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说法儿?”云锦面上做出一副关心的样子,看着八福晋问道,“可是有什么人欺负八弟妹了,还是说八弟又要讨新人进门了?”
“皇后娘娘,”八福晋冷笑一声,“你也不用装模作样了,我们府里现在什么样,我就不信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云锦故意愣了一下,然后恍然着说道,“可是说让八弟和九弟去静养的事儿吗?咳,这有什么的?虽然有个君臣的名份在,但到底也是兄弟,皇上对他们多照顾些也是应当的,你和八弟也不用太觉得过意不去,只安心调养好身子是正经。”
“皇后娘娘倒是认真的跟我装起糊涂来了?”八福晋面上显出了怒气,“只是我却没这个耐性与你厮磨,今儿个我过来,就是要来讨一个明示,这皇上旨意里的静养是什么意思?”
“八福晋,”绿语冷着脸喝着八福晋,“注意你的言行,皇后娘娘面前可不是谁都能‘你’啊‘我’啊的混说,更加容不得你无礼!”
“好哇,连一个奴才都可以指着我的鼻子骂了?”八福晋更加光火了,“我竟不知皇家人的体面竟然是到了这般地步了,皇后娘娘,你不应该给我一个交待吗?”
“刚才要说法,现在又要交待,八弟妹,你要的东西何其多?”云锦也不耐烦再与她打太极了,淡下了神情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是你自己不尊皇家的规矩体统在先,又怎么能怨别人不顾你的体面,绿语只是履行了她的职责,并没有错处,本宫又何需跟你有什么交待?倒是你在本宫面前如此放肆无礼,是不是应该给本宫一个交待啊?”
“你!”八福晋气结,刚要发作,又忍了下来,闭了闭眼,忍着气说道,“皇后娘娘立心要以势压人,我们这被削了爵的还能说什么呢?您想要什么交待只管由您去,我们受着就是了,只是您还没回答我刚才的话呢,皇上的旨意里的静养到底是什么意思?”
“八福晋,”绿语又要开口,云锦抬了抬手拦住了。
“先不用急,”云锦淡淡的说道,“想来她今天要逾矩的事儿还多着呢,你且一项一项的记着吧,到时候再一并处置。”
“我今天既然来了,就不怕你处置,”八福晋扬着头说道,“自从当今皇上登基之后,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只是要处置我们就处置在当面,别弄这些假招子来胡弄世人。”
“按说呢,”云锦却是一点也不恼,端起茶来轻啜了一口,然后淡淡的说道,“不管是论法还是论理,皇上的旨意都不是你能置疑的,不过正好今天本宫我也闲着没事,就与你说道说道,也省得你一副天下你都负了你们的样子。让八弟和九弟到皇家别院的事儿,本宫也知道一些的,这是因为他们生了病,皇上才有这个恩典的,你不谢恩也就罢了,怎么反倒拿出兴师问罪的样子了呢?”
“胡说!”八福晋大声说道,“我们爷的身子好着呢,哪里来的什么病?”
“老八当然有病,”云锦淡淡的说道,“头年他和老九在宫里的时候就发出许多荒唐背谬之语来,太医说这是脑子受了风中了邪所致,皇上怜惜,这才让他们在府中静养,没想到他们的病情不只没能有所好转,反倒越发的重了,甚至行出许多颠七倒八的事儿来,皇上见这样不是办法,这才特赐他们到皇家别院里休养的。”
“即便是如此,”八福晋瞪着眼说道,“也没说静养身子,还要重兵把守,许进不许出的。”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云锦依旧淡淡的说道,“老八和老九并不是胳膊腿儿或是心啊肝啊的出了问题,而是脑子有了毛病,太医说了,这种病以不沾染世俗之事为好,所以八弟妹要是真为八弟好的话,就应该多劝着他些才是。”
“皇后娘娘好一张利口,这颠倒是非之语居然也能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我往常倒真是小瞧了你,”八福晋再找不出什么理由,索性冷笑了起来,“怪不得以乐户的出身,最终却能登上后位,我那四嫂泉下有知,想来也必是要后悔引狼入室了吧?”
