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夜晚是如何度过的。
当科尼亚人的偷袭传来时,整个罗马军营都震动起来,从中央军团到两翼的军队,冲天的火焰在夜空中燃烧着,士兵们如潮水般向着近卫军军营奔去,他们呐喊着,呼啸着,在那一刻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跟着聚集起来,而且人数越来越多。
动荡和谣言在任何一支军队中都始终是一对孪生兄弟,即便是纪律严明的罗马军团也是如此,士兵们因为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变得焦躁起来,甚至有人已经在猜测是不是皇帝发生了意外。
科尼亚偷袭的军队并不是很多,事实上阿诺伊曾经想过用整个科尼亚人大军赌上一把,不过他最终放弃了这个决定,城堡是他现在最后的希望,在没有把握的时候他无法把一切都押在这样一个巨大的冒险上。
对于罗马军营的偷袭,他更希望发生一个奇迹,所以他派出了一支大约一千人的骑兵,同时让整个军团做好准备,如果奇迹发生,那么他将让整个军团杀出城堡,而他希望的奇迹是那支军队能带来偷袭成功,甚至杀死了罗马皇帝的喜讯。
不过提前响起的号角声和随后发生的一切让阿诺伊很快冷静了下来,甚至在夜战刚刚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这一次已经失去了那个最宝贵的机会,所以他只是静静的看着。
有人曾经向他提出乘机冲出城堡向罗马人发起进攻,可阿诺伊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这样的偷袭真正的目的并非袭击罗马军队,而只是为了杀死罗马皇帝,他甚至想过也用罗马人曾经在圣基努贝使用过的方法呐喊着罗马皇帝已经死掉制造麻烦,但是当他看到分别从两翼冲来的罗马军团时,他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也许中央的军队会因为这些而动荡,但是在那里却有着皇帝的近卫军,那是一支绝对不会因为谣言就变得惊慌失措的军队,而两翼的罗马军团显然正在向他们冲来,一旦脱离的城堡了保护,那么他也许能够成功,可是也许就会乘机被罗马人歼灭在城外。
阿诺伊不知道自己在这一刻所做出的决定是不是怯懦的表现,不过在他心底里还有着一个期盼,那就是苏伊坦的增援,苏伊坦所带领的是一支精锐的军队,那甚至可以说是阿诺伊手中最为强大的军团,他相信只要苏伊坦能够及时感到,那么他就完全可以改变眼前的一切。
正是因为有了那样的一个希望,阿诺伊变得谨慎起来,他不肯再为没有意义的冲动铤而走险,在这个时刻他也并不认为自己那是懦弱,因为在自己还有希望的时候却莽撞的冒险,这并不是阿诺伊的习惯,尽管他曾经不止一次的用冒险来换取最大的好处。
远处的冲天火焰似乎要映红整片天空,罗马军营中传来的一阵阵的欢呼声让城堡中的科尼亚人暗暗惊心,现在的罗马军队已经超出了科尼亚的人数,虽然平原能让科尼亚的骑兵发挥出最大的威力,但是之前的惨败和不容忽视的现状却让他们只感到不安。
派出去的那队偷袭的军队悄无声息,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现在究竟如何,除了罗马人似乎越来越激动,以至看着大有乘机攻城的迹象之外,那些军队就好像被卷入了怒涛中的几滴水般已经毫无踪影。
城墙上的科尼亚士兵发现那些火焰在动,他们立刻派人把这个消息告诉苏丹,可是阿诺伊却好像不以为意,他并不担心罗马人会乘机攻城,因为他知道,在这样一个夜晚发起进攻,只会让还没有准备好的罗马军队受到更大的损失。
至于那支出城偷袭的军队,阿诺伊已经不再去想他们了,这时他心中正在琢磨的,是是否应该把那些部落将领安排的更加分散一些,他需要借着这个难的的机会把这些势力彻底打乱,至少要让他们在这座城堡里听从自己的命令。
然后,只要等到苏伊坦的军队到来,一切就会发生变化,阿诺伊这样想着。
不过,现在真正让他感到懊恼的,也正是苏伊坦那个蠢货,他已经在心中暗暗决定,如果苏伊坦再不出现,那么将来他会让这个堂兄好看。
………………
对于苏伊坦.夏尔宋来说,这段日子也实在难熬,他从没遇到过这样一支军队,或者干脆说从没遇到过这样一个人。
如果说罗马与科尼亚之间的百年战乱是一部攻与守的战史,那么这段时间来苏伊坦所面临的就是一个无赖的挑衅。
汉弗雷的军队要比科尼亚人少上很多,这就他不敢轻易去招惹科尼亚人,可是虽然如此,他却又那么大胆甚至疯狂的做出各种挑衅的举动。
