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略显暗淡却依然能看清里面景物的房子,已经斑驳不堪的杂木桌和几把看起来更象是直接用木墩砍成的凳子,还有就是靠墙的一张木床和墙壁上挂着的一副还没有挂弦的弓箭。
这就是阿赛琳看到的这间石屋里仅有的一点家具,除了背靠悬崖一面的墙壁上掏出的一个看上去黑乎乎却颇为结实的壁炉,这座小小的房子里一切都显得颇为简陋。
而让阿历克斯发出那声意外“咦”声的,是这座房子里一起其他的东西。
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在壁炉正在燃烧的火堆上,则有一个很大的粗肚陶陶罐里正散发出一阵阵令人不快的奇怪味道。
那味道闻起来就像是腐烂多年的沼泽地发出的那种奇怪味道,同时一些让人看起来颇为古怪的东西散落的摆放在桌子上,就在桌子后面,一个男人正盯着一个盘子里冒着气泡的一小块石头发呆。
“我的上帝,德尔泽你不是早答应过我,不再干这些邪恶的事情了吗?”缪兰立刻越过奇怪的发愣的看着这一切的阿历克斯,有些气急败坏的对那个男人低声问着。
在听到缪兰的话之后,那人头也不抬的忽然伸出了一只手,他的一根手指直竖向天,用一个很明显的手势制止了缪兰下面的话。
“噗!”一声闷闷的响声从那块看起来灰糊糊一边冒着气泡一边散发出刺鼻味道的石头上响起,随着一声带着失望的叹息,那个男人抬起头,看着望着他的几个人无奈的苦笑了一声。
“看来我又失败了,”这个男人做了个失望的动作“我原本以为这次会成功的。”
“上帝,你居然还在干这个,要知道我曾经对本堂神甫大人保证过,你再也不碰那些邪恶的东西,难道你要让我因为食言受到本堂神甫的惩罚吗?”
缪兰气急败坏的低声吼着,同时他回头看着望着他们的客人:“我想你们一定不希望说出去看到的一切,要知道如果我听到一点关于你们看到了什么的传言,我会让你们后悔自己干了蠢事。”
“我已经后悔自己干了蠢事了。”波卢多赫心里嘟囔着,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看上去和传说中的盗贼之王一点都不象的男人究竟在干什么。
不过波卢多赫对这个人的腹诽也并没有完全说错,让刚刚走进房子的阿历克斯感到意外的,除了看到那些奇怪的东西之外,就是眼前这个人,与传说中即使是骑士也感到畏惧的那个=强盗之王完全不同。
虽然不能说瘦弱,却显然也算不上强壮的身体上罩着的那件有着鲜艳眼色的卡斑看起来有点逛逛当当的,一张有些粗糙却轮廓分明的脸上,一双似乎是因为长期睡眠不足而略显猩红的黑色眼睛,有些无奈的看着眼前的缪兰,这个人似乎因为自己被打扰有些不耐烦,但是他最终只是抱怨似的耸耸肩膀,然后忽然向满脸气愤的缪兰做了个鬼脸。
这就是让整个色雷斯军区的罗马军队闻之色变的强盗头子?
这个念头在几个人的脸上很明显的表露了出来,而缪兰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不由在心里开始盘算,是用德尔泽制造的那些“黄金”封他们的口,还是直接就把他们从山崖上扔下去更加干净利索。
“我想我的小秘密都让你们看到了。”德尔泽一边用眼神提醒着缪兰不要做蠢事,一边绕过桌子走到客人的面前。
到了这个时候,阿赛琳才接着屋外的阳光看清这个人的面貌。
这是个一时之间看不出有多大岁数的男人,虽然他的脸色红润,而且虽然并不健壮,却有着一种颇为精明的机灵,但是他微微见灰的鬓角却又似乎诉说着这个人曾经经历过的忐忑。
“我想我不会是在和一个巫师打交道吧,”阿历克斯嘴里念叨着,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着剑柄,不论是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徒还是作为一个普通人,对于巫师这种令人为之不安的怪物,都不由自主的会产生一种说不出的畏惧。
“年轻的朋友,如果我告诉你我可以用一种神秘的方法,把你的那柄值十几个个苏德勒斯的剑变成价值连城的宝贝,不知道你是不是还会这么厌恶我。”
德尔泽有趣的看着阿历克斯,不过当他看到同样盯着他的阿赛琳时,他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忽然用责怪的口气对缪兰说:“你没有告诉我,来的客人里面还有一位美丽的天使。”
“上帝,让他少说几句吧……”缪兰嘴里不住嘟囔着,然后走到桌子前有些嫌恶却又掩盖不住好奇的看着那块已经不再冒出气泡,这时只是升起一股白色烟气的石头“这个鬼东西是什么,石头居然还会冒烟?”
