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保罗问。

“然后就是等待，决不可跨过边境。”迦南回答。

“可是老师，他们跨过了我们的边境杀人夺城，我没有理由等着他们继续杀来。为什么不步步推进呢？”

战争之花凯旋子的碧绿果实带着热情和激昂不断被抛洒，落在国王大道上被部队方阵整齐划一的行进所踏碎。青碧色的胞浆四处飞溅，在整条国王大道上映下一长串斑斑驳驳，宛如铺开的绿色地毯。民众的欢呼如翻滚的巨浪，他们扬动手中一切可以扬动的东西，原本拥挤不堪的长街上空顿时被五色花海妆点。站在高处的姑娘们手搭凉棚，仔细在下方人群中搜寻着熟悉的身影，亦或是展弄靓姿，欢快地摇摆，只求找到一份心仪的对视。两拨兵马在城中紧密而动，直到大街路口才分开格局，人数多的部队朝着帝都东南面城门巨灵门而去，剩下的便直接穿过大街转向一旁的巨大空地－－－－特明德广场。奥连巴赫团长保罗·摩根坐在一匹身穿银色甲胄的白色战驹上，意气风发。那马儿全身反射着纯白色的光彩，甚至连眼睛处都带上了玄奇的面罩。健壮的四肢有力踏地，载着主人迎向一轮又一轮的热情气旋。在保罗身后的就是奥连巴赫武士团，这批众人瞩目的圣堂武士看起来足有五万多人，队伍浩浩荡荡绵长数里，他们身披赤色的战斗甲胄，前方的剑武士们铮亮的宝剑纵插在腿铠侧缘，金属和甲胄的碰撞整齐灵动，加上汉子们时时保持的傲然眼神无时无刻不在妆点着正义之师的威严，仿佛能将一切邪恶碰撞生烟，归却无形。

恢弘的特明德广场上，黑色的皇家飞空船已经准备就绪，只等着将部队分批传送至距帝都万里之遥的米希尔公国首都燃雨城。如果照一次两千人的传送速度，飞空船需要将近三十次传输才能全部完成。但在特明德工坊首席技师沃克的协助下，飞空船在很短时间内就被改造成了军用运载形态，扩开的双翼被浮动的梯架拼接，动力部分也被更换成高运转力的能量导体。在沃克的一声令下，数十个高级铁匠同时行动，飞空船周身几千个细小零件同时翻转扭动，随着金属拼接完成发出的吱嘎声响，飞空船自主变幻成更为巨大的形体。乍看之下整个飞空船比以往民用形态大了足足有两倍之多。人们惊叹于特明德工坊的顶尖造诣，掌声和惊叹在广场上空穿行，毫不吝啬地将赞扬和兴奋抛向眼前的庞然大物。

船体中，魔导器勾勒出的奇妙空间一次足可运送七千至八千人，这样一来五万大军只要很少的几次运送就能全部送达燃雨城地境。

迦南公爵静静站在多伦戴尔宫最高的风台上，看着飞空船在自己面前一次又一次消失，满载着荣耀和激情。

“他们这是去哪？”一双纤丽的手突然搭在他的手背上。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和他并行而立，一头秀发温柔地靠在迦南身侧。

“他们去履行信仰中最黑暗的部分。”迦南温柔地捋动女孩的金色秀发，肃穆的表情顷刻间融化。“下去吧，孩子，这里冷，让博尔顿老师多陪陪你，艾茜。”自从女儿从那个地方回来后就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或许是因为物质界纯净的空气作用在了女儿身上，将以太界灰暗的气息残留荡涤干净了，女孩子的年龄和心智在一点点统一，身体也从孩子转变为秀气逼人的小丫头。每次看见可爱的女儿，深藏在迦南心头的那份悲凉就会被唤醒，错乱的时空在思绪中反复交叠，他仿佛能看见玛瑞莎的微笑盘踞在艾茜的脸上，女孩说的每一句话，做的一些动作似乎都有玛瑞莎的影子。

“爸爸，你在想什么？”

