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战在进行,随时都有生命在那片坍塌的缺口废墟间倒下,可又会有更多人的补充上来,地面上已经看不到一块干净的土地,血水彻底把土地变成了泥泞的红色泥塘。人们践踏着地上的尸体挥舞着武器展开屠杀,可随后很快就被夺去生命,成为了地上毫无生气的躯体中的一个。
伦格手里紧握着一柄人刃口已经残破不堪的长剑,经过无数次砍杀的剑身已经有些微微弯曲,早已经失去了配重头光秃秃的剑柄上挂着的一小片皮肉散发着令人恶心的腥味。
在他的身边,始终矗立的近卫军已经明显减少,而在他面前不远处的缺口里,大批的护圣军和考雷托尔重骑兵这时正和更多的撒拉森士兵相互交叠的堆压在一起,在泛着令人窒息的恶臭中,形成了一座可怕的尸山。
伦格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击退了撒拉森人军队,从城墙被击垮的那个时候开始,一波波的进攻就在不停的涌来。
在这段短暂的时间里,萨拉丁似乎把他所有的军队都倾斜到了这个城墙缺口上,而早已经在这里准备的护城军也毫不犹豫的投入了最后的死战!
利用临时加固的障碍,利用还没有被砸到的城墙上依然还能使用的弩车,利用大批毫无经验,完全依靠狂热的信仰支持的耶路撒冷人,利用一切能利用起来的东西!
伦格在这时也如萨拉丁一样把自己所有的力量孤注一掷的投入了进去!每当护城军无法抵挡的时候,他都毫不犹豫的派出做为支柱的考雷托尔重骑兵,随着一次次的击退敌人,随着可怕的伤亡越来越多,人们中间开始出现了绝望,越来越的人在厮杀的间隔做起了祈祷,在似乎永远不会枯竭的黑色的撒拉森大军潮水面前,耶路撒冷只有用无助的祈祷期盼着上帝创造奇迹拯救他们。
越来越多的人拥进了圣墓教堂,他们跪在耶稣像前祈求救赎,老人用鞭挞自己受苦来请求上帝的仁慈,妇女们剪掉孩子们的头发,把他们的头浸在凉水里,以此哀求奇迹出生。
而更多的男人则拿起了从战场上收集起来,还沾染着湿粘血渍的武器涌向城墙!
即使这样,城里的人们还是渐渐的感觉到了可怕的绝望,他们知道如此下去失败已经只是迟早的问题。他们当中已经有人为防止城破时来不及而请求神甫们为自己做最后的忏悔弥撒,恐惧和彻底的绝望在整个城市里蔓延,世界的末日似乎已经开始来临。
赫克托尔脚下艰难的走到伦格身边,技艺高强的白化病人的黑袍已经被变成黑渍的干硬血块包裹起来,这让他看上去就好像用芦草扎起的草人般显得僵硬无比。
赫克托尔距地这短暂的两天中自己杀的人比在这之前加起来都多,以至他手里的长剑已经换了好几柄,而他的身上也不知道已经出现了多少道虽然不足致命,却疼痛无比的大大小小的伤口。
“大人,您发现没有,撒拉森人进攻的间隔时间越来越长,我想萨拉丁可能要坚持不住了。”赫克托尔低声对伦格说,他和伦格并排坐靠在一根倾斜的罗马柱下,嘴里不出的喘息着。闻着四周传来的恶臭,白化病人的眉毛抖动了几下,随即他又用更小的声音说到:“不过看我们的样子,可能在他倒下之前,我们的人已经彻底倒下了。”
说到这儿,他忽然望了一眼四周的近卫军再次皱起了双眉:“大人,您的近卫军剩不下多少人了,他们还有多少?二百还是一百,也许更少吧?”
“二百七十五个人,比你想的稍微好点。”伦格脸上似乎带着自嘲的笑容牵扯得他嘴角因为干裂出现的创口一阵生疼,然后他忽然站起来,在稍微喘息一下之后,迈过横在面前的一具具尸体,向缺口废墟的顶上走去“现在我们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最后关头!
