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岳的眼底流出浓浓的笑意,低头附在她耳边道:“爹爹叫你去堂屋给母亲上香,上完香后,我们俩就出去走走。”
莫说是出去走走,跟着杨岳,杨幺便是去死都不怕,急忙点头道:“好,我马上去上香。”说罢,与杨岳一起向前厅走去。
杨恩见得杨幺进门,瞪了她一眼,道:“老爷子刚刚叫人来知会,一定要你多拜拜,一个女孩儿,杀性怎的如此重。快,过来点香。”
杨幺乖乖上前,点上香,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杨恩方才作罢。杨岳借口去看城北湘江的防务,便带了杨幺出门而去。
两人骑了马,出了城门,来到无人的土堤边,杨幺从马上跳下扑入杨岳的怀中,两人紧紧搂在一起,半晌无语,只是依偎。
过得良久,杨幺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些,抬头道:“一年十一个月零七天,我们已经分开这么久了。你还说半年就来接我的。”
杨岳将深埋在杨幺秀发中的脸抬起来,失笑道:“那回你去救倪大哥,和我错开了。老爷子居然骗我,说你去灰汤洗温泉,我急着去救下德,竟被他瞒过了。”双手捧起杨幺的脸,笑道:“我还想着你若是和报阳一起来洞庭就好,没想到,你这狠心的丫头,全没一点来找我的意思。”
杨幺回眸一瞟,撇嘴道:“当时你不是在巴陵忙么?哪里有空理我?而且,我的武艺那么差,去了也会拖累你。我这么为你着想,你还怪我?”
杨岳见不得她的俏样儿,狠狠地抱了抱,慢慢放开。一手牵着马, 一手牵着杨幺的手,沿着江边行走。
杨幺微笑着,静静地跟在杨岳身边,一步一步踩着青青的土堤走着,杨岳不时侧头,往她淡淡地微笑,天边的暗金色朝霞越来越亮,杨幺的一颗心也被愈来愈大的幸福感所充满。
“杨岳,你看,那片云真美。”杨幺放开马疆,指着云彩轻叫道。
杨岳听到她的叫声,只在怔怔地看着她,杨幺细白的脸被初阳轻轻笼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面上微微的处女茸毛泛着珠光,眼睛闪闪发亮,远远地看向前方,便是伸出的指尖也纤巧得让杨岳止不住打了一个抖。
杨岳慢慢顺着杨幺的指尖看向天边,凝视着美景,嘴里却轻轻说了一句:“幺妹,委屈你了。”
杨幺鄂然转头,困惑道:“怎么啦。”杨岳叹了口气,伸出手抚着杨幺的脸,“ 我看下德、下礼他们便是在洞庭那等地方,也是打扮得精细,未婚女虽不能上大妆,胭脂水粉哪里又能少的?越是与未婚夫见面时,越是如此。你看看你,”杨岳一点点划过杨幺的唇瓣,”房里没半点胭脂水粉,便是和我出来,也不过是收拾干净整齐,你……你这般打扮,也是因为顺着我的意思,防着我们太过亲近罢了。”
杨幺笑着道:“这些东西姨奶奶们教得多了,我在朱家也是要用的。只是总觉着不干净。“说到此处,忍不住捉弄之意,依在杨岳身边轻声道:”再说了,我也是想着,我半点不妆扮,你或是不满意了,我正好找个由头,把你不来接我的怨气发发。”说罢,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杨岳也禁不住笑了出来,侧身搂住杨幺,道:“哪里会不满意,你越是不上妆,越是灵巧可爱,再说,我以前不是说过,我妹子是平江方圆百里称得上的美人,哪里还要那些东西?”
杨幺听得情人甜言蜜语,自然开心,忽然想起一事,兴兴头地道:“杨岳,下回他们都在的时候,我到朱家换一身衣裳,扮上妆,叫你看看大家闺秀到底是什么样子!”