女儿已经长大了，又或许遗传着玛瑞莎的部分能力。她能很快发现父亲心中的忧愁情绪以及那种无望的牵挂。

“他们坐船去救艾肯哥哥和舅舅吗？”见迦南不回答，女孩继续问道。

“我们要救很多人，又何止他们两个。还有我的老师，阿德隆。”迦南回答她的同时将女孩身后的斗篷轻轻裹紧，高高的风台可以将整个城市一览无余，只是不会有人知道，这座高耸的建筑上承载过多少孤寂的身影。

都说高处不胜寒，想必当年的帝君安格里也有同样的感伤吧。

“爸爸，白胡子爷爷很好，我经常能见到他。他还收了艾肯哥哥做徒弟呢。”艾茜蓝宝石般的眼睛反复眨动，显得嬉皮可爱。

“难道说。”他蹲下身体，立在女孩肩头的双手甚至有些许颤抖，难道艾肯被老师认可，成为了新的星辰系法师？他突然很想笑，命运主宰仿佛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约齐回来并没有回报这个事情，或许是因为有些问题自己都还没有明白，而迦南自己也一直认为女儿的回归是老师一手完成的神迹，却忽略了艾肯的作为，自从艾肯在赫灵顿神秘失踪后他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感觉这个孩子可能因为某种原因而葬身魔法师公会，这让他悲伤了很久却无法说出口，他内疚，自责，但同时他也清楚数百年前老师阿德隆的神秘失踪事件，心里或多或少会出现莫名的悸动，虽然被以太螺旋捕获并不是什么好事，甚至还可能是灭顶之灾，但至少他的艾肯还能活着，不会落在施法者的手里。想到这里，迦南释然地笑，他知道艾肯一定会想办法离开那里，带着老师阿德隆回到故乡，他相信成为了星辰系法师的艾肯在这个方面应该更有把握了。

远方的飞空船在忙碌地穿梭于两个城市之间，看起来很快就会将保罗的奥连巴赫武士团送达燃雨城，这场战斗已经打响就会绵延长久，而隐秘的影族又在未知的地方暗自窥视。他后悔没有早日去找弗拉德大公谈一谈这个现状，但目前看来一切都已经晚了，他们屠杀了巨狼城，夺走了龙齿泽，这原本就是整个帝国一直绷紧的神经所在，那是绝对不可触动的逆鳞啊。

这次派出圣武士中实力最强的保罗压阵巨狼城就是自己深意所在，希望这份坚持能被弗拉德读懂，明白自己无意战乱的用心，帝国虽然已经分裂，但只要努力，依旧可以不被外敌钻空子，不会被黑暗势力利用。

希望横亘在眼前的不会是永远的黑暗。他这样想。

但是，情况似乎变得更糟。数日后，不幸的消息陆续传来，十万帝国步兵在斯坦平原和奥斯丁军团大战一场，全局落败，这次派出的三阶圣武士寇德和巴纳德都没能挽回败局，带着残兵辗转于沙漠和平原深处。奥斯丁的军队宛如不死的幽魂，牢固进取，势如破竹，他们的战团像鬼魅般在帝国大陆铺散。几个附近的村庄和城镇连连受袭，难民们皆涌向帝都古伦城。而更让迦南不解的是，被飞空船带往燃雨城的五万圣堂武士全都不知踪影，没能体现阻击的作用。混账的保罗生死未卜。迦南本想派遣霍勒斯和约齐去往燃雨城一窥缘由，但是就在他们的飞空船滑出轨道的时候原本正常运转的斯特拉圆环光芒全灭，飞空船只能虚无地飘荡在天上无法完成传送。他没有等来特瑞·特明德的讯息，却等到了大技师沃克的残酷评估，沃克告知燃雨城的斯特拉圆环被人恶意关闭了，魔导器连接再强大也无法连接往米希尔公国了。

迦南仿佛瞬间老了很多。

他曾预估过这样的变数，虽然概率极小，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找了使节和米希尔公国有过沟通，双方还签署了公国间文书并同时制定作战方略。但是令人不安的状况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