这个念头同样在城外盯着缺口的萨拉丁心头回荡着,在一一次次的进攻中,他看到了耶路撒冷人的顽强和勇敢,一次次占领缺口插上新月旗帜的欣喜还没来得及发出第二次欢呼时,就被再次可怕的反攻赶下来的打击,让萨拉丁的心头逐渐开始弥漫起无法言喻的阴沉。
看着那些被屠杀在废墟上的尸体,看着回到自己面前痛苦呻吟全身血污的士兵,他的心头不禁为对面那些敌人的顽强和可怕感到诧异。
尽管从来没轻视过对方,但是他却还是被自己敌人超出想象的激烈抵抗震动了。而且随着漫长的时间和四周各个部落将领们逐渐出现的不满,苏丹终于不得不派出自己视为珍宝的马木留克近卫军加入了战斗。
可是令他意外的是,这孤注一掷的最后力量却遭到了出人意料的打击,尽管马木留克甚至一度占领了城墙上一座地势颇高的塔隆,并把他的旗帜树立了起来,但是随即出现的一股令人意外的敌人却立刻让这些胜利者遭受到了可怕的屠杀!
在幸存回来的马木留克的形容下,那些明显比任何一支护城军都要强大的队伍简直就和他们自己一样勇敢,而更加可怕的是,带领那支队伍的人明显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他从不让自己的士兵超出那些可怕的弩车所能给予他们掩护的射程之外,甚至当马木留克们刚刚被赶到废墟靠城墙外的部分,那些敌人就立刻停了下来,在废墟高坡的掩护下坚定的守护在缺口里,以至站在后面的撒拉森弓手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敌人讥笑着退回来的自己军队,而无法乘机射杀敌人的追兵。
“那应该是贡布雷的精锐部队,”阿迪勒低声在苏丹耳边说,他看着不远处一个被砍断一截小腿的马木留克躺在地上发出凄惨的惨叫,而当有人用一个烧红的烙铁烫在他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时,那个马木留克立刻在一声彻底变调的惨呼中昏了过去“苏丹,看来他们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贡布雷已经动用了他的近卫军。”
“我也一样……”萨拉丁无声的接了一句,他略显疲惫的微微闭上眼睛,突然睁开眼睛对阿迪勒沉声说“我们必须攻下耶路撒冷,就在今天!”
随着听到这句决然命令的阿迪勒微微一颤,萨拉丁已经抬起他消瘦有力的手臂,随着手臂用力的挥下,聚集在他身后的最后,也是最大的一队马木留克开始缓慢的向前涌去,随着地面被众多双皮靴踏动发出的轰响,萨拉丁最可怕的进攻开始了!
“主人,我看到了主人。”在耶路撒冷城外的丘陵上,胡斯弥尔一边大口喝着水囊里的清水一边嘴里含糊的说着,他的话让他面前的两个人都感到莫名其妙,而真正能明白的另外几个人,一个已经仅进入了天国,一个正在耶路撒冷城里厮杀,最后一个,则正在地中海咆哮的巨浪间奋勇抢劫……
“我看到了奈里兹殿下!”胡斯弥尔大声的告诉这些人,看到他们并不以为意的表情,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片通红。
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看到的东西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他却觉得自己应该尽快告诉自己的主人,所以他一路向着耶路撒冷而来,而当终于见到马克西米安时,他却因为无法说清自己看到的一切感到无比的恼怒。
“那个奈里兹?我知道,可这有什么吗?书记员有些不解的看着男孩,他不知道胡斯弥尔为什么会一提起这个人就如此激动,可是当他看到男孩忽然伸手指着躺在担架上的法尔哥尼脸色通红的说出“凶手!”这个词时,他觉得自己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男孩了。
“胡斯弥尔,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马克西米安脸色阴沉的看着男孩“你在指责法尔哥尼骑士,你这种行为是很严重的犯罪,即使你是大人宠爱的仆从也要受到惩罚。”
“我是说,那些人,那些和他一样杀人的凶手!”因为激动变得口气不清的胡斯弥尔急得喘息起来,他又伸手指着远处那匹异常高大的战马略一停顿终于发出一声大喊“那些人在他们后面杀光了那个养马的部落!”
