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匆匆,转眼到了天圣三年冬,历史上的那位宋仁宗赵祯即位已经三年多了。
陈家平静了多年,不过今年年节似乎有了些变化。
老太君还算健朗,只是秋里大病了一场,身子已经大不如前了,大概是老太太觉得自己活不了多少日子,所以更想看着儿孙满堂热热闹闹过个年,于是动了心思,招了所有在外的子嗣回家过年。
陈家的曾孙们也都大了,陈彻中了举人,陈徇也是秀才了。去年,陈彻已经娶妻,是扬州富商万家的孙女。本来这辈里陈徥为长,该先娶妻才是,奈何他志在四方,常年云游在外,不曾娶亲,谁说都不顶事,所以陈彻只好走在哥哥前面先娶了。
因常年服用舒泓的药调理之故,五娘秦氏前年生了个儿子,取名陈徉。而今年腊月里钱氏呕吐恶心,大夫诊脉后恭喜说有喜了。陈愈听说钱氏怀孕后乐不可支,兴奋地在屋里团团转,好像那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一样。沐清站在旁边偷笑,心里却十分开心,养父养母终于能有自己的孩子。
张氏得知此事也是高兴,多年来不知谋算了几次要给陈愈房里送丫鬟,都被沐清和陈愈暗中破坏,不是拉出去配人,就是挑刺送走了。这下钱氏有孕,这类事件终于可以打住了。
这些年来,陈愈除了忙活家里的生意,也因为陈意的事情多往京里走动,与马家交情日深。去年,陈意在马家和陈霞的帮助下起复了,从个七品县令升职到户部当了个六品的员外郎,一家也都搬到了京城。今年冬里,得了老太君的信儿,陈意一家也准备回杭州过年。
同时,远在眉州的二郎陈恕与儿子陈行也要回来了。眉州的生意不如以前,老太君只觉得发家之地,不好轻易弃去,招呼了陈恕父子回来,另外打发个可靠的掌柜去镇守,维持现状就好。
到了腊月二十,陈意一家与陈恕父子先后回到了陈府。
一家人总算都齐了,陈府也比往年更加热闹。
……
“小娘子,今儿是小年。天寒地冻的,不宜外出贺岁。您这身打扮……等会儿老太君差人过来找您,您叫奴婢怎么说才好啊?”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拉着一少年的衣袖,双眼红红的像只小兔子,牙齿紧咬着嘴唇泫然欲泣,巴巴地望着少年。
那少年穿着一身蓝绸棉服,外面罩了件青缎福字绣纹的棉褙子,褙子边上镶着圈白兔毛边。面容生得清秀可爱,白皙的脸庞,双颊泛着淡粉,眸色黝黑,纯净不染杂色。唇不大不小,肉厚色嫩,这会儿正撅着歪在一边。一双杏眼颇有些为难地看着樱宁。
这少年正是男装打扮的沐清。
如今沐清也快十二岁了,当年的小豁牙抽条成了大姑娘了。沐清对着木柱子比划过,自己的个头大概有一米六左右。老太君养得好,吃得好,身材发育比同龄小丫鬟们要早,胸前已开始鼓起小笼包了。沐清暗自庆幸,幸好这会儿是冬天还可以穿穿男装,估计到了明年夏天,包子还会长,再穿男装铁定不行。
宋代“男不圆月,女不祭灶”,沐清今日想趁着父兄们祭灶的当口溜出去看看铺子里她那几个老熟人,还有离开陈家多年的小白。小白当初为了她的铺子多留了一年才离开,到现在已经三年没回杭州了。
沐清常常感叹,从开第一家铺子到今天已经五年了,糖心食铺在杭州城里也开了两家。自己的小金库也日渐充盈,下一步得把眼光放得更远些。
因沐清往来铺子与陈府,每次都有丹枝陪着,后来不知怎得这小妮子和李黑竟然看对眼了,早先两年沐清便把她放出府和李黑成了亲,夫妻两个负责糖心食铺在城北的分店。猗兰认了老李头做义父,一起管着东瓦的总店。
说起猗兰,她一直不肯找人嫁了,丹枝屡劝不爽,沐清也旁敲侧击地问了她是不是对自家大哥陈徥有意思。可猗兰却坚决否认,只说不想嫁人,后来沐清也没有再提,毕竟猗兰的年纪在古代是大了,再现代可不算什么。沐清见怪不怪,只盘算着日后她能遇到个看对眼的。
而现在拉着她的小丫鬟樱宁则是丹枝的继任者。
“拜托!樱宁,你个小丫头片子越来越奸猾了。你知道你家小爷我怜香惜玉,最见不得美人落泪,还故意这般,真真让小爷头疼啊?!”
樱宁一听,双耳泛红,低声说道:“小娘子,您怎么又来了?”
“唉!好樱宁,你这般楚楚可怜,让我怎生舍得啊?”沐清顺手在樱宁的脸上摸了一把,恬着脸笑道。
樱宁受了惊似的退后了两步,撇着小嘴嗔道:“小娘子,你胡来!今儿说什么樱宁都不让你出门,哼!”
沐清挠挠头,故意嗫嚅道:“这个如何是好?今儿白钰要回来,说是在城北等我,你这拦着,他等急了,见不到我。说不定又回他那个不知什么山里去了,我还想劝他多留些时日……唉!”
“白,白大哥回来了?”樱宁双眼放光,“那小娘子,你赶紧去!屋里有樱宁看着!”
“啊!女生外向啊,一个白钰,就要撵我走了,我好伤心啊!呜呜——”沐清哀叹,可眼中满是笑意。
樱宁恼了:“小娘子,你明知我不是,白大哥他救过我爹爹。他一走就是三年,人家,人家只是想知道他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沐清听罢,也感触道:“是啊,那小子今年也十五了……那我走了,要是有人来问,就说我去西院找娘了。他们找不到人,你就装不知道,懂吗?”
“嗯,奴婢记下了。就怕这招瞒不过老太君……”
“不管了。太婆婆她疼我,等回来也不会罚我的,我走了!”
沐清说完,樱宁给她拿了件黑色狐皮斗篷披上,她戴上风帽就出门去了。
……
北瓦,糖心食铺分店后院。
丹枝与猗兰一大早忙活准备了五色米食、花果、胶牙饧、箕豆,烧了糖豆粥,连同菘菜、鱼肉、糕点一起供在灶台上,然后她们二人回避到屋里。由老李头和李黑主持祭灶,父子两个用酒糟涂抹灶门,行“醉司命”之礼,口里祝祷,意思就是让灶神吃饱喝足早登天门,保佑来年一切顺意。
四个人忙活了半天,直到快晌午才等到沐清过来。
沐清一下车进门就问:“小白回来了吗?我在余杭门外等了一个多时辰,这小子晃点我啊!!”
“没见着啊?”李黑答道,“今儿上午就忙活祭灶的事情,没见白兄弟来。”
沐清一愣,小白向来信守承诺,前些时候来信说今日会杭州,怎么爽约呢?
“不会出事了吧?”老李头不无担心道。
“白钰会功夫,按理说不应该的。小娘子,你莫担心,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了。”
说话间,却听到有人敲后院的门。
李黑忙去开门,就看见白钰架着一个陌生男子站在门外,赶忙帮着扶进院子:“白兄弟,你回来?这人是谁?怎么回事?”
“城外遇见的,这大冷天倒在雪地里,我雇了辆车顺路带回来了。”
沐清一听白钰回来了,气势汹汹地冲到了院子里,张口欲骂,却在看清那个被白钰带回来的男子时,惊叫一声:“小白,你怎么捡了这狐狸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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