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华乾元三十一年,四月十六,一代名将镇远侯慕天和病逝。
朝野震动,皇帝闻之大恸,下旨赐谥忠毅,并遣了大皇子前往镇远侯府读文致祭。
皇子致祭,这样的待遇可是高于一般公侯,羡煞了不少公卿世家。
但有心人发现,礼部尚书请旨之时,曾一并询问承爵一事,而皇帝陛下不知是因精力不济还是悲痛伤怀,竟似充耳不闻,挥了挥手打发了他出去,对谁继承侯爵之位只字未提。
慕家接到圣旨的同时,也得到了这一消息。
众人的面色大变。
老大慕继忠盯着老三慕继仁好久,眼睛似乎要喷火了一般,转头又问:“娘,你看这事……”
萧氏沉默一刻后叹了口气说:“皇子致祭,得好好准备一下。继忠,葬礼的一应事宜就交给你和继孝了。其余的事等过了头七再议。没旨意好过即刻下旨降等,总能拖上一段时日。”
萧氏的眼睛看向一旁垂头丧气的慕继仁,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指着他的脸说:“你爹的病本来还可以拖拖,都是被你个孽障气死的。原来太纵着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从今儿起你好好在府里反省,哪里都不准去!”
“娘,不是还有……”
慕继仁嘴里嘀咕,被慕继忠截去了话头。
“以为送个人进去投其所好了,就能把你那笔糊涂烂帐抹平了。你不想想,为了这事,陛下下旨申斥了大皇子,讲好听是公正廉明,可难保心里不会有疙瘩。我当初怎么说你的,这回可算是应了,到底是拖累了咱们一家子人!”慕继忠忿忿不平道。
本来顺顺利利地可以承爵,没想到临到最后会出岔子,若是降等为伯,日后慕家的地位可是一落千丈。
慕继仁听了不乐意了,嚷嚷着:“少说风凉话,说到底只不过碍着你继不成爵位,怎么说我害了一家子。”
“统统给我闭嘴!侯爷刚走,你们两个是不是也要把我气死?”
萧氏一拍桌子大喝道:“为什么要大皇子来致祭却不按例派大臣来?为什么赐谥却不提承爵之事?皇家打了自己的脸,总要做点什么找补回来。皇子行祭,给足了咱们面子,博了个知错能改,谦逊有礼的名声。可再看看你们,侯爷尸骨未寒,你们就打嘴仗。到时传出去,侯府子孙德行有亏,难当大任,一句话就治得咱们死死的。侯府降等成了伯府,看你们一个个脸上有光不?”
“娘——”见萧氏气极,慕继忠和慕继仁同时跪下了,“儿子知错了。”
慕继孝也来打圆场,“夫人,莫气,侯爷刚去,一家人可都指着您。上次您不是说,舅老爷与洛西王世子有些交情。”
萧氏疑惑道:“继孝此话何意?”
“我听王曾明说过,世子和大皇子交好。估摸今日,舅老爷就会过来了,您可与他说说,看看能不能走走世子爷的门子。”
萧氏是内宅妇人,不知王曾明其人,可慕继忠晓得,老二在东南军中多年,这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
他忙给萧氏解释说:“王曾明,东路右卫将军外家的侄子,右卫将军是洛西王一手提拔起来的。”
萧氏想了片刻,便挥挥手道:“哦,如此,我今日就与大哥说说。你们且退吧,一会儿来的人多了,前院的事情多,修文他们几个小辈怕应付不来。”
慕家三兄弟起身告退。
王妈妈扶着萧氏到后面换了身素白常服坐下,递了杯茶过去。
萧氏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不住地摇头叹气,“老二这几年在南边也混出个样子来了……看看我那两个孽障,一个眼高手低,一个游手好闲,好端端的一个闺女还……到头来,都便宜了瑶衣那贱人。”
王妈妈一面给萧氏揉肩捶背,一面轻声道:“夫人也莫气了。二爷不过是沾了妹夫的光。只怪四娘命不好,您也是没法子才送五娘过去的。说到底,二爷和五娘就算是那位生的,名义上还不都是您的孩子。刚刚二爷不是也着急给您出主意嘛。等大爷承了爵位,您就不必如此劳心劳神,可以享享清福了。”
“花溪安置好了吗?”萧氏转了话题,问起了花溪。
“都安排妥当了,住栖霞园。园子事前已经让人打扫干净了,一应物什都按姑娘们的例添上了。府里忙乱人手不够,奴婢临时派了红柳带着两个丫头过去伺候。等侯爷下葬后,再挑人过去。”
萧氏点点头,“嗯,那园子不错,虽说偏了些,倒是个清静雅致的地方。别怠慢了那孩子。这些年家里放着她们娘俩不管,多少心里会有些怨怼,哎!”
