这些人显然被自己的提议激起了无穷的斗志,这足以让他们为了那个目标去做任何事,同时腓力也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得意。
一位完全听从与自己的教皇,要比一个与法国关系密切的教皇更加符合自己那伟大梦想的需要。
就让那个愚蠢的理查去和萨拉丁决斗吧,如果那两个人都因为他们的骑士风范倒在战场上,才是最好的结果,否则至少有一个人倒下也不错,腓力心里这么想着。
至于东罗马,想到这个微微皱起双眉的理查暗暗琢磨,说起来他的确没有想到那个小农兵居然会一步步的走到现在,或者在他心目中,罗马虽然始终拥有着足以引人垂涎的巨大的财富,可那个老旧的帝国毕竟已经不在年轻。
可是让腓力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帝国却在一个年轻皇帝的带领下,重新迸发出了出人意料的光芒。
对于罗马似乎有再次走向辉煌的迹象,腓力看得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在原本的想象中,腓力对罗马有着一种莫名的痴迷,他更愿意罗马能够成为一颗引人瞩目的宝石展现在那些贪婪的威尼斯,撒丁甚至是德意志人的面前,因为那样他们就不会对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加以注意,不过让腓力没有想到的是,那颗蒙尘的宝石经过一双神奇的手的擦拭,现在已经开始迸发出夺人的光彩。
腓特烈意外的死亡德意志的十字军变成了一群乌合之众,甚至他们当中一部分人还乘机分立出去,在打着所谓拯救陷入黑暗和迷茫的野蛮人的旗号下,那些人由原来的德意志骑士和一些大贵族组成的骑士团,公开的宣布自己处于近乎半独立的地位。
这样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如同幽灵般的在欧洲东部一些未经开化的地方到处游荡着,这让腓力在感到庆幸的同时,也不由暗暗担心。
不过真正让腓力担心的却是那些德意志骑士团与罗马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做为由公教徒组成的宗教骑士团,却同时宣布效忠于信仰正教的皇帝,这曾经让很多欧洲人在大吃一惊的同时惶惶不安。
特别是罗马教廷,尽管罗马皇帝为了平息教廷的猜忌,派出他的宫廷总督前往梵蒂冈斡旋,可是对于罗马人那逐渐变得越来越强硬的插手欧洲宗教事物的行为,不论是世俗还是教会,都开始感到了忐忑不安。
对于罗马人在最辉煌的时候,那种几乎把地中海视为自己内湖般的强横举动,尽管过了几个世纪可欧洲人还是无法忘记。
而这些威胁对腓力来说虽然未免显得过早,却也不能忽视,特别是在腓力的心目中,还隐约有着另外一个也许未免异想天开,却颇为诱人的想法。
那个罗马小子最终会走向哪里呢?腓力在心中这么想着,当他听说罗马与科尼亚之间即将爆发的战争时,他的心中就已经在暗暗酝酿着一个之前要么没有想过,要么就是刻意忽视的计划,不过这一切看起来的确还是太遥远了些,或者说一切还要看那个罗马小子是不是能够渡过与科尼亚人大战的这个难关。
不过,如果一切真如自己所设想的那样……想到这个,腓力皱起的双眉微微一凝。
国王的样子让那几个长老心头微动,多年来与腓力打交道的他们深深的知道这位虽然岁数不大,可却因为手腕和心机已经足以令人畏惧的国王那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可是现在国王的样子,让他们唯一想到的,就是也许自己又要有什么事情做了。
“主教大人,凯尔对你们来说的确很重要,他们知道你们太多的秘密,同时他自己本身就是个秘密。”腓力慢慢的说“那么我想知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永远无法说出自己的秘密呢?”