“大胆!”绿语大喝了一声。
“让她说,”云锦又阻住了她,“今天本宫愿意见她,本也就是要与她把话说明了,也省得以后再夹缠不休。”说到这儿,云锦看着八福晋,神情比起之前的淡漠以对来,显得郑重了许多,“本宫的身世从来就没有瞒过人,本宫也不觉得有什么可丢人的,一个人的出身固然很重要,本宫要是没有这个满人的身份,想来也当不成这个皇后,不过,除了出身以外,还要看这个人自己做了什么。本宫不敢说自己对皇上有什么助益,但却从没有拖过他的后腿,而八福晋,你的出身够高贵了,远不是本宫所能比拟的,因为你的身份,也让老八得了一些助益,但你这个人却也为他拖了不少后腿。”
“我们夫妻间的事儿,就不劳皇后娘娘费心琢磨了。”八福晋冷冷的说道。
“本宫倒是不想费心,可偏偏有人却要来讨说法,”云锦淡淡一笑,“既然如此,本宫就把老八的病因说说清楚,也让你知道,他为什么需要静养。刚才你没进来之前,本宫就曾发出过感叹,本宫说老八和你可称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别看老八面上温和,而你却是一块暴炭脾气,可其实你们是半斤八两,都是唯我独尊、自私透顶之人,行事只求自己痛快,却将他人甚至是亲人的利益乃至于生命都置之不顾,你拦着老八不让他纳新人,看着好象是对老八有多么情深意重似的,其实你如果是真的对老八有情有意,就不会瞧不起他亲生的额娘,你如果真的对老八有情有意,就不会让皇阿玛因为你的原因而对老八不满,其实你不过是享受着连皇子和娘娘都要受所制的那种舒爽的感觉而已。而老八与你也是差相仿佛,不过是老八善于伪装罢了。”
“怎么我们爷的性子我不知道,皇后娘娘反知道了不成?”八福晋面带讥讽的说道,“只不知皇后娘娘这般注意我们爷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对我们爷有什么想法不成?”
“放心,本宫没你那么不长眼,”云锦淡淡的看了八福晋一眼,“从我第一次见到老八之后,就知道他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了,也就你这么个只知道在内宅争宠的人,才一直以为他是个好性的。”
“哼!”八福晋冷哼了一声,“我们爷再表里不一,也不如皇上一装就装了几十年。”
“人在世上,有几个是从来没有做过假的,皇家中人隐藏性情就更是平常了,”云锦浅笑着说道,“我们爷虽然因着皇阿玛的训诫改了性情,但却从来没有失去过根本,而老八呢,他面上对良母妃一派孝敬之情,却任由你这个儿媳对她多有不敬,他以‘仁’自居,却将一切恶事脏事都交给老九去做,他面上一派温和良善,却能下死手将门下护军酷打致毙,皇上查问起来,他又赌誓说‘若有虚言全家死光’,继头年将老九生生的拖下水之后,又去诅咒整个皇室。他这种种的作为都是自绝于天,自绝于列祖列宗,以他的罪行,将他逐出宗室都不为过,但皇上念及与他兄弟一场,念及他脑子不清楚,这才放他去静养,结果你却还要来讨什么说法儿,当真是不知所谓。”
“要说法吗?朕来给你!”正在这时,雍正走了进来,跟在后面的还有九福晋。
“臣妾给皇上请安。”云锦忙起身去给雍正行礼,“皇上,您怎么过来了?”
“哼!”雍正看了看八福晋,冷冷的说道,“朕要是不来,还不知道有人居然敢如此放肆呢?”
“皇上请坐。”云锦让着雍正坐在上坐,自己则在下首坐下来,“您都听到了?”
“嗯,听的清清楚楚的。”雍正点了点头,“不只朕听到了,老九福晋也全听到了。”
“九弟妹,”云锦看了看九福晋,“你怎么也来了?可也是来找本宫讨说法的吗?”
“奴婢不敢,”九福晋跪倒在地,“奴婢是想来求皇后娘娘说情的。”
“朕来你这里的路上,见到你的宫女要去跟你回老九福晋递牌子的事儿,”雍正淡淡的说道,“又听到老八福晋也在你这里,就让宣老九福晋进来一并听一听,听听老八福晋要说的都是些什么。”
“九弟妹起来吧。”云锦对九福晋笑了笑,“你先请一旁坐下。”
“谢皇后娘娘。”九福晋磕了个头,然后站起身来,到一旁坐下。
“九弟妹,你刚才说什么?”八福晋瞪着九福晋说道,“你要来求她?你怎么这么骨气?求她做什么,再说这个事儿说不定就是她唆使的,你求她,岂不是羊入虎口吗?”
“八嫂,”九福晋看着八福晋,语气象冰一般冷,“我这前一直听你的,凡事围着你转,甚至还因为你的话,曾经对皇后娘娘多有不敬,我先还担心皇后娘娘会不会因此找后帐,可是她不只没有,反而因我所请,求着皇上给了我们爷差事,让他能得以一展所才,又准备要委以重任,可没想到,我们爷刚刚回到京城,这一切就全毁了,而毁他的人,却是我们最信任的八哥和八嫂。”
“九弟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八福晋不高兴的说道,又意有所指的看了看雍正,“是不是受了什么人挑拨了?咱们两个府可从来都是站到一起的。”
“是啊,从来都是站到一起的,”九福晋苦笑着,“我们爷唯八哥马首是瞻,我唯你马首是瞻,我们爷被八哥当枪使当跑腿的当小工,我对你奉承有加任由驱使,可是你们是怎么对我们的呢?八哥自己不想为朝廷效命,对皇上尽忠,他自己甘愿倒霉就自己去倒霉好了,却为什么非要把我们爷也拉下水?”
“九弟妹,你脑子不清楚了吧?”八福晋瞪着九福晋,“是皇上处置的老九,你怎么冲着我们来了?”