“很遗憾,原本我以为我能够让它燃烧起来的,”德尔泽一边回答一边向阿赛琳略微点头“我想您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可是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尊贵的夫人。”
“我想你应该先知道我是谁,我叫阿历克斯,”历克斯故意用一种不满的口气说着,同时有意无意的挡在阿赛琳身前,故意用一种粗鲁的口气说“我们原来是波卢多赫一伙,不过现在如果你肯收留我们,我们也可是你们一伙的。”
“波卢多赫?”德尔泽的脸上忽然微微一沉,他的眼睛在扫过已经因为畏惧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波卢多赫,然后把眼神固定在阿历克斯脸上“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来,不过说实话我不喜欢你们这一伙。”说着他有些嫌恶的再次瞪了波卢多赫一眼。
“我听说你们不但抢劫普通商人,甚至还抢劫穷人。难道你们不知道他们已经快被那些贵族老爷抢光了吗?如果你们还自认自己是基督徒,就该为这种行为感到羞耻,要知道你们这种行为就如同把就要掉下悬崖的人脚下的木板抽走!”
说着德尔泽气愤的绕过阿历克斯,他也不理会站在旁边的缪兰直接走到壁炉边,拿起一个木勺不住的搅拌着壁炉上架着的那个陶罐里蒸煮着的东西。
“我想他不喜欢你们,”缪兰有些无奈的看了看阿历克斯,他这时已经有些开始后悔带这些人来见德尔泽,同时他的心里再次开始盘算该怎么让这些人不把看到的东西说出去。
“你凭什么这么说?!”一直沉默的阿赛琳忽然开口,她走到德尔泽面前,忽然一把抓住他手的木勺用力一掰,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木勺立刻断为两节。
“你以为自己是谁?你不过也是强盗,你以为自己做的一切就是对的,其实这不过是在给你自己找借口!”阿赛琳转身走到桌子前,看着那些瓶瓶罐罐,忽然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我想你是在找如何造出黄金来的方法吧,你不过也是个想要发财的人而已。”
“上帝,你怎么知道的?”听到阿赛琳的话,德尔泽忽然一下子来了精神,他认真的看着阿赛琳,同时因为兴奋,一双略显红肿的黑色眼睛里立刻精光四溢“要知道还没有一个女人能明白我在干什么,她们甚至有人以为我在造一种能够让她们永远美丽的药剂。”
“我当然知道,”阿赛琳拿起一个小瓶放在鼻子边闻了闻,立刻皱着双眉把瓶子拿得远远的“我外公手下有一个人,他每天就是在不停的做这些东西,而且他还总是在别人面前炫耀,他甚至还把他造出来的那些黄金拿到市场上去,可总是立刻就让别人认出来。不过为了让这个人帮自己发财,我外公在他身上花的黄金,足够那个人自己先发一笔财了。”
“哦,这我可真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和我一样?”德尔泽兴奋的问着,同时他仔细的看着阿赛琳的脸“我相信你说的这个人应该不是一个基督徒,要知道没有任何一个炼金者敢于把这些东西公然拿到别人面前去,除非这个人,是个异教徒。”
说到这里,德尔泽认真的看着阿赛琳的脸,过了一会他微微笑了起来:“我几乎就被你骗过去了,你应该不是真正的罗马人,可也不是一个纯正的法兰克人,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你说对了,”阿赛琳的心这时有些微微紧张,对于这个人居然有着如此敏锐的洞察力,她不由感到一丝意外“如果我告诉你我的父亲是一位高贵的阿拉伯酋长,你会把我当成异教徒杀掉吗?”