语气中带着几分怅然,萧氏闭上了眼,又说:“老二平日可甚少说话,刚才既然出头,那起码有七成把握,不过他多半也不是为了这个家,是看在向晚留话的面上,当初向晚待他们兄妹比老大、老三还亲。说归说,凡事还是多留条路。若是我大哥那边的路子走不通,少不得还得按老三的法子试上一试……”
“奴婢省的。”王妈妈应诺,心思一转,看来得尽快给栖霞园选两个得力的人才行。
……
且说花溪这时正打量着她的闺房,外间小厅一应的老花梨桌椅,正墙上挂着一张山水图。
里间正中靠墙是张榉木海棠花拔步床,上面挂着绣竹纹青纱帐子,铺的是云纹簟席,床头搁着三彩听琴枕和一扇紫檀座嵌玉小屏风。
右手摆着一只杉木双门柜,旁边立着双门方角橱上面摞着两只榉木大箱。
左手边是张双屉梳妆台,桌面上放着紫檀座架菱花铜镜。梳妆台两边各放着一张小方几,右面摆着一套荷花系列的香具,三足荷花纹瓷香炉、红色荷花雕漆香盒和一件青瓷箸瓶,左面是个缠枝荷青花瓶。
刘妈妈第一眼瞧见这些,面露喜色道:“姑娘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可花溪纳闷的是,对于一个身份不明的私生女来说,这屋子好的有些过分。
红柳在一旁笑着说:“这家居摆设都是按府里姑娘们的例添置的。姑娘不满意只管提出来,奴婢去寻人换了。”
“这屋里布置得极雅致,花溪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的屋子,哪能不满意。今日多亏了姐姐帮忙,花溪初来乍到,不懂的地方还少不得请教姐姐。”
说着,花溪从袖里取了只紫色香囊塞到红柳手里,“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香囊是我亲手绣的,一点心意望姐姐不要推辞。”
红柳本没指望这乡下来的小姐能给出什么上等货色,可接过香囊,却被上面花样吸引了过去。
香囊面上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尾五彩蝶正绕一株素白的茉莉花嬉戏,一缕清幽的茉莉香萦绕鼻尖。真是蝶翼轻扇,暗香浮动。那香气竟真是宛如茉莉花开清幽淡雅,全不似普通的干花制香囊味道比鲜花差上几分,比之姑娘们用的上等香囊也不差,当下心喜,福身谢过。
花溪又让刘妈妈拿了几只香囊让红柳送给另外两个二等丫鬟并几个粗使的丫鬟,虽都是花香味的香囊,但品质显然不如红柳的那个。
红柳一应道谢,又说:“姑娘莫客气,叫奴婢红柳就是,您先歇歇。王妈妈让从给姑娘们新制的夏装里选了几件素色的衣裳,奴婢这就给您取去。”
花溪点头表示知道了,放了红柳出去。
红柳一走,花溪叫了在书房收拾的丁香过来,吩咐她说:“这几日,你多与园子里的丫鬟们聊聊,聊了些什么,回来一字不漏地都报给我。”
丁香点头应下,又想起了件事,便问:“姑娘不用去守灵吗?我刚刚听送东西的两个婆子说内院的少爷、姑娘们都要去哭灵。她们还打听姑娘去不去,我说得咱们是客,得听夫人的。”
丁香融入得还挺快,这样很好。
花溪撇撇嘴:“慕家暂时不会想让我出去见人的。知道了,你多听多看少说,其余的事就不要管了。侯府不比庄子里,你行事更需小心。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要省的。对外就按王妈妈说的,咱们寄居在府里的远方亲戚,姑娘身子弱,一到京就病了。”
“明白了,姑娘。”
“好了,你下去收拾东西吧。”
丁香走了,刘妈妈才不满道:“姑娘这话说得不对,您可是四小姐的亲骨肉,怎么不能去祭拜侯爷?”
“刘妈妈,不是我妄自菲薄。我虽姓慕,却不是慕家的嫡亲骨肉。名分未定如何向外人解释。再说,就算侯爷、夫人对我娘有愧才会如此对我,可十多年没承欢膝下,我这个来路不明的外孙女能与嫡亲的孙女比吗?你再看看这里的家具摆设,府里一个正经小姐的闺房也不过如此……”
花溪讪笑,慕家放着自己和娘不闻不问。当年,娘走的时候,也只不过来了庶出的二舅和几个妈妈来处理丧事。侯爷在哪,夫人在哪,大舅、三舅又在哪?若是随随便便给她个差不多的待遇,她也许不会多想,安心住下,可现在她不想多想也不行了。
刘妈妈一愣,虽说听花溪说自己来路不明有些心疼,但细想起来觉得花溪说得在理,心中不免起疑,想着自己活了这么多年,还不如一日未在侯府里呆过的姑娘通透,一时既惭愧又欣慰,遂道:“奴婢回头也向府里的老人打听打听。”
花溪寻思了一下说:“嗯,不过你都十多年不在了,府里的人也换了几茬。就算还有几个相熟的,可能在府里呆这么久,还不都跟人精似的。咱们又没什么钱打赏人。这样,您先看看相熟的人还在不在,另外丁香那边您也多提点些,总有那些话多的丫头……”
花溪自不知刘妈妈的复杂心理,她只知道自己从踏入慕家开始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谨慎,这里的人接她回来肯定另有算计,一定要尽快了解一下慕家的境况,尽量避免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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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家兄弟姊妹的排位开始没弄好,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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