当苏伊坦的军队开始向东部边境前进时,尾随在后的汉弗雷就开始了无休无止的骚扰,他有时候会让一部分军队直接向落单的科尼亚小队发起进攻,有时候则干脆去袭击边境上一些科尼亚人的小村落。
许多年来,随着与罗马人的接触,甚至是和一些欧洲法兰克人的来往,科尼亚人已经逐渐的开始改变他们的生活,一些科尼亚人不愿意再在草原上游荡,他们更愿意生活在固定的地方,住在坚固的房子而不是四面透风的帐篷里。
这样一来,这些散乱的村庄就成为了汉弗雷袭击的目标,而且他也把这些地方当成了获得补给的好去处,他并不希望能够消灭或者摧毁那些村庄,因为那并不是他要干的,他只是不停的骚扰和妨碍,每当苏伊坦因为愤怒和接到那些村庄求援的消息停下来,汉弗雷就为自己又延误了那个科尼亚人的行程感到高兴。
苏伊坦已经快要被那个罗马将领逼疯了,他并不知道他面对的这位伯爵究竟是个什么人,虽然早有耳闻他是罗马皇帝的好友,但是他却并不象他的苏丹一样对那些关于罗马的事情耳熟能详,所以他那个和自己纠缠不清的人当成一个彻底疯了的罗马人,这就让他更加憎恨。
有几次他甚至下定决心回过头去与那个罗马人做个了断,可是当他的军队稍一停下后,那个可恶的罗马人就立刻停下来,甚至还小心翼翼的向后退去,这就让苏伊坦立刻意识到,那个人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拖延自己的时间,这就让他想起了苏丹的严令。
他必须尽快赶到东部边境,不论那个人如何阻拦他都绝对不能再延误下去。
不过尽管知道,可苏伊坦还是明白事情并不那么容易,如果自己就这样沿着边境线一直前进,那么他身后的那支罗马军队就会一直不停的骚扰下去,如果自己停下来先要消灭他们,那些狡猾的罗马人就会立刻退回到罗马境内,而苏伊坦知道,自己一旦被纠缠在那些大大小小的要塞堡垒之中,他将无法立刻赶去和苏丹会合。
唯一的办法就是绕过科尼亚内地向东部边境进发,苏伊坦很快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虽然知道这样一来行程会大大增加,可是这却是唯一的一个办法。
他相信那些罗马人即便再大胆也不敢追着自己深入科尼亚境内,而自己只要稍微改变路线,就能彻底甩掉那个讨厌的罗马人。
苏伊坦的这个决定无疑是正确的,当他的军队开始掉头向着南方进发时,留在后面的后卫很快给他带来了个好消息,罗马人在尾随了一阵之后终于停了下来,在深入科尼亚境内将近三十多罗马里后,汉弗雷终于放弃了继续骚扰的举动。
苏伊坦为自己做出这样的一个决定感到十分满意,虽然他知道罗马人不太可能就此善罢甘休,不过那已经不是他要担心的,他只要把军队带着向着东南方向一直前进,然后在甩掉讨厌的罗马人之后立刻掉头向北,一切就会变得轻松起来。
苏伊坦为自己的小聪明感到喜悦,他知道自己已经延误了不少时候,所以在想着罗马人已经不敢再追来之后,他立刻波迫不及待的让军队调头向着东北方向前进,他需要尽快把之前耽误的时间补充回来,所以在附近寻找到一部分替换的战马之后,他甚至让他的士兵只在马上随便吃点东西,就开始了新的跋涉。
不过苏丹的这位堂兄显然有点过于乐观了,他对于那位法兰克贵族出身的年轻骑士还不过熟悉,或者说在心目中并没有把这个人真正当成一个对手看待,在他想来,那个讨厌的人不过是个胆怯而又难缠的无赖,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能骚扰自己。
当苏伊坦的军队向科尼亚内地掉头时,汉弗雷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不过他也只能无奈的停下来,实际上罗马军队还没有这么深入的进入过科尼亚境内,这让罗马军人们既感到激动又有所畏惧。
在跟随着汉弗雷的这段时间,那些之前对他颇为轻慢的罗马将领们已经逐渐改变了想法,即便是那个从开始就看他不顺眼的培黎西奥,也不能不承认这个年轻的法兰克人拥有着不下于罗马人的大胆和狂放。
如此深入科尼亚边境在过去是无法想象的,甚至很多人都没想过他们也可以如同科尼亚人一样到边境的另一边去袭击敌人的村庄。
现在他们却做到了这一点,而且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这位年轻的伯爵似乎只是对那个科尼亚人将领有兴趣,对于那些掠夺来的战利品他不屑一顾,甚至即便是对那些看上去还不错的科尼亚女人,他也从不看上一眼。
汉弗雷的眼中只有苏伊坦.夏尔宋!