杨岳哈哈大笑,点头道:“我自然是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不过,大家闺秀我从未见过,总要一开眼界才行。”
杨幺听得此话,顿时哼了一声,眯着眼不快道:“你骗我,我早就听说了,巴陵县的世家小姐里,有个姓曾的,很是中意你。你说这话,是不是要瞒着我!?”说罢,沉了脸,推开杨岳放在他腰上的手,扭头就走。
杨岳无奈,手臂一伸,把她圈回怀中,柔声道:“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曾公是巴陵县的大地主,侄儿又是汉军百户,我不过多和他打了几次交道罢了。和曾小姐有什么关系?”
杨幺顿时恼了,叫道:‘你这话不尽不实,你们打交道时,她躲在屏风后,看中了你,要他爹爹提亲,摆家宴时又出来敬酒,你还说没有关系?”
杨岳苦笑道:“你的消息未免太灵通了些,只是这又算什么关系?我既没答应结亲,也没和她私下见面,她和我当真半点关系也没有。”说罢看着杨幺仍是一脸郁色,安慰道:“大爷爷和张阿公正在族里寻找合适的出色青年,一定要把曾小姐娶进我们家,但是,却绝不是我。你大可安心。”
杨幺一愣,咬着唇,脸色渐渐好了,却犹豫道:“杨岳,让她进我们家,这…… 这好么?”
杨岳一愣,怔怔看了杨幺半晌,终忍不住吻在她的额头上,叹道:“倒只有你知道我的心,张、杨两家不过刚刚结盟,关系虽好,却仍未牢固,此时若有新血进入,只怕……”摇了摇头,“只是大爷爷和张阿公都不想平白失了曾家这个大援,哪里肯听。”
杨幺转了转眼珠,笑道:‘你一个人说,可能不听,你去和张报宁商量商量,再拉上报辰那呆子,一起去说不就好了。”
杨岳摇头道:“我原也想过,但看张阿公的意思,正是想给张报宁结这门亲,他得了这个强援,在族里的势力更大,我怎么又好开口?”
杨幺低头想了想,道:“不怕,他在这事上是个明理的,凭他曾家多少厉害,离着我们两家也是差远了,张报宁要想在家族立足,娶了曾小姐是足够了,但如果想更进一步,不娶姓杨的可不行!”
杨岳想了会,点头道:“难怪张阿公急着给他结亲,原来是因为这个。我原想着,这回怎么把他的嫡亲孙儿报辰反而放在后头了。”
牵起杨幺的手,笑道:“若是张报宁还打着你的算盘,我倒是宁可他去娶曾小姐了。“
杨幺心中欢喜,紧紧反握杨岳的手,道:“放心,我和他说得明白,他总是会绝了这个念头的,只是杨家长房里没有女孩子,也是一个麻烦。”
杨岳点点头,道:“张报辰那还空着呢,咱们天健虽小,那边也没有一个同辈,只希望两边都赶紧生几个女儿罢。“看向杨幺,笑道:”要不然,你总是脱不了身,被他们盯着。”
杨幺笑着点头,杨岳看着北去奔流入湖的湘江,喟然长叹道:“张、杨——杨、张,张家女只能嫁杨家子,张家子只能娶杨家女,只有这般,过了三代,方才能根深叶茂,任天下多少英雄豪杰,王子皇孙,到我八百里洞庭,也只能看我们的眼色!”
杨幺默默无语,看着杨岳刀削般的侧脸,炯炯的双眸,突然呆呆地道:‘杨岳,你瘦了。”
杨幺大笑,看着四周无人,一口咬在杨幺的颈侧,含糊道:“美人在前,却不能大快朵熙,我能不瘦么?”
