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万贵妃要是当着皇上的面,每次见到王皇后都是规规距距的请安,私下怎么样,那就是两说的了。
可这次却大大咧咧的稍稍点了点头,算是礼过去了。
因为华阳郡主位份较低只是嫔位,所以十分正式的福身给她见礼,她却连正眼都没瞧人家,这让华阳郡主颇为尴尬。
近日来,华阳郡主只听六宫中传闻说万贵妃如何如何,今日一见,她这般倨傲皇上也不闻不问,可见对其的纵容程度。
王皇后心里想着,面上却不露声色的笑道:“真巧,皇上和贵妃也来此赏梅啊?”
不叫妹妹,因为万贵妃比她年长,不叫姐姐,因为皇后的位份比她高。
皇上随口道:“贞儿一大早便吵着要朕,陪她来看红梅傲雪。”说着情不自禁的看了万贵妃一眼,满眼皆是无法言语的爱意。
贞儿是万贵妃的闺名,华阳郡主听皇上叫的这般亲切,脸色渐渐阴沉。而万贵妃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的华阳郡主,更是娇笑着颔首,“皇上竟拿臣妾开心,明明是皇上要臣妾来陪着散心的,怎么这会又成了臣妾要皇上陪的呢?要是不知道的人该说臣妾不懂事,也不怕让皇上惊着了凉风。”言态娇媚动人,那里看的出来是半老徐娘?
便是华阳郡主这样的青春少艾也要对她驻颜有术,叹一句佩服。
“就你最较真儿。”皇上一刮她的鼻子,嗔责中多是宠溺。
看着他们甜蜜,华阳郡主极力装出很平静的样子。
万贵妃看到王皇后身后的宫女,拿着一束含苞待放的梅花,伸手一把夺在手中,笑呵呵的赞道:“呀,好漂亮的梅花,这个给本宫拿回去插瓶吧。”
“这……这个……”那宫女吓的望了王皇后一眼,不知如何是好,王皇后心里也暗恨她对自己的不敬,袖中的双手早在不知不觉中握成了拳头,可表面上还是笑咪咪的看着华阳郡主。
此刻,华阳郡主早已面沉似水,伸手拿过身后宫女手中的梅花,递到她面前:“万姐姐若喜欢梅花,这束全开的给你,把这个拿回来吧,好梅常开,才如万姐姐这般傲雪凌人。”
见她伸手来夺自己手的中的花,万贵妃往后一闪,巧笑嫣然的闻着那半开的梅花道:“全开的花不好,香气都跑掉了。本宫就要这半开的,回去插上待其全开,满屋芬芳那该多好,何况这插瓶的花最好便是意尤未尽。”
听到这话,华阳郡主柳眉一挑,语气不善的质问,“那可是皇后娘娘亲手折的花,你想拿去,难道也不问问皇后娘娘同不同意吗?”
她神色一变,辨解道:“我不知道这是娘娘的。”但花已拿到手中,送回去总觉的丢面子,握着那花,她有些踌躇犹豫。自己精挑细选的一束梅花,就凭万贵妃一句话便要霸了去,王皇后怎会愿意?
“妹妹喜欢梅花,不如自己去折吧。”王皇后从容不迫的伸手,从她手中拿过自己的花,然后向皇上福身,淡然道:“臣妾先走一步了。”华阳郡主朝皇上福了福身,也跟着王皇后离去。
身后,万贵妃不甘心的挽着皇上的胳膊,双眉微锁,一脸觉得丢了脸面的样子。
皇上无奈,只得冲王皇后喊道,“梓童留步。”闻听此言王皇后顿住身子。皇上走过来,拿过她手中的梅花,略带歉然的道:“爱妃这束梅花送给朕吧,一会朕派人多折些。给你送到你宫里去。”
傻子都知道他是替万贵妃要的,王皇后咬咬唇,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出了梅园,华阳郡主终于憋不住了,“哼,小小的贵妃连娘娘的东西都敢抢!”
见王皇后沉默不语,她又道:“哼,这大明宫里也不知道是谁主事,居然如此尊卑不分!”
平白无故,自己的东西被人抢去,王皇后心里怎能不气!况且现在自己名义上还是这个宫中位份最尊贵的女主人,若传出去脸面上也不好看。
见她还不言语,华阳郡主急了,“姐姐,难道你能一直如此忍受她对你的不敬?”
王皇后是想息事宁人,可是树欲静,而风会止吗?若此事今日自己忍下,那明日,无聊的嫔妃们不但会笑话自己,而且还会以为自己好欺负。不争馒头,咱争口气,这事不能就这么完了。
唇边露出似有若无的冷笑,万贵妃,你这样跋扈不就是仗着皇上的宠爱吗?想罢看了看身边的华阳郡主,心头有了主意,王皇后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问:“妹妹想得宠吗?”