草原上的尾随和猎杀让汉弗雷的眼睛逐渐变得更加敏锐,他原本光滑的下巴上已经被一蓬满是灰尘的胡须包裹起来,头发上早已经不再抹上羊油,而是用一根带子把长长的头发胡乱束起来。
在这样一个随时都会有敌人出现的地方,汉弗雷变得谨慎小心,却又更加大胆,他如同郊狼般狩猎着他的敌人,同时也小心翼翼的躲避着所有给他设下的陷阱。
有几次他险些落入苏伊坦安排好的圈套,可是最终他都能凭借着敏锐的嗅觉察觉到危险堪堪躲避开,这就让他在更加小心谨慎的同时也变得更加危险,当寻找到一个机会的时候,他就会毫不犹豫的猛扑上去撕咬一阵,然后立刻带着他的军队舔舐着滴血的尖牙匆匆逃开,让苏伊坦去面对那些已经被他撕咬的不成样子的牺牲者。
汉弗雷和他的军团,已经逐渐的变成了一群可以和草原上的狼群媲美的野兽,这甚至让很多人觉得如果回到罗马,可能他们已经无法适应那种之前认为理所当然的生活。
不过这样的经历也是残酷的,原本带出来的军团和一些边境守军在这种漫长的尾随追杀和袭击逃跑中慢慢消耗着。
一些人因为无法跟上这种迅速的举动而掉队,这些人当中很少有人能幸运的回到罗马境内,他们要么消失在茫茫草原之中,成为野兽的美食,要么不幸落在游牧的科尼亚人手中面临可怕的折磨。
而更多的人则在残酷的战斗中丢掉了性命,他们不停的与科尼亚人作战,又不停的在狩猎和成为猎物之间摇摆不定,一旦受伤往往意味着死亡,在这样一个地方没有人能帮助他们,在把一些受伤的人放下之后,人们会为他们做一个简短的弥撒,因为在所有人看来,那已经是与死去没有区别。
不过随着这样残酷的局面,那些活下来的人的腰包却逐渐鼓了起来,在对那些村庄和一些倒霉的小游牧部落的洗劫中,各种各样的战利品成为他们的丰富收获,以至到了后来,有人为了行动方便已经开始扔掉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在他们的眼中汉弗雷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可以给他们带来荣誉和财富的圣人,至少他们相信只要自己能活着回到罗马,这样的经历和那些财富已经足以能让他们享受下半生了。
“你们真是没见过世面,”难的如此训人的汉弗雷故意用鄙夷的眼神看着那些相互炫耀战利品的罗马人,其实他自己也觉得这样很好,虽然他几乎不去关心那些战利品,可从他的侍从那怎么也合不拢的嘴上,他还是能猜出自己那鼓鼓囊囊的马囊里,应该也是所获颇丰,不过他还是决定打击一下这些人,至少不能让他们因为战利品耽误了真正的大事“如果你们见过阿赛琳的收获你们就会知道什么叫做财富了。”
听到提起那位充满传奇的女性,那些罗马人脸上立刻露出了各种各样的表情,那些表情落在汉弗雷的眼里让他不由相信,如果伦格看到这种情景,很可能会让人把这些满脸龌龊的家伙全都吊死在海峡的悬崖上。
“阿赛琳拥有的财富多的可以支付罗马军团所需要的开支,而且即便是皇帝也要向她借钱,要知道那可是一大笔钱,多的能让你们想象不到。”汉弗雷随口说出的话让那些罗马人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一段时间来汉弗雷的举动已经获得了他们的信任,而且他们也的确听说过那位女伯爵所拥有的惊人的财富。
“所以不要让眼前这点东西迷惑了你们的眼睛,只要我们能拖住那些科尼亚人,就是帮助了皇帝,这样的功劳足可以让你们获得比这多的多的奖赏,”终于说出本意的汉弗雷开导着那些人“我亲眼看到过阿赛琳如何奖赏她的那些手下,那会让你们嫉妒的要死,不过她同样爱着皇帝,所以只要你们为皇帝立下大功,那么这样的奖赏也会落在你们的手中,可是如果你们因为眼前这点小小的战利品自愿放弃一堆黄金,那就是你们的愚蠢了,”汉弗雷向那些神色恍惚的罗马人说“而且我也不会允许因为这些东西耽误时间。”
说着他走到自己的战马旁边,拔出匕首用力一划,随着一阵“哗啦啦”的响声,鼓胀的马包立刻破裂开来,一大堆金光闪闪的东西掉在地上。
