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丝崔尔这句话，算是把一个长期被掩盖的问题彻底摊在了台前。

严格说起来，这不能算是很不显眼的问题，正如艾丝崔尔所说，现在的所谓四天王，只有一个雷札德是根红苗正的本土人士，其余都是外来户口。

但是里卡尔多虽是北部大荒野来的兽人，但他本身仰慕人类文化，在人类国度生活多年，现在除了外貌之外，和大陆人类实在差别不大，而且就算他以后返回部落当了族长，显然也是要贯彻和人类国度建立经济文化交流，互通有无的打算的，在他的内心里，俨然已经视自己为大陆的一份子。

而丽娜虽然是魅魔，却是个多重混血儿，并且也有比例不小的人类基因，算是半个人类，尤其是她自从由九幽地狱来到大陆以后显然十分惬意，要知道这个多姿多彩的人类国度比起枯燥无味的九幽地狱实在是有趣太多了，虽然作为异端被追杀的风险也不小，但是要知道九幽地狱本来就是充满了混乱和杀戮的世界，丽娜从小杀到大，根本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对她来说既然无论去哪儿都不会更安全，还不如选择这个好玩的地方，所以现在也颇有在大陆安家落户的意思了。

如是一来，一心想着返回幽暗地域的艾丝崔尔反倒成了四人中的异类。

当严格说起来，艾丝崔尔的打算才是十分正常的，里卡尔多和丽娜反倒属于特例，艾丝崔尔既然是从幽暗地域而来，那以后要回去自然也失去合情合理，任谁都不能苛责，更何况她自己也从没有说过会留下来。

艾丝崔尔就算一声不响独自走了，所有人也拿她没办法，而现在她把话提前挑明，也算很讲道义，省的三人措手不及。

“原来如此，你能把话说在前面，我已经很感激了，”雷札德点了点头，“刚才不好意思了，不知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呢？”

雷札德本就是擅于决断的人，他迅速就分析出了艾丝崔尔话里的重要信息——第一，艾丝崔尔肯定要走，这一点十分坚决，不会被什么理由所动摇，所以挽留她没有意义。第二，艾丝崔尔虽然要走，但是对在场的三人没有敌意，自然也不会和他们作对，所以他们也没有与之为敌的必要，否则动起手来，大家都没有好处。

“不确定，但可能很快了，”艾丝崔尔说，“虽然我来到地表的目的并没有完全达成，但是就目前的成果来说其实已经超出预期了，而且以我的判断来看，相当一段时间内也很难再有其它进展。”

“那好吧，”雷札德说，“我刚才曾说，如果你肯帮我们的忙的话，我们也可以帮你的忙，包括跟随你到幽暗地域杀某个人，这个承诺依然有效，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真奇怪，让你们到幽暗地域杀人对我有什么好处？”艾丝崔尔冷冷地说，“何况，我要杀谁都是自己的事情，何须你们出手？”

“你这家伙，对于我们的帮忙就这么抵触吗？”里卡尔多气恼地说，“我们就这么不值得你视作同伴吗？”

“不，和这没有关系，”艾丝崔尔轻声说，“不好意思，我们黑暗精灵有着自己的骄傲，黑暗精灵的事情必须由黑暗精灵来解决，让地表人介入是绝不可以的。”

“其实呢，我这个人挺喜欢胡思乱想的，”雷札德笑了笑说，对于艾丝崔尔的不领情丝毫不生气，“艾丝崔尔，关于黑暗精灵在某些事情上近乎偏执的骄傲我也有所耳闻，所以你到地表来的的来历我想你是肯定不会说的，但是这没关系，反正我对此也有过一些推测，不如我把这些推测讲出来，如果说得不对，你随时可以制止，好么？这并不损害黑暗精灵的骄傲。”

“……你爱讲什么，都是你的自由。”艾丝崔尔沉默了一会，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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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黑暗精灵来到地表是十分少见的事情，”雷札德不紧不慢地说，“因为阳光对于黑暗精灵来说就像天敌一样，它不但会带给你们痛苦，还会削弱你们的力量，没有一个黑暗精灵会喜欢站在阳光下的——除非她有不得已的理由。”

说到这里，雷札德微微停顿了一下，只见艾丝崔尔一言不发，看来是默认。

“因此，一个无关紧要的理由绝不可能导致一个黑暗精灵背井离乡来到一个让她讨厌、对她不利的地方，那又是什么原因呢？”雷札德继续说道说，“首先肯定不是天敌，虽然我不敢说对幽暗地域有多了解，但也知道出没着各种各样强横的怪物，而威名赫赫的黑暗精灵从来都稳居幽暗地域食物链顶端的宝座，就算面对以强大而出名和灵吸怪和龙族都能分庭抗礼，在幽暗地域根本没有能够威胁到黑暗精灵的地位。其次，也不应该是出于某种阴谋，的确历史上黑暗精灵一族有过好几次针对地表的大规模入侵活动，但从来都是准备周密、雷霆一击，因为黑暗精灵随强，毕竟是远离本土作战，地表人不但有主场优势，还有阳光的援助，所以时间拖得越久对黑暗精灵越不利，而你在大陆上也待了很长时间了，虽然行踪飘渺却也没有故意隐蔽，对于地表的情报也不怎么关心，绝不是黑暗精灵派来的探子。既然这两种都不是，那就只有最后一个可能了。”

说到这里，雷札德放缓了语气，凝视着艾丝崔尔的眼睛才缓缓地说，“恐怕是因为在黑暗精灵内部斗争残酷倾轧中的幸存者，走投无路才会来到地表吧？”

艾丝崔尔依然一言不发。

“你没有否认，看来是真的了，”丽娜说到，“既然如此，你好不容易才在地表混到了如今的地步，干嘛又要回去？”

“恐怕她来到地表除了是因为避风险，也是想要继续复仇的力量，”雷札德说，“当初冥王雷利把我们四个人召集到一起，虽然天南海北种族各异，但有一点却是出奇的一致呢——我们，都是渴望力量的人，大概正是这种共同的特质把我们联系起来的吧？”

“那样的话，你干嘛不和我们开口，”里卡尔多沉声道，“莫非你觉得我是胆小怕事，不敢为朋友出头之人吗？”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妨把话挑明，”艾丝崔尔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我要对付的人，是亚索尼亚城的阿班库斯家族，这是那座城市的第一家族，即使如此，你也想帮我么？”

“那有什么了不起的？”里卡尔多蛮不在乎的说，“不就一个家族吗？”

“看来你对黑暗精灵的了解还有所不够，”雷札德说，“在黑暗精灵社会里，城市相当于国度，而一个城市的第一家族就是城市的实际统治者，通常情况下仅仅这个家族本身其战力总和就绝不在圣殿骑士团之下，更何况他们还有整个城市的资源可以调动，这是一股比起整个黑暗议会也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力量。”

“这么牛啊？”“真的假的？”里卡尔多和丽娜同是吃了一惊。

“所以，你们还是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吧，”艾丝崔尔淡淡地说，“我自己的事，自己……”

“嘿嘿，果然够刺激，”里卡尔多突然大笑了起来，“终于啊，自从戈尔达夫之后，好歹也有像样的对手了么？”

“嘛，地表也呆了有些日子了，去一趟地下似乎也不错嘛，”丽娜也笑了起来，“更何况还有人可杀。”

“真没办法，你们两个的斗争本能只能用病态来形容，”雷札德摇了摇头，“而且似乎还是传染病呢，我竟然也有点想去了。”

“你们……”艾丝崔尔怔了怔，终于低头苦笑了起来，“……果然都是一群不知所谓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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