主教有些愕然的看着腓力,就在他要开口说话时,却又被腓力微微抬手打断:“我不是要他死,这个太容易了,我要的是他能够活着,因为我忽然发现他是一件很不错的礼物,也许能够让我因此得到一份十分有用处的友谊。”腓力说着好像觉得有趣似的发出一声轻笑,然后继续说“而他知道的秘密的确很多,所以我才问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活下去,却又永远无法说出我们的那些事情。”
长老们相互对视着,虽然他们没有说出一句话,可是从眼神中他们已经很快做出了决定,在腓力所承诺下的巨大利益和那让他们想想都觉得震颤的美好未来面前,凯尔之前为玫瑰十字所做的一切都立刻变得微不足道,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凯尔已经被长老们彻底出卖。
“陛下,我们知道应该如何做,多少年来我们的秘密没有泄露,所以请您相信这一切都是有把握的。”老教士向腓力保证着“只要让我们找到他,很快他就是您的了。”
………………
赫拉克留气喘吁吁的向前走着,他感觉自己体内就好像要燃烧起来一团火似的。
自从离开耶路撒冷之后,赫拉克留曾经想过坐船回到欧洲去,但是对于玫瑰十字的畏惧却让他不敢擅自离开。
可是让赫拉克留感到意外的是,虽然欧洲的十字军最终到来,可是他却始终没有接到任何来自玫瑰十字的消息。这让他甚至怀疑玫瑰十字的人是不是误会他已经死在了耶路撒冷的围城战中。
阿卡主教到欧洲求援带回来的消息让他觉得略感欣慰,而随后理查的到来,让赫拉克留相信玫瑰十字应该已经知道自己安全无恙,那么他唯一能做就是等候下去,要么等到十字军收复圣地,他回去继续做他光鲜的大主教,要么等着玫瑰十字给他下达接下来该怎么做的命令。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等来的却是凯尔,而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凯尔带来的那个人告诉他的一切。
赫拉克留能够想到那些德意志骑士们听到关于腓特烈死的真相之后会是什么样子,那会让所有留在东方的德意志人彻底发疯!
至于其他国家的十字军,赫拉克留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样的想法,不过一想到凯尔对他说的那些话,再想到那些十字军的本性,他不禁觉得也许那些人甚至可能会比德意志人更在乎这个消息。
不过虽然这样,头顶上的太阳还是让赫拉克留感到火辣辣的,到了这时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假装崇高的找那么一座偏僻的修道院“忏悔”,更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多带上一个随从,以至那个倒霉的小仆人在跟着他离开没多久之后就忽然病倒,让他不得不把他扔在了路上。
至于旅行的路上遭遇萨拉森人,赫拉克留倒并不十分担心,那些异教徒虽然不讨喜欢,可是绝大多数人并不十分凶残,而且他自认因为与萨拉丁的相识,也让自己不是很危险,相反对于那些虔诚的基督徒,大主教反而不敢掉以轻心,因为早在欧洲的时候,他就在一次旅行中亲身遭遇过一群歹徒的袭击,如果那时候不是年轻腿脚利索逃得及时,也许伟大的耶路撒冷大主教已经早早的成为了墓碑上的一个名字。
远处扬起的一阵烟尘引起了赫拉克留的注意,他知道通向阿卡的道路上会有很多十字军经过,虽然也希望能够尽快遇到,可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攥紧手里的法杖,同时嘴里轻轻祈祷,乞求着上帝不要让自己遇到那么倒霉的事情。
对面的烟尘变得越来越近,当看到一面四角分别绣着一扇城门的十字旗出现在眼前时,赫拉克留嘴里发出了一声低吟。
一个看上去须发都被尘土染成了灰色的骑士从队伍里走了出来,看着一身简陋的麻袍,但是却一脸骄傲的主教,这个骑士匆匆的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然后他以一种略带炫耀的腔调用拉丁语说:“上帝保佑您,尊敬的教士。”
“上帝保佑你,我的孩子,不过如果你能对耶路撒冷大主教更加谦卑一些,一定会得到更好的报答。”
骑士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他慢慢从马上下来走到赫拉克留面前,当他看到看到大主教向他伸出的手上戴着的主教戒指时,他立刻神色愕然的跪下去捧起了赫拉克留肮脏的手轻吻着那个戒指;“请您原谅我的父亲,请接受一个虔诚骑士对您的恭敬,可是大人,您怎么会一个人在这种地方旅行呢。”
“这都是异教徒的带来的灾难,不过我们大家能在这里见面也完全是因为异教徒,”赫拉克留无奈的解释着,同时他看着那面旗帜问到“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应该是威尼斯的骑士,我看到了威尼斯的旗帜。”
“是的主教大人,我是恩里科.丹德罗总督大人派来东方的骑士,我叫博尼菲斯。”骑士略显骄傲的微微行礼“大人,您一个人在这样的荒野里旅行是很危险的,如果有能够为您效劳的地方,我义不容辞。”
“威尼斯总督派来的骑士?”
