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起来,郑柏枫就下令让随行的人彻底清洁了他的住所,还有诊病的棚子,棚子中烧起了艾草等驱虫的东西,以防跳蚤滋生。
锦卿让医娘连夜赶制出了几层薄纱缝制在一起的口罩,分给每人一个,还让医娘对来诊病的病人家属详细解说了口罩的缝制法子,让这些家属回去后找废布头用开水烫过后缝制口罩,以防止感染。
瞧见乔适这边的人都带上了口罩,而郑柏枫那边还是老神在在的把脉诊病,只是熏艾草,什么防护措施都没有。
锦卿虽然极为厌恶郑柏枫父子,可医者父母心,郑柏枫人品有问题,但他对待患者还是有责任心的,锦卿也不愿意看到同去平州的人因为瘟疫而倒下。
看着锦卿带着包住口鼻的厚布片子,郑柏枫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戴上锦卿亲自送过来的口罩,“简直是荒唐!”这是郑柏枫的原话。
一片好心被当成驴肝肺!锦卿直接被郑柏枫的下人“客气”的请了回去。在郑柏枫眼里,这些几层布钉起来的厚布片能防止人染上瘟疫?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而且他始终不相信鼠疫也是会通过呼吸感染的,先前他已经当众驳斥过锦卿了,要是他再戴上了锦卿送来的口罩,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他是谁?大唐的太医院医正,要他像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低头,做梦吧!
乔适见锦卿耷拉着脸回来了,劝慰道:“算了吧,我同他共事这么多年,郑柏枫一直是这样的脾气,你对他好他反而以为你是要害他!”
锦卿他们来的时候带了几车药材,是临时从太医院的药库里调出来的,都是些常见的药材,可这些药材并没有坚持太长时间,看病的人太多,不过两天功夫,几车药材都已经告罄了。而郑柏枫信誓旦旦说从郑家药堂低价购买来的药材,还没有到。
第二天下午,再去排队领药的人已经领不到药了,还有为了一包药而打架伤人的事情发生,孟钧带着不足五百人的队伍,艰难的维持着秩序。
第三天上午,锦卿和乔适接诊了几个患者,却还没见到郑柏枫带着人出诊。乔适诧异之下,派人去打探,打探的小厮回来后一脸的惊吓,说郑医正从昨夜里就咳嗽的厉害,如今躺在床上休息,不能来诊病了。
锦卿和乔适心下一凉,郑柏枫别是感染上鼠疫了吧!两人对视一眼后,乔适就领着锦卿急匆匆的去了郑柏枫的住所,他到底是太医院医正,这里最高领导者,若是他出了什么事,他带来的人又不肯听话,迟早要出乱子,即便是平息了平州瘟疫,回到京城,郑家人势必不会罢休。
然而乔适和锦卿却被拦在了郑柏枫住所之外,传话的人眼角眉梢都带着“郑家人”特有的傲慢和轻视,“我们老爷说了,他只是普通的咳嗽,这几日过度劳累,夜里又受了凉气,已经开了药方服下了汤药,不劳乔医正费心了。”
乔适忍住怒气,好言说道:“医者不自医,此时又是非常时期,还是让我进去看看吧。”
传话的人冷哼一声,拱手道:“乔医正,您这话可不好乱说,我们老爷是什么人,是太医院的正牌医正,自己生了点小病都治不好,当我们老爷是不知道哪里来的走街铃医么!”说完,还意有所指的斜觑了锦卿一眼。
乔适没想到郑柏枫死硬成这样,当下气冲冲的跺脚道:“好,他医术高,就让他自己先把自己治好吧!丑话先说前头,出了什么事可别怪到我们头上!”想来郑柏枫总不至于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传话的人也不高兴了,看着乔适锦卿远去的背影掐着腰一口吐沫吐在地上,“老不死的东西乱说什么,我们老爷好着呢,要出事也是你出事!”
传话的管事回到房中,郑柏枫刚喝了汤药,斜靠在榻上,时不时的咳嗽两声,问道:“那姓乔的匹夫走了?”
郑家管事赔笑道:“走了,我说我们老爷医术高明,这点小病不劳烦他了。”
郑柏枫点点头,又忍不住咳嗽起来,等平息了咳嗽,才重重哼道:“让他来给我治病?那岂不是说明我们郑家比不上他们乔家?想踩着我给自己长脸,老匹夫,想的到美!”
