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炎想起前言,眼中闪过锐芒,笑道:“更何况,你前日还非要回北疆不可,如今求仁得仁岂不是好事——些许毁谤,只要寡人不放在心上,又有谁能奈你何?”
任由他语重心长,言辞恳切,朱闻却是油盐不进,恨不能把头摇成拨浪鼓,“所谓千夫所指,无疾而终——先前为了避小人生事,儿臣这才自请返回封邑,如今若我手掌重兵,只怕篡谋造反的罪名迟早也是我的了。”
父子两人说到此处,好似各有满腹委屈,朱闻唱念俱佳,干脆一撩袍服下摆,跪倒在地,“父王,我燮国武备昌盛,又岂无良将?您若真不放心,儿臣可在后方遥指决断,每日将阵图方略传回阵前,也不会误了大事。”
朱炎听完,长叹一声,知道次子此心坚决,难以回转,他百感交集之下,终究没有大怒,只是挥了挥手,略带倦意的,示意朱闻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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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坚拒,父王大概会当真吧……”
烛光飘摇之下,朱闻想起方才那一幕,目露笑意,却又不禁带了几分担忧。
“目前就是要他当真才好,这才显得你对王位全无野心。他担心你挟百官之威成为世子,你便该坚辞而去;面临大战,你却对兵权毫不动心——惟有如此,你才是他最放心、最孝顺的儿子。”
疏真唇边带笑,眼中却只有一道冷意。
“他若是当真,不再对我猜忌提防是好事,可真要让我安坐王城,任凭狄人纵横北疆,我也绝不甘愿。”
朱闻眼露坚定,戎马铁血铸就的肃杀沉毅之气,在这一刻显露无遗。
疏真凝望着他,烛光迷离之下,她想起多年前,也曾有这般坚毅沉稳的身影,在她左右守护不离,也曾这般傲骨壮言在耳边响起……
她眼神有些恍惚,朱闻便有些觉得了,刚要动问,却听一声脆响,烛芯爆裂开来,绽出一道明耀的灯花。
房中明了又暗,疏真侧过脸去,素来苍白的面容上,却悄然染上了一道嫣红。
她垂目不语,额发遮盖下双目幽幽,似有万千惆怅却无处言说,却终究咳了一声,开口道:“你不用担心,卫羽身为你的军师,此时便该替你分忧了。
她并不直视朱闻,只是继续道:“只是让燮王安心,这远远不够,必须让他正视你的重要性——局势越危,北疆便更需要你,到时候,他自然会主动赐你全军大权,”
她的笑容越深,声音也越发冷冽,在暗夜中听来,好似鬼魅般柔声细语——
“北疆如今风声鹤唳,但还不够乱,不够危急。”
朱闻听着这骇人听闻之语,皱眉道:“无论如何,我总不能自起边衅。”
“何必你去动手,太露痕迹,也脏了你的手——只须卫羽演一出好戏,狄人便会蠢蠢欲动了。”
疏真清脆一笑,笑声宛如流金碎琼,在这无边暗夜中激起无边涟漪。
她支起身躯,在朱闻耳边悄声叙说,吐气呼吸间,冷梅清香越发萦绕,几乎要让朱闻迷醉了。
他有些不自在的偏开了头,觉得面上有些发烫,却仍忍不住赞道:“真是好计……只是卫羽那家伙若是演砸了,我定不饶他。”
两人正在密议,却听房门外有侍女颤声急道:“君侯、昭训……出事了!”
有人忍不住敲叩门扉,越多杂乱脚步声在廊外响起,两人心中一惊,朱闻振衣而起,疏真也掠了把散落鬓发,持了桌上灯烛起身开门。
“怎么了?”
疏真扫一眼躬身裣衽的侍女们,一眼便见到几个并不属于自己这房的生面孔,后面还随了几个内侍武宦,心中更是一惊。
“昭训……大事不好了——”
她的近身侍女抬起头来,却是满面惊惶,喘息着道:“虹菱姑娘她……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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