赫拉克留心中微微寻思着,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样一个人,而且他也不知道威尼斯什么时候有了一位新总督:“骑士,如果方便我希望能够去见英国国王,要知道现在他是在东方与异教徒作战的最伟大的骑士和贵族。”
“那真是太巧了,主教大人,”叫做博尼菲斯的骑士立刻露出了喜悦的神色,他一边回头吩咐身后的随从为主教替换下一匹坐起来更舒服的马匹,一边兴奋的说“大人,我正是奉命去见理查国王的,我的总督命令我势必要见到那位陛下,而且我本人也希望能够尽快见到这位了不起的伟大人物,不是因为他是国王,而是因为他是位为上帝而战的骑士。”
“说的对,那就让我们立刻去见他吧,在路上能够遇到你的确是上帝的安排,但愿我们能早到见到那位国王……”
赫拉克留终于从一路上的提心吊胆中解脱了出来,他知道既然已经能够达成协议,那么萨拉森人就轻易不会招惹法兰克人,而那些路上的盗贼更是不敢轻易冒犯一位骑士带领的队伍。
“我的苦日子终于要过去了,”赫拉克留在心里暗暗庆幸着,离开耶路撒冷之后他只所以不肯轻易依附于任何一位十字军的贵族,就是因为不想成为别人的附庸,他依然期盼着自己能继续成为耶路撒冷教会的主宰,而不是看着某个贵族恩主眼神行事的傀儡。
现在凯尔给他带来的这个消息,显然让他看到了一个重新成为决定圣地命运的关键人物的机会,至于凯尔,他相信那个人更愿意躲在暗处欣赏自己制造的一个又一个阴谋掀起的波澜。
而且赫拉克留也不会忘记,凯尔对他说的,如果能够成功的挑起十字军与罗马之间的事端,也许就能够为公教公然向正教发起挑战找到借口。
“如果那样,你丢失了圣地教区的过失不但在梵蒂冈会被抵消,甚至可能会因为给了教廷如此完美的借口而重新受到尊重,至于‘他们’……”赫拉克留还记得凯尔提到‘他们’时的那种奇特的腔调“也许会因为你帮助腓力给理查找了个对手,而重新欣赏你呢。”
正是因为凯尔的这些说法,赫拉克留才不惜冒险从自己‘忏悔’的修道院里走出来,按照凯尔的主意,他决定把关于腓特烈死因的消息告诉英国国王。
即便有了来自威尼斯的博尼菲斯的帮助,可是当阿卡城终于出现在眼前时,大主教还是因为疲惫不堪几乎断了气,在侍从还算精心的照顾下,赫拉克留勉强支撑着身子随着博尼菲斯的队伍进了因为越来越的十字军涌来,而变得拥挤不堪的阿卡城。
不过,就在大主教刚刚用矜持的口气,吩咐一个守卫城门的军官向英国国王通报尊敬的耶路撒冷大主教到来的消息时,随着一阵急促的号角,一个骑兵飞驰进了城门,同时他嘴里不停大喊:“罗马人和科尼亚人在圣基努贝发生了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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