管事连忙端来了热茶水,附和道:“就是,咱们郑家可不能让乔家的诡计得逞!”话是这么说,管事脸上仍浮现了些许担忧之色。
郑柏枫的脸色有些缓和,毕竟现在是在平州,自己若是染了瘟疫没了,这些人没了依靠,便没了生计,心中害怕也是难免的,温声说道:“如今我不过是小病,也不严重,吃了药睡一觉发发汗,明日就能起身了,你交代下去,我们莫要自乱了阵脚。”
管事放心的领命而去。
然而没有人再等到郑柏枫起身,当天下午他就开始高烧不退,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这时他才相信是自己的肺出了问题,这些症状和得了鼠疫的人症状一模一样。
等乔适和锦卿被郑家人火急火燎的叫来时,郑柏枫已经停止呼吸了,脖子上手下裸露出来的,是大块大块紫红色的斑点。
锦卿心底透凉透凉的,原本是熟悉的、活生生的人,不过两天功夫就死了。乔适静默了半晌,对头死了,他却没有丝毫高兴的情绪,在这个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平州城里,也许下一个死的人就是他。
按照郑柏枫和乔适先前定下来的规矩,尸体一定要即刻焚化,以防止再传播瘟疫,然而郑家人守在郑柏枫的房门口一步不退,谁要抢了郑柏枫的尸体就跟谁拼命。
乔适急了,“你们这是干什么?马上就五月了,即便是现在运送尸体回京,半路上也会腐烂的!”
郑家管事毫不让步,他担不起这个责任,堂堂郑家当家人、太医院医正客死异乡,还要被烧成灰尸骨无存,传出去郑家的脸面何在!而领头的管事怕担责任,一口咬定是郑柏枫生病了,乔医正非但不去诊治,还来住所闹事,要郑柏枫出诊,郑柏枫这才劳累病死的。
孟钧一贯的军人铁血作风,对付这种耍无赖的流氓也不多说,当下就要手下的士兵拿了这个管事,绑的结结实实的压在地上,要杀一儆百。
郑家管事向来在京城横行霸道惯了,没想到来了个孟钧,愣的不怕横的,虽然孟钧在京城一向低调,只要不惹到自己头上,是不理会这些京痞流氓的,只不过现在是特殊时期,他自然就拿出了兵营里的作风。
郑家管事吓的一个个变了脸色,他们耍无赖撒泼为难乔适和锦卿这样的不是问题,可孟钧不吃他们这一套,捆了领头的管事吊在树上吊了一天一夜才放他下来,原本闹腾最欢的人只剩下了半条人命,此后,郑家人算是消停了。
锦卿顾不上郑柏枫尸体的处理问题了,存药已经没有了,而郑家许诺的药材还没送过来,刚到平州时,郑柏枫就修书给了郑家药堂,大方的表示国家有难,郑家理当出一份力,最少出十五车药材,算起来足够平州所用了,而所有药材均低于市价的价格卖到平州,瘟疫平息后再结算银两。
乔适见郑柏枫执意要出这个风头,也不阻拦。可如今药材没运来,平州的药铺却早已空了,加上平州地方偏僻,再从别处调药材来相当困难,若这时再找乔家药堂送药,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郑柏枫一死,乔适当仁不让的成了平州的最高指挥者,没了郑柏枫唱反调,平州尹又一切听大夫的,事情顺利很多,加上孟钧和平州尹白天黑夜的带兵巡逻,平州百姓也还算安定。
乔适和锦卿同平州尹商议后,对整个州县进行了大的整改,实施了一系列紧急时期的法令,首先就是隔离,只要有病患出现,分轻、中、重三个程度集中隔离,第二,只要住人的地方,每隔一天,房间里都要熏硫磺,到处泼洒石灰水,算是简单的消毒。
锦卿不知道这些已经患了鼠疫的人能不能好起来,没有药材,只能听天由命,她所做的,只是尽量保证剩下的、健康的人不再感染瘟疫,能保全一部分便是一部分。
郑家的管事再也没能闹的起来,不是他们良心发现知道错在自己身上,而是郑柏枫的尸体已经开始发臭了,闹的最凶的两个管事已经染病死了。
没人敢进去给郑柏枫收尸,无奈之下,由乔适下令,一把火烧掉了郑柏枫的住所,熊熊烈火中,一个官高至大唐大夫顶峰、在京城呼风唤雨的人物,就这么灰飞烟灭了。
锦卿没有时间去伤感了,她只盼着郑家的药材车队马上到来,平州封锁的很严实,郑柏枫身死的消息外面的人应该不知道,郑家人应该是还会送药材过来的。
但锦卿每每看到孟钧消瘦的脸颊,心中满是不安,她宁愿自己死在这里,也不愿意孟钧死在这里,那样的话,终其一生,她都良心难安,也没法再心安理得的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日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