她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弄的华阳郡主有些怔神,片刻反映过来的她,半喜半忧的道:“姐姐竟拿妹妹开心,皇上几十年来,可最宠爱万贵妃。”接着谦卑的低下头去,“像妹妹这样,是根本入不了皇上眼的,不过是把着新鲜。”
王皇后拉起她的手,语重心长的道:“妹妹不要妄自菲薄,前一阵子,皇上不是还很宠幸你吗?花开花谢,在这里,一瞬间的光辉,绝不会代表永恒,所谓的风水总是轮流转的。”望着远处如画的风景,继续认真的说:“妹妹天生丽质难自弃,只是需要契机罢了,姐姐有信心帮你复宠。”
“多谢姐姐抬爱。”华阳郡主微微抬起头,眼里闪动着晶莹的光彩,那娇媚的脸蛋上闪着受宠若惊的光亮。
王皇后携起她的手,“走,咱们回宫细说。”
此时的苏迎雪与杨应宁正收到了明月托人捎进来的信,可是他们不敢在住处见面,怕会招了万管家的注意,两人找了个托词,一起套了车,准备去当地最有名的万字楼里吃酒席,坐在车驾里,苏迎雪正挨着窗子看看沿途风光。
“滴滴滴”一阵马蹄声贴着车厢响起,一辆马车慢慢地贴近,看来两辆车要去的地方是一个路径,就在两车贴近的时候,那边车里一个粉雕玉琢,脖子上挂着玉锁的小娃娃伸出了脑袋,调皮地看看天说道:“娘,为什么这里的灰尘这么重呀。”
苏迎雪见那小姑娘眉眼之间有几分熟悉,不由得从内心里生出了几分喜爱,微微伸出头多留意了几眼。
不想那车厢内传来一声轻叱:“做什么呢?还不把头收回来。”听声音是个年轻少妇,语气严厉中掺着温柔,说不定就是那小娃娃的娘亲。话音刚落,看着那小脑袋不情不愿地缩回去了,那少妇伸出一只玉手来要将车帘挡上。
苏迎雪一时起了好奇,趁机会“拉长了”脖子,想看看那女子到底是什么模样。不想一抬头,看到的是一张极为熟悉的脸。
看着那张脸慌张变色,看着那张脸染上惊异还有莫名的恐惧,看着那人急急忙忙地撂下车帘。听着那人催促要快走,听着那拉车的马一骑绝尘,踏的铿铿锵锵地把自己抛在黄尘之后。
苏迎雪也悻悻地放下了车帘,合了眼睛,睫毛像受惊的小兔一般,一阵一阵地颤动,念出三个字:“苏梦雪。”
一提起这名字,心里便有止不住的恨意汹涌而来,如一波一波的浪潮把礁石一般的心拍在千层浪之下,只觉得一时间双眼酸楚难忍。
一定要忍住,苏迎雪这样告诉自己,只是忍的那一只手的指甲掐在掌心,另一只扶着车厢的手慢慢地滑了下来,滑到身边,无力地垂落,她真的忍受的好痛苦,这么多年的仇恨,这么多年的怨气,她所做所为的,只是为了一朝能扬眉吐气,为了这个,她失去的东西太多了,包刮尊严。
看着苏迎雪颤抖的双肩,杨应宁总算是觉出不对,出声询问:“你这是怎么了?”
苏迎雪摇摇头,像是在告诉自己什么:“没怎么,不过是刚才眼一花,把陌生人误认成了熟人。”
苏梦雪我的亲妹妹,为你失态如此,真是不值得。早在我一个大家庶出的长女,被送入教坊司当职,众人冷眼旁观,不出一言相劝的时候,我就和你,和整个苏氏再无瓜葛。
再无瓜葛,从此陌路。只恨我改不了姓,也改不了血脉。
当两人到了万字楼的时候,杨应宁显得有些轻松,反倒是这回苏迎雪一脸的凝重。
明月看着杨应宁,一脸兴奋的敲了敲窗台,示意,看着杨应宁也是一脸激动的迎了上去,苏迎雪一脸凝重严肃瞬间就出现了裂缝,不耐烦地虎着一张脸:“急的什么嘛,根要当新郎一般,再掂念,这也不是你的女人。”
杨应宁难以置信地看着苏迎雪,当时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是什么话嘛。
杨应宁直觉这事不对劲,刚要刨根问底,就看见明月扶着窗台,一脸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他心里一热,叫了一声“明月”,便朝着直直地走了过去。
一看这场面,苏迎雪更是脸上挂绿了。
杨应宁好久没见着明月了,一时心情太激动,以致没有听到身后那一声风声里变得模糊的叹息。
一看见杨应宁,明月一脸看到亲人的样子,说道:“担心死我了,还好你们都没事。”
若是换了其他人只怕都是感动不已,只是苏迎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杨应宁只是看着明月,呆呆的说道:“你受苦了。”
苏迎雪见他呆头鹅的模样,嘴角微扬,一脸嘲弄的说道:“大人怎么了?还没喝酒就醉了吗?”又是展容一笑,两行瓷样的白牙一闪,已经带出了几分戾气。
杨应宁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了:“以前曾听人说,酒不醉人,春风自醉人,从来都不信,今日似乎信了几分。”
若是换了从前,苏迎雪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定要抓着这句话将杨应宁好好戏弄个够再说,可是今天她只觉得心里有些酸楚,轻笑道:“别用歪理来搪塞自己的失态!”
