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六十章 有梦想的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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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在外面以一人之力挡住了退魔师和研究所众的前进,拉克西丝则在搀扶昏迷的安妮同时,飞快地翻阅着资料室内的记录文献。

按照退魔师公会的习惯,影音载体大多用来记载一些并不重要的资料,真正核心的资料,基本上都是由传统的图文载体来保存。大多数经历过退魔战争时代的老一辈都知道,在退魔战争之后,这种做法极大地方便了退魔师公会控制局面——需要的东西被留下,不需要的东西被一次性销毁。历史,因为胜利者的不同而改变她的样子,成为一个整容之后的女人。

拉克西丝常年在情报工作里打滚,对于这种类似搜查别人家里有多少储蓄一样的工作,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她先用第一时间找到档案编号,再随便抽出一张文件,根据上面的时间,已经可以判断文件摆放的顺序。

光是这样不够,拉克西丝还另外几个个位置也都抽出了相应的文件,这才确认就算是隐秘的研究所里,文件摆放的位置也和普通资料存放的所在没有太大区别。

接下来的工作就相当容易了,拉克西丝目光之准确,速度之飞快,恐怕就算政府部门专门训练出来的职业特务也无法媲美。她飞快地走动在各种资料之中,却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平均每看过几份资料,拉克西丝免不了要扭头看一眼安妮的状况。

就在拉克西丝翻到第十个柜子的时候,在她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拉克西丝猛然转身,看见已经昏迷了很久的安妮竟然微微睁开双眼。

拉克西丝放下手中的档案和文件,飞一般扑到安妮身边,轻轻握住安妮的一只手,感受安妮手掌带来的丝丝能量波动:“安妮姐姐,你醒了?”

安妮的眼睛在几秒钟后完全睁开,她在拉克西丝的搀扶之下才慢慢坐直身体,其中还发出几声虚弱的咳嗽。拉克西丝觉得自己手掌握着的安妮手指已经变得有些冰凉,这些变化让她暗暗心惊。拉克西丝熟读许多关于医学理论的书籍,知道安妮现在表现出来的症状并非什么好事。

安妮睁开眼睛之后,并没有问自己在哪里,而是问了一句让拉克西丝有些意外的话:“苏云在哪里?”

拉克西丝犹豫了一下,知道对中阶退魔师,哪怕对方已经失去了一切战斗能力,依然不能撒谎。伸手指指门外道:“他在外面……”

从昏迷中恢复的安妮此时已经非常虚弱,依然能感觉到外面诸多退魔师发出的能量波动,这些能量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强大的能量阵,把许多气息紧紧限制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意识到苏云现在面对的敌人竟然如此可怕,安妮有些担心地向外看了一眼:“他没事吧?”

拉克西丝没有回答安妮的问话,从后面扶起安妮的她已经看见,在安妮的脖颈处已经出现了细小的龟裂痕迹。这个发现让拉克西丝几乎忘记回答安妮的问题,一直到安妮第二次提问的时候,拉克西丝才捂住自己的嘴,拼命忍住想哭的冲动。

“他……他没事,他很好……”平时口齿伶俐的拉克西丝结结巴巴回答了安妮的话,随即挥手把自己的外套脱下,给安妮套上,“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冷?穿上我的衣服吧。”

如拉克西丝所料,安妮现在也确实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寒冷,她有些迟钝地拉了一下拉克西丝的外套,露出笑容:“谢谢你,妹妹。”

拉克西丝没有说话,她看到安妮后颈上的裂纹已经更多,这些裂纹仿佛展开嘴狂笑的恶魔,在嘲笑她和苏云的所有努力都是如此无力。

这一次拉克西丝再也忍不住了,她扭头无声地哭出来。

“妹妹,你怎么了?”安妮就算身体虚弱,也并未失去敏锐的感觉,她慢慢站起来,想要走近拉克西丝。

勉强站起来的安妮,终于看见了自己的手,自己平时最引以为傲的白皙皮肤上。

无数道裂纹顺着手腕的方向朝上延伸,像山河干裂,在大地上划出的凄厉图案。

再也不是美丽的皮肤,绝美的容颜。

安妮再次摔倒。

正在低头啜泣的拉克西丝听到安妮摔倒的声音,回头正看见脸上依然还有着美丽容颜的安妮双手扶地,一双手上枯裂的纹理因安妮的双手施力,裂缝变得更加宽深。

只有安妮的脸,美丽的脸上,居然没有一丝痛苦的神色,她慢慢支撑自己爬起来,细声安慰拉克西丝:“妹妹别哭,我没事……”

拉克西丝听到安妮说话,原打算止住哭声,可目光一落在安妮裂开的皮肤上,不禁想到命运无常,不管是自己还是苏云,或者眼前的安妮,全都在命运的捉弄下辛劳奔波,却始终得不到什么好结果。想到这一层,拉克西丝终于忘记自己是一个精明的女孩,只当自己是个到了伤心处的小姑娘,更大声地哭起来。

面对痛哭的拉克西丝,安妮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绝望。刚站起来的安妮已经能够感觉到,有无数如裂纹一样的剧痛在自己的身体里蔓延,她大概明白,自己所害怕的那一刻终于要来到了。随着她慢慢走近拉克西丝,剧痛的程度被一步一步扩大。

从小颠沛流离的生活让安妮养成了坚韧的性格,这种程度的疼痛,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是非常可怕的折磨,安妮倒是觉得习以为常。只有少女爱美的天性让安妮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可不希望自己的脸变成手臂那样可怕的样子。

手慢慢触到自己的脸之后,安妮有些自嘲地笑了:“呵,我为何还不能看开这些事呢?”