“哦,如果我告诉你,我曾经因为制造你看到的这些东西,被教会驱逐出我从小就赖以生存的教堂,你会认为我是个叛徒吗?”德尔泽用同样的口气问着,当他看到阿赛琳脸上露出了笑容时,他不禁发出一声叹息:“上帝,这真是上帝才能创造的杰作。”
他一边发出感叹,一边轻轻的捧起阿赛琳的右手,在其他人的注视下他低声说:“你们来的真巧,今天晚上我们要举行一次丰盛的福里莫兹(一种早期的希腊人聚会,多出现在底层的平民阶层中),我希望你们能到时候参加。”
“你是说,我们可以留下来?”波卢多赫有些意外,或者干脆不如说有些失望的问着,在他想来最好是被这个可怕的,显然和异教徒差不多的人远远的赶走才是最好,可是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同意自己这些人留下来,这不禁让波卢多赫一阵说不出的失望。
“当然你们可以留下来,要知道我虽然不喜欢你们一伙,但是我却不会把你们赶走,特别是这个时候。”德尔泽看向波卢多赫的眼神虽然依然并不友好,可还是冷冷的回应着他。
“这个时候?”听着德尔泽的话,阿赛琳小心的问着,她看到德尔泽在说到这句话时那种兴奋的样子,心中不由有些隐约不安。
“对,这个时候!”德尔泽用力点着头,他看向缪兰,当他看到缪兰似乎有些不高兴的点头之后,他笑呵呵的对阿赛琳说“我想缪兰大概并不愿意让你们参加进来,毕竟谁也不愿意在这种时候把自己应得的那一份多分给别人。”
说着他回头向着脸色阴沉的缪兰眨了眨眼睛,然后只是对着阿赛琳兴奋的说:“我们知道有一个很大的城堡,里面的粮食不但足够我们吃的,甚至还能让更多的人摆脱饥荒,虽然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可是我相信那些粮食肯定还在那,因为我们已经彻底切断了他们通向阿布德拉(色雷斯首府)的道路,哈!看呀,那些贵族老爷们现在可是慌张的很了,因为如果不能很快得到粮食他们就会饿肚子了。”
“你切断了他们通向阿布德拉的道理?”阿赛琳在略一发愣之后立刻本能的望向北方。
“哈,聪明女孩,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地方,对,就是我们外面的色雷斯平原上!”德尔泽看着阿赛琳的样子不禁笑得更加开心,他认真的仔细端详着阿赛琳的脸,一时之间甚至似乎忘记了房子里还有其他人“我很奇怪,我总觉得你似乎比我们这里任何一个人都适合成为一个盗贼,不要不承认,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时我就觉得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也许是因为我的确曾经做过盗贼,”阿赛琳向着德尔泽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德尔泽诉说着要洗劫那些城堡的话题,她的心却不由自主的开始发热,一阵似乎已经冷却很久的激情不知为什么忽然开始在她的心头涌动起来。
看着面前这个似乎有些兴奋,同时也的确十分有趣的强盗头子,阿赛琳一时间居然觉得这个人颇有意思起来。
“那么一切就这样吧,”德尔泽忽然提高了声调向着房子里的所有人宣布着“那么就在今天晚上的福里莫兹上见面,欢迎你们的到来。”说到这儿他忽然向着波卢多赫微微一指“不过我还是不喜欢你,除非你答应再也不干那些坏事,否则你一旦加入我们一伙,再干坏事就不会随便饶恕你了。”
“我可以对上帝起誓,或者对我的守护天使起誓,”波卢多赫立刻开口为自己辩解着“也许以前我的确干过那些事,可是以后绝对不会再干了。”
“那么,我也欢迎你参加晚上的福里莫兹,”德尔泽严肃的看着波卢多赫好一阵,才向他略微点头“记住你的话,我们是强盗,但是我们也是色雷斯人。”
德尔泽的声音听上去充满了坚决,而在旁边的缪兰已经习惯的抚摸着垂到胸前的十字架,发出一声让波卢多赫感到心惊的祈祷。
“上帝保佑我们,上帝保佑所有活着的,和死去的人们。”缪兰的声音里透出一股淡淡的寂寥。
………………
伦格坐在篷车里静静的看着手里的一份文件。
在他的对面,赫克托尔脸色阴沉的等待着,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是他脸上露出来的不耐已经越来越明显,不过尽管他几次想要开口,但是最终还是忍耐了下来。
伦格的双眉紧紧的皱在一起,他手里拿的是一个长长的名单。
在这份名单上,几乎每一个名字都预示着一条生命,而现在需要他做的,就是在最下面的地方盖上他那个著名的十字徽章。
“你认为这些人都该被处死吗?”终于,伦格看完了那写着一长串名字的文件,然后把它举到了赫克托尔面前“告诉我,是什么原因让你觉得应该夺走这些人的生命,或者你认为自己为什么有资格做出这种决定?”