正说着,忽然看见酒楼外面,万管家火烧火燎地冲过来道:“郑大倌,出事了,你们家那位小林公子说是迎亲,可是新婚夜没见红,新娘子和小林兄弟快被人打得半死!你们快去救救吧!”
明月一听这话,立时挑了挑眉,小林这样的身手能让打死了??
她一直还没机会问问杨应宁与小林后面发生的事,此时才见面就出了状况,杨应宁闻言立刻拉住准备冲出去的苏迎雪,道:“你们在这里等我!”
杨应宁这般一拉万管家就向前跑去,明月想了想,也一路跟着杨应宁,行不多远,便看见一处行苑,远远只见门口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只听到里面拳脚相加,杨应宁一看这状况,心下不明了,小林这样的身手,怎么会授人以柄。
当下,顾不得许多,连忙推开众人,进去一看,果然看到小林痛苦地躺在地上,浑身是伤。
杨应宁一看地上的小林显然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来不及详细问清楚情况,只是冲上前去,将几个人推开,万管家好像很帮忙似的护在前面,开口说道:“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这是干嘛。”
那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横得更加无法无天的样子,冷笑道:“我当是谁呢?我的闲事你也敢管?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口中倒是这样说了,但是却没有贸贸然冲上前来。
杨应宁看万管家控制了场面,并没有说话,只是瘫在地上的小林扶起来,转身便要离开。
这里的那个主事人,一看小林要走,突然急了,连忙冲到他们前面,拦住他们的去路,道:“你们不要走,娶了我们家的闺女,就想这样算了,你们不要脸,我们家还要做人呢!”
一直捂住胸口的小林,瞪大了眼睛,将口中的鲜血啐了出来,冷笑道:“什么娶了你们家的闺女,新婚夜都没见着嫁娘,合欢酒里下蒙汉药,有这样的嫁闺女的。”
这话一听到明月等人的耳里,立时警钟大做,可是那主事人口语便开始破口大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骗婚犯,如此恬不知耻,大家评评理,这样的人,不打死他,怎么能够解恨?”
明月与杨应宁一听,连忙看向小林,小林咧咧嘴,轻笑道:“你们相不相信,我会做这样的事?”
杨应宁摇摇头道:“行了,你现在受伤了,找个地方先休息,不要再同这样人计较!早就和你说了,不要搞这样的事,什么比武招亲,一看就是个套。”
听到杨应宁的话,小林尚未来得及回答,对方索性从里间叫出来了四五个大脚婆子,个个一脸横肉,径直就坐在了门口,哭天抢地的说自己的女儿让人谋害了。
别苑的门不大,被这五个女人这么一坐,便将出口严严实实地堵了起来,连一丝缝隙也没有流出来,那种样子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要是想走的话,就先将这几个女人打到扔开,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谁都没有办法对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下手,尽管她们看来穷凶极恶。
杨应宁见状,连忙从角落里捡起一个躺在一旁的椅子,让小林坐下。
明月一看这些个家伙,打人行凶在前、撒泼耍赖在后,看样子,今日的事情,的确是很难善终了。
前些天,还看着他娶妻,怎么今天就闹成这样了?
说的是什么比武招亲?
这样的套小林怎么会上,可是有什么因由?这情况究竟是什么,实在是想不透,便看向小林。
小林此刻坐在椅子上,稍稍喘了一口气,才道:“我并没有拿过你们的任何东西,更没有存心欺骗的意思!”
这位老兄怎么会肯相信,也拿一个凳子,坐到他旁边,冷冷地指着小林狠狠的说:“你说你没欺骗的意思,那我家闺女呢,新婚夜,我们是大红花轿送进的门,可是你就把我们家闺女弄丢了。”
小林冷哼了一声,然后戾气的说道:“那你们怎么会在新婚之夜下药蒙晕了我,本小爷要不是让你们药的手脚发软,可会由着你们这样摆弄?”
就在如此僵持的时刻,门口的几个女人,显得并不在乎,仍然围坐在一起,骄横满目。
万管家也不知道和对方说了什么,对方才稍稍平静,转眼看到小林浑身是伤,便着急地问答:“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小林摇摇头,只是看着杨应宁,似有难言之隐,装作痛苦不堪的模样,轻轻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杨应宁看到他的样子,便明白了他有所顾虑,只怕这事,万管家也跟不了关系,当下皱眉便对一旁的万管家说:“你这就去找个大夫来看看他,给他些药吃,我们不走就是了,只是这样僵下去,真要出人命的。”
万管家点头应声,却不提步,只是看着对方挤在门口,轻声道:“只怕不容易出去呀!”
这不是明显在做假嘛,左右看来,也不至于到了完全不给万管家面子的地步,原本杨应宁便有了存疑,此下更是肯定,只是冷笑道:“大管家的面子,他们也不给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