自言自语之后,安妮的手无力地垂下。

“是啊,我还是看不开,我还是留恋了。”

只是片刻之间,安妮的表情已经从有几分痛苦和慌乱,恢复到了平时微笑淡定的那个安妮。她拉起拉克西丝的手,用自己的袖子轻轻帮拉克西丝擦拭眼泪。

“妹妹,不要哭了,你看姐姐其实没事。”

拉克西丝抬头看了一眼安妮,正看到安妮一对蓝宝石一眼的眼睛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盯着自己。这一瞬间,拉克西丝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从小美丽聪明的她受尽女性排解,第一次在同样美丽的同性眼中看到这么真诚眼神。

一直觉得自己绝顶聪明的拉克西丝在心里骂了自己无数声“笨蛋”,这样温柔善良的一个姐姐,自己为什么会想到她如果死去了,就没有人跟自己争苏云这种可笑的事?

拉克西丝伸手自己擦掉余下的泪珠,对安妮展颜勉强笑了一下:“姐姐,你没事就好。”

“我没事的……”安妮小心翼翼地帮拉克西丝整理因为奔波纠结在一起的乱发,“人生的生死起落,并非像你我想象的那样痛苦,那样不能接受。只要曾经活过爱过,你也会明白,这一切其实都是必然,我们不必悲伤。”

安妮的话让拉克西丝陷入沉默,她知道自己活过,甚至也已经爱过,却并不能接受生死这样的选择立即降临到自己身上。看到安妮脸上的安详,拉克西丝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傻丫头……”安妮轻轻抚摸拉克西丝美丽的秀发,“你的心中执着的东西比我多,是因为你已经得到了太多,许多对我来说珍贵的事物,你已经并不在意。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什么事?”

安妮闭上眼睛,不希望拉克西丝看见自己也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照顾好苏云。在他身后,需要有一些人支持他。我知道你们相识在前,我不应该对他产生这样的感情。可是我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已经觉得他身上有我熟悉的亲切味道。现在我说这种话,你不会觉得我在骗你吧?”

拉克西丝慌乱地摇了摇头:“不,姐姐,你不要多想,我们一定能找到让你好起来的办法。我们会一起走出这里,一起走到世界的每个角落,一起看日出,看日落。一起唱歌,一起……”

话说到一半,拉克西丝已经说不下去了。她不是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只是这一次面对的人对她来说实在太难得,她们的相识又如此短暂。拉克西丝终于明白,自己在内心深处依然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悲伤。

※※※※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中,空手的苏云慢慢和雷克斯走近,两人脚步的速度越来越慢,从一步一步到几乎看不出在移动。

越慢,越接近爆发的临界点。两人的呼吸一样轻柔绵长,反倒是围观的退魔师和其他人等,呼吸因为两人的靠近慢慢沉重起来。众人都看得出来,苏云和雷克斯在近战格斗上的造诣同样很高。

两名强者放手一博,这样的场面,现在退魔师公会的人已经很少能看见了。退魔师们都瞪大了双眼,等待两人之间谁先攻出,谁先抢占先机。

苏云和雷克斯的移动在两人相距七米左右的时候同时停住,两人的气息和精神几乎是同时在片刻之间窒了一下,随即又回到了紧张的状态。

虽然两人没有交手,这片刻时机的控制已经显示出来,在近战经验上,两人的差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雷克斯自不必说,他是退魔师公会的中层,有丰富的实在经验在前,年纪也摆在那里,是经历过退魔战争时代的人,他有如此准确的判断力并不让人吃惊。让人吃惊是苏云,一个看起来最多十七八岁的少年,从身材上来看也上柔弱纤细的模样,甚至看起来有点像女孩子,居然也能抓到这么好的时机让自己放松精神。围观众人心中都是同样一个心思:他的实战经验都是从哪里来的?他到底曾经有过怎样的经历?退魔师公会语焉不详的记录中,似乎并没有提到这些。

苏云和雷克斯对峙了约了数分钟,周围围观的人终于有忍不住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苏云制住过的缪林,他看了看雷克斯,又看了苏云,大声叹气道:“原来现在退魔师都没钱保人身保险了啊……就是一个徒手搏斗,也小心到这个程度……”

缪林怪里怪气的话声音并不大,在狭窄的空间里依然足够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后面有些研究所的战斗成员听到缪林讽刺退魔师公会派来的爪牙,纷纷吹口哨叫好跟着起哄,一时间安静的走廊里充满了起哄的声音。对于平时总是钻在研究之中的人来说,现在的场面是许多年都难得一见的,听到缪林在挑衅苏云和雷克斯,这些爱看热闹的人纷纷跟着怪叫,希望能看到更精彩的一幕。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只有随缪林同来的三名退魔师脸色有些不好。他们知道自己在这里并不受欢迎,却没想到缪林会这么明显地出言讽刺退魔师公会。按照他们平时在退魔师公会里的习惯,恐怕现在已经翻脸动手。无奈的是现在他们在人家的地头上,眼前的情况又是大家一致对敌,三名退魔师也唯有压制自己的怒气,看眼前的事态变化。

缪林的讽刺一出口,雷克斯知道自己现在不出手也得出手了。雷克斯做出一个犹豫的表情给,表示自己已经因为缪林的讽刺分心,暗中手掌凝聚起退魔师中并不常见的无色斗气,期待苏云能够趁机抢攻自己。

雷克斯眼神涣散的瞬间,苏云果然动了!他飞身扑起,一拳轰向雷克斯的左肩。

雷克斯看到苏云动手,心中大喜,手中凝聚的斗气霎时间显出乳白色形态,朝着飞身扑来的苏云胸口就是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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