在法尔哥尼刚刚为这句他终于开始听明白过来的话发出一声“啊?”的疑问时,胡斯弥尔已经跟着喊出了一句让面前的两个人都无比错愕的话:“那些人是奈里兹主人的人,他们现在已经快来了!”
………………
拉赫曼躺在帐篷里看着头顶帐篷的褶皱出着神,他离开耶路撒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在这些日子里,他从没有停止过随时注意耶路撒冷正在发生的一切。
当他听到萨拉丁遭受到罕见的抵抗而依然无法成功的攻破耶路撒冷的城墙时,一阵报复的快感就让他觉得安拉似乎正在向自己展示恩典,他开始想象着最终自己以真正的圣地光复者出现的荣耀,同时他忽然觉得萨拉丁把自己驱走,反而成为了一件好事。
一想到萨拉丁和其他那些部落军队在坚固的城墙下遭受的惨痛损失,他就觉得自己十分的走运。
“一切最终还是要由伟大的拉赫曼埃米尔来决定。”拉赫曼露出了一阵笑容,他能想到当自己在关键时刻带领着众多军队回到耶路撒冷时,萨拉丁脸上会出现的那种可笑的表情。
尽管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他的确没想到阿迪勒的弟弟居然会会效忠于萨拉丁的死敌奈里兹,一想到这个就觉得一切实在奇妙的拉赫曼不能不为安拉的安排感到敬畏。
似乎一切注定他和他的儿子将成为埃及的苏丹和整个阿拉伯世界的英雄。
尽管想到为了这个地位可能要与奈里兹的做的交易和付出的代价让他感到有些不快,但是过于美好的未来还是让拉赫曼默默忍受了这一切,毕竟想获得就必须要有付出,拉赫曼深深的懂得这一点。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帐篷外响起,随着身影晃动,坐起来的拉赫曼看到了走进帐门的纳菲厄和随在他身后的一个部族战士。
看到那个紧跟进来的部族战士,拉赫曼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人就是当初在进军耶路撒冷半路时,为了维护他的仪仗而公然和纳维德对抗的战士,现在这个人已经成为了他的近卫。
所以尽管库奈特拉总督已经向他表示出了友好,可是天生谨慎的拉赫曼还是命令自己的近卫每当纳菲厄来的时候都要紧跟在自己身边。
“尊敬的埃米尔,奈里兹殿下让我带来了他对您的问候,而且他还给你带来了最诚挚的祝福。”
纳菲厄在行礼之后恭敬的站在拉赫曼对面,自从他的主人和拉赫曼正式签订了盟约之后,他在这位殿下面前就再也没有表现出过任何的桀骜不驯。
“我想你也该来了。”拉赫曼尽量让自己压下心头那一丝不耐烦,这个时候他的新心情早已经激动无比,他知道一个关键时刻就要到来了“告诉我耶路撒冷怎么样了?”
“萨拉丁用攻城机砸开了耶路撒冷城墙……”纳菲厄平静的说。
而拉赫曼的脸上因为听到这个消息,立刻一片难看。
“可是他的军队却无法进去,他只差一步就可以拿到胜利,可是异教徒却阻挡住了他。”纳菲厄声调依然平淡,似乎发生的一切和他无关。
“所以现在是最终决定一切的时刻了,我们这就回去,我将是耶路撒冷真正的拯救者!”
被这个好消息刺激的无比激动的拉赫曼发出一声高喊,就他这时他听到了纳菲厄冷漠的声音:“可惜这只是梦想,你永远也成为不了拯救圣地的英雄。”
拉赫曼愕然看向纳菲厄,就在他刚刚赶到不妙时,一柄弯刀已经猛然从背后刺进了他的心脏!
在生命的最后一瞬,他只看到从胸前透出的那柄属于自己那个近卫的弯刀刀锋,和纳菲厄似乎对他恍如不见的冷漠表情。
随即,埃及的埃米尔,未来的苏丹之父,艾卜.胡莱勒本.阿卜杜勒.本.拉赫曼.沙布就一头栽倒在面前的沙地上,永远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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