杨幺平日听得杨岳的甜言蜜语多了,却头回听得他话语带色,咯咯一笑,偏着头,手抚在杨岳的胸前,还未如何,却被杨岳一把抓住双手,退了开来,笑哼哼地道:“鬼丫头,又想使坏,你可怜我已经忍得要内伤,你还是歇歇罢。”说罢,重新牵马,拉着杨幺向堤下走去。
自打两人定情,时时如履薄冰,杨幺还是头回再见杨幺当初的肆意洒脱,极是开心,一边追着杨幺,一边笑道:“杨岳,我们去溢香园好好吃一顿罢,我可是存了不少私房钱。”
说话间,到了土堤下,杨岳转身将杨幺举上马背,上马扬鞭,大笑道:“小丫头片子,你有多少钱呢,我留在这等着倪文俊,天天吃你的,看不把你吃穷了!”说罢,策马向城内急驰而去。
杨幺催马跟上,欢喜叫道:“这样说,你要在潭州长住一阵了!真是太好了!”
当杨幺与杨岳在潭州城欢聚之时,天完军倪文俊、许甲兵临岳州,岳州路四县据已归附张、杨两族,彭莹玉闻讯大喜,传令天完军不可与之争斗,两人正要率军绕城而去,杨平湖与张忠仁率众出迎至十里外,将天完军迎入,稿劳三军,奉上粮草。
许甲欢宴一场后,只取了粮草,提兵自陆路转向衡州。倪文俊奉命南取潭州,不免多呆了几日。一日在席上寻了张报宁,笑道:“报宁兄弟,潭州路五县七州,你们两家现下取了多少了?提前给兄弟漏个底,免得伤了和气。”
张报宁打个哈哈,敬了一杯酒,笑道:“杨家早已动手,杨岳已经去潭州坐镇,我们两家绝不贪心,自洞庭沿湘江而下,直至潭州城,沿江城镇还请倪将军高抬贵手。”
倪文俊一愣,哈哈大笑,“果然不贪,我还认为你们太小心了。如此一来,长沙、善化、宁乡三县,湘阴一州归你两家所有,余下的我天完军就笑纳了。”
两人分赃满意,相视大笑,张报宁又笑道:“过几日倪将军南下时,我们两家的水军也会顺湘江而下,直抵潭州城,为将军一助声势!将军若是有意,我的座船泉州号扫榻相迎。”
倪文俊欣然同意,不免取笑道:“你们两家取船名也真怪,没得一个章程,各凭喜好,自两位族长起,没一个正经,杨老的是大楚号,这倒也罢了,张老的天下第一号实在是让人无语。”
张报宁笑得直抖,拍着倪文俊的肩膀道:“倪将军,你就快别提我阿公那个船名了,我都不敢带这船出行,实在是丢脸。”
倪文俊尤是摇头,“你也别说他了,年纪大了有些童心也是有的,你看看你们年轻一辈的算是什么?你的叫泉州号,张家老四的叫油茶花号,杨岳的就更直接了,杨幺号。我实在是不明白。”
张报宁抚着额头,喘气道:“就为了杨岳的杨幺号,天康、国意、国诚的船全取了未婚妻的名字,挨了平泉大娘多少白眼,只说如今下了湖,全没了当初在平江的规矩,不过,平湖叔取平泉号时,也没听她说要改过来!”
倪文俊笑了一会,沉默了下来,张报宁正不解时,听他叹道:“你们两家这般取名,倒也让人明白,不过是割据一方,安和渡日的打算,全无逐鹿天下的野心,平白减了别人的猜忌,果然是好计策!否则这般溺于情爱,伤风败俗,长辈们哪里肯让?”
张报宁微微一笑,顿了顿,道:“那三对订亲了的不说,杨岳那可是兄妹友爱,正是孝悌之道,哪里又伤风败俗了?倪将军想得多了,不过是年轻人玩笑罢了。”
倪文俊奇怪地看了张报宁一眼,道:“我自然知道杨岳和杨幺的兄妹感情好,不过你们两家这般取名,自有深意,哪里像只为了玩笑,何必在我面前掩饰。”说罢,笑着去寻他人。
张报宁看着他的背影,长长吐了口气,慢慢饮了一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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