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难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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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萦凤此来,非惟若茗吃惊,就连天锡也十分意外,滴泪道:“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邢萦凤一看见他,早已滴下泪来,泣道:“我上个月知道伯伯出了事,立刻赶到京里,原想若是有力量,一定要救出伯伯,不想他与厂公①结的宿怨太深,如今东林党几个领头的都死在狱中,没有人敢揽这件事,我只好先舍下此事,四处托人照顾伯伯不要受刑。后来听见判了你流放之罪,我快急死了!赶着去求我几个在朝里为官的表哥,好容易才求到一纸赦书,我八天前出的京城,以为你在无锡,谁知到处找不到,我忙乱了几天,后来才听说你被昆山县抓捕在狱,我又慌忙赶了过来,哥哥,你快跟我出去吧!”

若茗在暗处听见这些话,心中也是一热,邢萦凤虽然行事果决狠辣,对天锡倒是真好!

天锡也热泪盈眶,从栅栏中伸出手来握住她纤细的手指,哽咽道:“难为你了。不管我是死是活,我都感念你的恩德!这一路上受了不少苦吧?”

邢萦凤含泪笑道:“没事,我都扛得住,只要你没事就好。”

若茗忍不住走出来,轻声向邢萦凤道:“凤姑娘,好久不见,实在多谢你了。”

邢萦凤乍一见她,不免吃了一惊,向天锡问道:“她来看你的?她怎么不救你出去?”

天锡忙道:“她来看叶世兄,顺便给我带点东西,这些天多亏她照顾。”

邢萦凤看了看若茗,虽然并未翻脸,却也不大高兴,冷冷道:“这里是你家乡,照理说是该由你照顾哥哥,你怎么让他受这番苦楚!他被打成这样,你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为何不出去求求人,哪怕少挨些打也是好的!”

话虽不中听,但若茗此时计较不得,仍然微笑道:“凤姑娘一路辛苦了,若是天锡能能够脱困,我一定赔罪。”

邢萦凤冷冷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对天锡道:“哥哥,你道我为你求这一纸赦书容易吗?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男人在京里跑了十来天,我,我都不知怎么跟舅舅们解释……”一边说着,一边早泪流满面。

天锡见她比从前更瘦,纤腰竟然不盈一握,心下也十分感动怜惜,含泪道:“妹妹对我的好我都记下了,容我今后慢慢报答。”

邢萦凤不答,只是泣道:“我两个舅舅家的表哥,并我姑姑家的表哥,如今有在刑部的,有在吏部的,也有在锦衣卫上当差,我挨个去求了,又哭又跪,他们都说我疯了,为了一个无亲无故的男子居然远行千里,抛头露面去求人。哥哥,我不怕丢脸不怕吃苦,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保哥哥一命。哥哥,我这番苦楚你可体谅?”

天锡的眼泪吧嗒吧嗒落在手背上,哽咽道:“凤儿,我原来不知道你对我这么好,你放心,只要我保住这条命,今后一定好好报答你。”

“你可知道该如何报答?”

邢萦凤一语未了,丁仲元已经寒着脸闯了进来,喝道:“快把这目无王法、大胆犯禁的野女人给我拿下!”

邢萦凤带来的丫头并几个护卫的家人慌忙拦在身前,丁仲元越发生气,又叫了一声:“快来人,都死去哪里了!”

早见邢萦凤慢慢站起回首,冷冷道:“你就是丁仲元?就是你抓了我余家哥哥?”

“好大胆的女子,竟敢直呼本官名讳!你来找余天锡,哼哼,你必定也是东林党的余孽!来人哪,快快押了她,老爷要亲自审问!”

“不用你审,我的来历我一一细说给你听。”邢萦凤示意家人退下,慢慢走到丁仲元面前,平静说道:“我姓邢,无锡人氏,一个舅舅是前任首辅方从哲,另一个舅舅无官无职,但有一个学生现任东厂副指挥使,我姑丈现任陕西道巡抚,一个表哥现任吏部员外郎,一个表哥现任大理寺少卿,还有一个表哥现任刑部给事中。我父亲并无官职,只是商人,我也只是平头百姓,丁仲元,你若是要治我的罪,尽管报上,我绝不皱一皱眉头。”

这篇自报家门听的丁仲元额上豆大的汗珠不住滚下来,原来这女子如此大有来头!她的亲戚哪一个不比自己官职高出许多,更有在东厂和吏部任职的,不用说都跟魏忠贤有瓜葛,岂敢得罪!慌忙陪笑道:“下官有眼无珠,得罪邢小姐,切望恕罪!小姐怎么到这里来了?这肮脏的地方不是贵人来的,快请到府里坐一坐,下官定当好生款待。”

“我不得不来,因为你有眼无珠,抓了无罪之人。”邢萦凤自袖中取出赦书,冷冷说道:“白纸黑字,丁大人应该不会不识字,自己看吧。”

丁仲元双手接过,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只见写的明明白白,乃是赦免余天锡一概罪行,即日放出,底下彤红的大理寺、刑部、东厂三个大印。丁仲元慌忙低了头,双手将赦书举过头顶,恭恭敬敬送到邢萦凤面前,高声道:“下官误抓好人,下官该死!”又向身后喝道:“还不快放了余公子!”