“大人,这些人或者他们的家人,都是强盗。甚至他们当中很多人即使是现在,也和那些强盗有着很深的关系,”赫克托尔低声回答着“大人,我知道您认为每一个人都是上帝的孩子,也知道您绝对不会允许随意剥夺任何一个人的生命,但是这些人他们并不是普通的农夫或者小贩,任何一件农具到了他们手里都可能会成为可怕的武器,甚至即使他们赤手空拳,也能让人感到危险,色雷斯人是天生的强盗。”
“可色雷斯人也是天生的战士,”伦格微微摇头,他看着赫克托尔微微皱起双眉“赫克托尔,我并不是个仁慈的人,事实上你曾经亲眼看到过我在耶路撒冷如何对待我们的敌人,虽然色雷斯人并不是异教徒,但是如果他们和我们对抗,我依然会用甚至是更加残酷的方法对付他们。”伦格的声调十分平缓,但是却没有丝毫犹豫“但是在这之前,我绝对不会随意的处决任何人,也许你认为上帝的意志需要用剑来守护和传播,但是你不要忘记,在剑的后面,真正让这个意志被人记住的,是更加高贵的仁慈和宽容。”
“可是大人……”
赫克托尔试图再次做出的努力被伦格抬手阻止住,与此同时他的脸色也变得微显苍白,一阵令他觉得头晕目眩的眩昏让他闭上了眼睛。
“赫克托尔你记住,我要的不止是一个强大的国家,也不是一堆堆满了珠宝和盔甲的城堡,而是一个能让世人为之自傲和向往的国度,一个不论是亚历山大还是凯撒都曾经向往,却最终没有实现的国度。”
“但是大人,您的这个国度同样需要骑士和利剑,”赫克托尔低声回答“也许您无法容忍这一切,那么就让我来为您完成这些事情。”他的声调僵硬,听上去就如同被割裂开的坚硬的盾牌碎片“另外大人,我不得不提醒您,那个阿内塞迟早会成为您一个很大的障碍。”
“色雷斯将军吗?”伦格的双眉再次皱起,他相信那个人的确很平庸,但是他却也必须承认,即使是再平庸的人,一旦成为了对整个罗马帝国来说都举足轻重的色雷斯军区的总督将军,那也就变得与众不同了。
“大人,我相信那个人也许并不十分忠于皇帝,但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显然卡住了我们补给的道路。”赫克托尔苦笑一声“正如您所猜测的那样,色雷斯人现在缺少的是能够让他们度过饥荒的粮食而不是黄金,不过即便这个时候皇帝真的送来了黄金,对我们也是毫无用处的,因为再如此下去,我们的补给就要开始短缺了。”
赫克托尔不知道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伦格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一想到伦格的身体,他不禁感到一阵担忧。
“我们就要没有粮食了吗?”伦格似乎第一次听到这个似的轻声重复,接着他一声叹息,然后望着白化病人苦笑一声“赫克托尔,我们成了瑞恩希安的替罪羊了。”
虽然君士坦丁堡之中没有人会想到色雷斯会发生如此大规模的暴乱,但是人们却知道,一旦出现这种情况被派去平息暴乱的一定会是一位德高望重的罗马大将。
而在君士坦丁堡,还能够拥有如此能力的人却已经不多,有的人有才却没有足以震慑军心的地位,有人身份崇高但是在战场上却是毫无建树。
在这苛责的要求之下,瑞恩希安虽然看上去颇象一个花花公子,却完全符合条件的身影就会出现在罗马人的面前。
身居高位而又英勇善战,似乎一个活脱脱的罗马英雄已经出现在人们面前,平息色雷斯之乱也似乎非他莫属!
这一切看起来似乎理所当然,但是当他要和一个注定要扯他后腿的色雷斯将军合作时,瑞恩希安的噩梦也就开始了!
就在伦格说到替罪羊时,看着营地里的炊烟,瑞恩希安想到的也正是这个。
然后,他就看到赫克托尔大步走来。
“看来我们要有人做一次长途旅行了,”赫克托尔声音冷淡的说“旗队长鲁普,大人需要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