人们愕然的看着汉弗雷,看着他随手拿起一串五彩缤纷的珠链向着一个人扔过去,然后再把一个小金杯扔给了另一个人。
“这些都是你们的了,”汉弗雷不以为意的随手扔着“这些东西如果能让你们更快些那就是你们的,不过我要告诉你们,如果你们拿了这些而延误了我的事,那你们不但得不到以后更多的,而且也永远不会得到这样的机会了。”
那些罗马人相互看着,他们知道汉弗雷再说什么,科尼亚人转向内地的举动并不是他们这次追击就此结束,按照汉弗雷的想法,也许这恰恰只是刚刚开始,带着这些战利品的他们显然无法再如同之前那样迅速机敏的跟上科尼亚人,那么现在就是他们该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是忍痛放弃那些东西,还是就这样因为这些东西的累赘而让行程变慢。
汉弗雷显然已经做出了决定,而且从那些罗马军团的举动看,他们显然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培黎西奥舔着舌头,他知道这个决定对自己来说太重要了,一想到要扔下这些辛苦得来的战利品,他的心就在不停的抽痛。
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多的财富,或者应该说从拥有过这么多的财富,现在也许以后一生的好日子就在自己前面,可是却忽然要白白放弃,这对这些身处边缘地方的军人来说,简直就如同要夺走他们的命似的。
可是正如同汉弗雷说的,如果自己能阻止那些科尼亚人增援阿诺伊,那么他们即将得到的好处也许是从来没想到过的呢?
培黎西奥和他手下的士兵们为这个想法感到懊恼万分,在想了许久之后,他才嘴角发苦的说:
“大人,这可是辛苦得来的……”
“哦,那你们就留着吧。”汉弗雷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他不再理会培黎西奥和他的那些军官,转身向自己的军团走去,在这段时间里,他带领的军团人数比之前减少了很多,但是就是这样一群看上去已经没有了以前那光鲜外表,显得邋里邋遢的罗马军队,却有着一种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锐利的气息,那是真正经历过战场洗礼的军队才会有的锐气,是充满了冷酷,残忍,也充满了如沉默中的狼群般令人可怕的气息。
那些军团士兵默默的等待着,当看到汉弗雷时,他们没有如同之前那样恭敬的行礼,只是有个士兵拉住他的战马,当汉弗雷在随从的帮助下翻身上马之后,他回过头看着望着他的培黎西奥。
“回到你们的城堡去吧,你们已经做的够多的了,”汉弗雷平静的说“我知道没有人会比你们做的更多,你们有权享受以后平静的日子,以后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了。”
说完,汉弗雷慢慢调转马头,他的眼睛看着远处茫茫草原,深深的呼了口长气。
当科尼亚人向内地退去时,汉弗雷已经猜测到他们的意图,他也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跟着科尼亚人继续追击,如果那样他的军队可能就会彻底陷落在那一望无际的草原深处。
可是汉弗雷知道如果不能阻止那些科尼亚人伦格将要面对更大的压力。
“我们走。”汉弗雷下达了命令,他决定沿着边界一直向东,和那些科尼亚人并行前进。
看着逐渐远去的罗马军团,培黎西奥不住盘算着,直到终于发出一声嘟囔,挥剑割断了马包的挂绳。
“罗马人,跟上我。”培黎西奥向他的士兵们大喊着“别那么没出息,也许我们将来都能当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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