狱卒巴不得一声,飞跑着开了牢门,恭恭敬敬扶出天锡,又忙着给他摘掉身上的稻草,丁仲元满脸堆笑道:“恭请余公子和邢小姐到前面叙话。”

天锡忙道:“凤儿,叶世兄也被他抓了进来,你让他也放了吧。”

丁仲元几乎要脱口说道:不妨事,我马上放人,多少人都放!

邢萦凤顿了一顿,慢慢向身后望去,却只是沉吟不语。丁仲元心中突突乱跳,糟了,难道她见叶端卿挨打太重,心里生气吗?看样子他们都是相识,这一番得罪只怕不轻,两个都是她的朋友,这祸闯大了!

谁料邢萦凤想了半天却,道:“丁大人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跟余家哥哥商量,待会儿再去见你。”

丁仲元忙道:“小姐请随意,随意。”又吩咐牢头快送来香茶,自己倒退着出了门,只觉两腿发软,心内感慨不已,怎么如此倒霉赶上这世道,东厂跟东林党还没搅清,怎么又摊上一个两边都有瓜葛的人,这是倒的什么霉!

他身影刚一消失,邢萦凤便道:“哥哥,我刚才说的你可听见了?你今后要如何报答我?”

天锡正色道:“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倾我所有罢了。”

这里若茗低声向端卿道:“她既然有办法,何不也求求她,早些救你出去?”

端卿摇头道:“不能求她,你刚才没听见她报的那一串官职吗?如今在朝为官,又能说的上话的哪一个不是魏忠贤的鹰犬?我不能求东厂的人来救我。”

他声音虽低,邢萦凤却早听见了“鹰犬”二字,向他那边望了一眼,冷冷笑道:“原来还有人喜欢待在这里。哥哥,你是否嫌弃我是求了厂公才救的你?”

天锡此刻但知能够逃出这鬼地方,哪里管是谁来救!忙道:“顾不了那么多,先出去再说。”

邢萦凤冷笑道:“还是哥哥明白,那些不知道自己生死的,怎么还有脸去评论!东厂怎么了,东厂既能把人放了,就能再把人抓回来,到时候吃亏的不知道是谁!哥哥,老伯母现在哪里?我立刻派人去接了来,必定要把你们安置妥当。伯父我虽没力量救出来,但是有我照应,在诏狱也不会吃太大亏。”

天锡慌忙作揖道:“全靠妹妹了!”

邢萦凤微微笑道:“只是一件,从今后你切莫再提东林党,也切莫与东林党的人来往,若是他们找上你,你立刻到官府出首,这样方能脱开干系,不然给东厂的人知道了,又是一桩罪过。”

“多谢妹妹,我一定牢牢记着。”

“你先别忙谢我,你只说今后如何报答我?”

“但凭妹妹吩咐。”

“好,我只要你做一件事,”指着若茗道,“我要你从今往后,再也不见她。”

天锡大吃一惊,顿时说不出话来。若茗靠着牢门坐下,低垂了头,一言不发。

邢萦凤看看她,又看看天锡,笑道:“我不喜欢林若茗,她处处与我为难,哥哥却处处护着她,这让我十分不快。哥哥,你可答应从此不见她?”

天锡此时早已心如明镜。往昔与若茗的滴滴答答,走马灯一般从眼前闪过,心中委实难以割舍。只是抬眼一看邢萦凤神色,知道她素来说一不二,若是不答应,她翻脸无情,难道从此老死狱中?或者流放边境?

几天来所受的种种苦楚越发疼的难耐,天锡心乱如麻,看向若茗时,她坐在阴影中,虽瞧不见脸色,只是身形绰约可爱,令他又爱又怜,越发舍不下。

邢萦凤淡淡一笑,叹了口气。

天锡被这细微的声响惊醒,猛抬眼看见她手里的赦书,舌头便似不受控制,脱口说道:“我听你的,我跟你走,从此不见林若茗!”

注①:厂公,对掌管东厂的太监的尊称,此处指魏忠贤。(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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