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的岁月异常冰冷，午夜梦回的欢笑终逃不出现实的压抑，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一面强迫自己入睡，另一面却又忍不住胡思乱想。白天已是寂静一片的世界到了晚上就变成令人发疯的坟场。如果这里是岛上，总该有海风吹拂吧，如果这里是山巅，又为何没有动物的喧嚣。好不容易睡过去，但没过多久天就亮了，狱卒的脑袋会从铁门后方探过来，与其说是检查犯人是否逃跑，倒不如说是在评估里面关押的人是否还有呼吸。

为了保持两个牢房的重叠，艾肯没有再去那条走廊。他和约瑟海姆之间会通过墙体的字判断安全与否，然后就会通过禁瞳的力量开始新的一课。每次相见，两人都难掩兴奋，或许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中有个人能和自己说说话原本就是一种奢侈。所以双方都非常珍惜在一起的每一秒，虽然有时候也会变得焦躁。

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很快，老人在和他探讨魔法的同时还会增加一些延伸知识，比如哲学，数学。老人常说：“魔法就是天然哲学和天然数学的整合。”只是他的数学理论有些怪异，但也在潜移默化下提升起艾肯的兴趣，那些繁杂的计算方式虽然生涩，但艾肯还是掌握地很好，所以地上和墙头总会留下两人的刻刻画画，画满了后就会被抹去，填上新的，周而复始。

“非常好，178个符号都记清楚了。”约瑟海姆赞许地点点头。因为艾肯原本就不是魔法师，所以老人只能按部就班将最基本的东西教给他，好在这个年轻人记忆力卓越，只用了一周时间就掌握了全部符文的绘制和发音。

“那我现在可以学习星辰系的咒术了吧。”艾肯忙问。自从赫灵顿的侦测水晶评定他奥术低能后自己就对这种技能失去了任何兴趣，甚至还有些排斥，但现在不同了，在老师的提点下他越发感觉自己对这种力量的渴望，长久的卑微和压抑迫使他改变，他需要变强，只有令自己强大才能实现梦想。

老人非常喜欢孩子渴望知识的眼神，“星辰系咒术只有一条咒语，我们称之为源咒，这条咒语是由12个符文组成的语句，在我们第一课的时候咒语已经进入你的思维中了。”

“可我不知道啊，想不起来有这样的东西。”

“还记得星辰吗？这些咒语在你感知星空的时候就已经在你意识中存在，只不过这句咒语的教授方式有些特殊，无法通过口述，只能依靠点醒，能区分三段星域的人自然能拥有这句源咒。我只是个引导者而已。”老人说话间还不忘指了指空无一物的房顶。“发挥你的精神力去挖掘记忆源头的东西，找到那句咒语。依靠这句咒语你就能延伸知识，从而快步向前。”

艾肯闭上眼，试着在大脑的回路中找寻，他看见无尽的光幕在意识领域中漂浮，曾经认为很生涩诡秘的魔法符文在上方独立跳动，时而分散，时而聚拢，像顽皮的孩子般凌乱飞舞。此刻他已经认识每个符文，所以能很好地评估这些符文大致的位置，怎样才能构成完整的语句。就在这时，光幕中心，某个片段碎裂了，一道蜿蜒的线条从裂口盘腾而出，像条流动的大蛇直窜过来，意识领域突然变得昏暗浑浊，被搅动错乱的感知开始暴走，艾肯眉头一紧，血水沿着嘴角汩汩流出。他颤抖着向老师伸出手，想要求助，但还是全身一软塌了下去。老人见状忙一步向前牢牢扶住他。“怎么了？孩子。”他关切地问道，显然，这一幕超越了自己的预想。

艾肯血流不止，起初只是口角渗血，后来血水竟从耳朵里流出。他面孔惨白如纸，大口呼吸着，这次的他全然说不了话了。

“又发作了，第二次。”老师马上想到了答案，“触灵”，除了它还会是什么。只是这次发作显得更加恐怖，血流不止，这样下去孩子很快就会死去。他想要敲门叫卫兵，但艾肯牢牢抓住他的手阻止他。魔法被屏蔽，所以老法师能做的只有焦急地等待。

但不和谐的声音还是出现了，外面走廊中狱卒的脚步沉稳而快捷，不断靠近。他们都听见外面钥匙串碰撞的声响。但是约瑟海姆不忍离去，他不能留下可怜的孩子独自面对死亡，目光中的温暖取代了焦急。他牢牢握住孩子的手，给他坚持的力量。“孩子，会好起来的，多想想自己的愿望，自己急于想要的东西，那些美好的回忆，不要睡去，千万别睡去！”汗水一滴滴从老人额间滴落，落在孩子的脸上。

铁门松动的声音传来，约瑟海姆本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就在这时，孩子艰难地挤出一抹微笑，随后光影挥展，周围空间一层层剥落，那抹微笑如同破碎的琉璃分裂消散。出现在约瑟海姆面前的依旧是一片冰冷高墙，还有难舍的叹息。

禁瞳被艾肯有意翻转，在最后时刻将其弹到床底。铁门洞开，脚步声在耳旁停住，模糊的视觉中，一个人影俯下身子查看，他不知道此人是谁，昆塔尔？不像，这人身上没有那种特意妆点的熏香。半兽人狱卒吗？好像也不对，没有那么粗犷的体型。他感觉自己被人抱起，放在床上。

“看起来再有一次就能完成了。”一个声音在人影后面响起，艾肯这才发现进来的是两个人。他的眼睛微微睁开，双瞳间仿佛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白雾，视物很不清晰，朦朦胧胧。但这并不妨碍他看见那人身后走出来的身影。他认出那个人，大刑官昆塔尔。

“这孩子很可爱，摩摩尔大人应该很是喜欢吧。”昆塔尔在监牢中踱步。艾肯这才发现眼前的熟悉身影就是大执事摩摩尔。那个给他怪异建议的人类。痛苦的感觉一点点消退，艾肯的心跳开始恢复初始的节奏。他静静合上眼，让人感觉他只是个昏睡中的摆设。

“这来干什么？大刑官不是一向没兴趣来牢里看的吗？”摩摩尔回头说道。

“你还不是一样啊，大执事也会开始关心犯人了。莫非你又想……。”昆塔尔轻蔑地说，换做以前，这个大刑官可不敢这么对比自己高一级别的官员这么说话，但现在明显不同，他仿佛找到了某种平衡官阶的着力点。“别忘了，这孩子会是下一任刑官，我的得力助手。我来看看新的手下能否顺利撑过触灵药剂的效果，难道这也需要大人您的批准吗？”

“你想的太多了，昆塔尔。”

“摩摩尔大人莫非还有什么别的隐情吗？还是又想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比如欺骗拜伦界官送几个人逃离塞伊斯？”

“大胆！”摩摩尔愤怒地一挥手，昆塔尔的身体突然失重，狠狠撞击在监牢顶部。

他没有掉下来，却在上方悠然地停定。双手绕在胸前，一副悠哉的神情。“怎么，揭开你伤疤了，想杀了我继续做回你的大刑官吗？”

“说话小心一点，杂种，我可不是你的手下，捏爆你的脑袋也只是精神力的细小波动而已。”摩摩尔不再看他，继续将手掌贴在孩子额头，显得很是关切。艾肯默不作声，不明白这个男人究竟想干嘛，一个大执事，一个是大刑官，两人之间看起来早有纠葛，只不过现在刚好找到了一个爆发点而已。

昆塔尔依旧靠在天花板上不下来，或许很享受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