“不冲你们冲谁?”九福晋恨恨的看着八福晋,“本来皇上是要重用我们爷的,可就因为八哥拽着他,灌输给他那兄弟就要共患难的想法,他何至于去对皇上和皇后娘娘不敬?又何至于被关在府中静养?就这样,你们还不打算放过他,又串通着里外通消息,让我们爷又跟着他做出些烂事来,惹恼了皇上,这才有了到别院静养的旨意下来。”
“而你,我的好八嫂,”九福晋冷笑着说道,“你之前提起静养的事儿时,只说你们府里、你们爷,可却一个字也没想着提提我们啊?不过我倒是应该感谢你这样,因为你是跑到宫里来讨说法的。真是可笑!你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居然来这里讨说法,如果你要是真的也提到我们了,怕我们府里又要跟着你倒霉吧?不过就象你所说的,我们两个府里从来都是站到一起的,别人自然也是这么看,你们倒霉了,我们总也是跑不过的,所以八嫂,我求求你和八哥了,以后离我们远点行吗?我们惹不起,躲的起,你们府里只一子一女,可我们府里的孩子多,你们带累了我们爷和我也就罢了,带累了他们,你们于心何忍?”
“皇上真是好心思,”八福晋也不跟九福晋再说什么了,只是看着雍正说道,“居然几句话,就哄得九弟妹转了心,不过你和皇后娘娘也别得意的太早,九弟府中可还轮不到九弟妹做主呢。”
“你且操心你自己吧,”雍正淡淡的说道,“我说过了,你要讨说法,这个说法我来给你。来人,传旨,允禩之妻郭络罗氏残刻,染其外家安郡王恶乱之习,欺侮允禩,几至绝伊之嗣。经圣祖仁皇帝屡降严旨,方容允禩收使女一二人,仅生一子一女。朕将允禩晋封为郡王之时,郭络罗氏外家向伊称贺,其却说:‘何喜之有,不知头落何日’等语。是诚何语,是诚何心?!朕屡降严旨与郭络罗氏,又令皇后面加开导、屡次训教,其却毫无感激之意。是故,允禩之妻郭络罗氏不可留于允禩之家。”
“什么?”八福晋吃了一惊,却立而不跪,“皇上这是在让我们爷休了我吗?您纵然是皇上,权势滔天,怕也没有强迫人休妻的权利。”
“朕当然有权利,你是皇家指给老八的,皇家自然也能将你休弃,”雍正冷冷的说道,“这种事,我朝先世也有旧例,信郡王傲札之妻因欺侮其王,圣祖皇帝就曾下令将其休回外家,礼王福晋残刻,太祖高皇帝也曾遣王等将其处死。今天朕也要沿用此旧例,将允禩之妻郭络罗氏,革去福晋,逐回外家。降旨于其外家人等,另给房屋数间于其居住,严加看守,不可令其往来潜通信息,若有互相传信之事,必将通信之人正法,其外家亦一人不赦。”
“皇上何必这么麻烦,”八福晋面色苍白的说道,“直接将我处死岂不是更加方便?”
“朕不处死你,”雍正语气又恢复平淡,“朕要让你好好的看一看,老八对你到底如何?来人,将方才之旨降与允禩,并告之于他,日后如果其病体能全然康复,实心效力于朝廷,朕自会有加恩之处。如果其病体非但不能康复,反而越发加重,则必是其妻怨怼所致,朕定将其妻处死,其子侍疾不周,也将一并治与重罪。”
“郭络罗氏,”雍正冷冷的看着八福晋,“这就是朕给你的说法,不知你可满意?”
八福晋,现在她已经不是福晋了,只能称之为郭络罗氏,只见她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满面仇恨的瞪着雍正。
“郭络罗氏,”云锦开了口,淡淡的说道,“你不是认为你了解老八吗?你不是认为我说老八自私是错的吗?现在皇上给了你机会去印证,你且看看老八会如何,看看是我说的对,还是你说的对?”
“将她带下去吧。”雍正一挥手,“旨意即刻开始执行。”
“嗻。”几个侍卫上前来要拖郭络罗氏下去。
“放手,我自己走。”郭络罗氏挣扎着。
“让她自己走吧,”云锦吩咐道,“只是一路上要看好了。”
“皇上,皇后娘娘,”郭络罗氏被带下之后,九福晋又给雍正和云锦跪下了,“我们爷只是一时受人蒙弊,这才做下种种不法行为,奴婢代其磕头认错,还请皇上、皇后娘娘再给他一次机会。”
“老九福晋,”雍正摇了摇头,“不是朕不给他机会,只是现在给他机会他也不会接受。”
“九弟妹,”云锦对九福晋笑笑说道,“老九的性子你知道,皇上也知道,他现在让老八哄得正是一腔热血的时候,还是先冷一冷的好,皇上已经把他们分开了,你也看紧一点,不要再让他们互通了消息,等老九的这股子热劲儿过了,你再慢慢的劝他,把他的心拢回来,放心,毕竟是自家兄弟,只要老九能想明白,皇上总是会开恩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