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怡将周十九送出广平侯府,刚准备回去,周十九又去而复返。
“郡王爷忘记了什么?”琳怡低声问。
周十九看着琳怡,目光清澈,“早些回去,我将陈汉给你留下。”
琳怡道:“郡王爷也小心些。”
周十九这才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琳怡回到念慈堂,长房老太太已经去内室里歇着,小萧氏眼睛红红的,将管事妈妈叫来问,家里这几日是不是有什么不寻常,生怕陈允远真的拿了别人银钱。
“母亲不要太紧张,”琳怡安慰小萧氏,“若是父亲有什么异样母亲早就发现了,不会等到现在。”
小萧氏慌道:“我是怕我疏忽了,这段日子我只顾着你八妹妹,她总是生病,好不容易好了,到了晚上又烧起来,我就在内室里陪着,你父亲忙完政事就在书房里歇下……早知道我就应该将你八妹妹交给乳母,你父亲有什么烦心事我也能看出些苗头来……都怪我……”
“母亲,”琳怡紧紧拉着小萧氏,“没事的,没事。”
小萧氏听着琳怡轻声细语,眼泪顿时流下来。
琳怡道:“郡王爷出去打听消息了,只要有细情一定会来告诉母亲,母亲只要安心等着。”
小萧氏用帕子擦擦眼角,“多亏有郡王爷帮忙。”
……
等到陈临衡从书院回来,琳怡才坐马车回去康郡王府。
进了郡王府,巩妈妈立即迎上来低声道:“听说广平侯府……”
琳怡点点头。
巩妈妈道:“这可如何是好,长房老太太还病着,岂不是都要靠夫人一个人。”
她想留在广平侯府帮衬,可是眼见郡王爷也被牵扯进去,她要回来康郡王府万一有事也好帮忙周十九。
琳怡吩咐巩妈妈,“让人听着点三进院子的动静。”
巩妈妈低声应了。
琳怡回去房里安排府里中馈,周大太太甄氏那边已经在听广平侯的事。
段妈妈道:“郡王爷赶了过去,应该是提前得了消息,”说着顿了顿,“要说郡王爷也真是能想得出来,堂堂郡王爷竟然越墙而入。”
甄氏将手里的茶放在桌子上,讥诮地道:“谁让咱们郡王爷是少年得志,难免有些脾气,不将都察院放在眼里。”
段妈妈道:“看来郡王爷也没有了旁的法子。”
“他自然没有了法子,”甄氏笑着将周元景打听来的事说出来,“那个天津知府活活将十万石粮食变没了,广平侯还替他说话,不是收了贿赂就是在替皇后维护母家人,这两个罪名不论承认了哪个广平侯都别想再保住头顶的官帽。康郡王去了能怎么样?”甄氏说着捂嘴笑,“总不能将十万石粮食变出来。”
段妈妈满脸谄媚的笑容,“这么说,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甄氏抿嘴笑,“皇上要让天师为民祈雨,却被天津知府一本奏疏说成迷信巫术,就算没有十万石粮食,天津知府也是凶多吉少。”
也就是说谁被牵连了,谁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段妈妈想到这里惊讶地道:“那郡王爷怎么办?那不是也要被拉下水。”
甄氏乜了一眼段妈妈,“你说呢?”
段妈妈用袖子掩嘴笑。
两个人正说着话,丹桂匆匆忙忙进门,“太太不好了,老爷出事了。”
甄氏的笑容僵在脸上,慌忙问,“出什么事了?”
丹桂道:“宗室和顔家三爷打起来了,老爷在旁边劝架不成也被卷了进去,惊动了步军统领衙门。”
顔三爷……甄氏笑容僵在脸上,难不成是那个好惹是生非的颜三郎,听说之前提了步军副尉。
“怎么会动手。”从前她就听说顔三好斗狠,和宗室起过冲突。
丹桂脸上不好看,声音更低了些,“听说是在醉香居,不止是老爷一个人,”
周元景说衙门里有事晚上不会来吃饭,没想却去了醉香居。甄氏咬紧牙关,吩咐丹桂,“让管事的出去打听消息,不管怎么样先将大老爷带回来。”
丹桂低声应了出去。
……
琳怡在屋里做针线,巩妈妈端茶进屋来,低头在琳怡身边禀告,“醉香居出事了,宗室子弟和京里的显贵子弟打了起来,听说大老爷也挂了彩,闹得步军统领衙门都去了。”
琳怡放下针线,“是怎么回事?”
巩妈妈道:“听人给老夫人送消息,说是因一个唱曲儿的女先人就闹了起来,两边都喝了些鹿血,火气盛就大打出手。”
琳怡微微思量,“有没有听说还有认识的人在里面?”
巩妈妈低声道:“听说有镇国公长子,还有冯子英……对了,仿佛还有十五爷,还说了些名字,奴婢是说不上来的。”
琳婉还怀着身孕,周元广就去醉香居吃喝。十五爷就是周元祈,蒋氏的夫君,这些都是宗室,别说还有巩妈妈说不上来的人。
显贵子弟里有冯子英。
冯子英是来过康郡王府和周十九在书房里说过话的。
琳怡目光一闪。
这就对了。
宗室和显贵闹起来才真正难办,这些人都是难罚的,偏又不能随便遮掩过去。这样的大事一瞬间就会传的满城皆知,皇上那里自然也会听到风声。
为了女先人不过是好事人的说法,其实肯定不会这样简单,有人挑事就有人应事,这样才会将起来。
这样一闹,周十九越墙而入的事就不值一提了,朝廷要罚周十九,那打架的宗室和显贵也不能轻易就放过。
周十九在闯进广平侯府前就有所布置。
琳怡想到这里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
巩妈妈道:“什么时候落栓?”
“晚些吧,”琳怡吩咐,周十九回来定会晚了,“除了正门,几个门都照常上钥。”
巩妈妈应了出去。
橘红进门服侍琳怡梳洗。
时辰已经不早了,小丫鬟们下去歇着,橘红在门外值夜,琳怡躺在床上,觉得身边十分的安静。
屋子里有淡淡的花香。
从前她喜欢闻着花香安眠,今天却怎么也睡不着。
宫里不知是什么情形。
皇上会不会怪罪周十九。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若是不怪罪下来周十九该是按时下衙……现在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琳怡不自觉地叹口气,起身将矮桌上的茶拿起来吃了一口,唇齿留香。
不知道过了多久,依稀听到开门的声响,琳怡睁开眼睛。
一阵靴履飒沓声响,琳怡看到了周十九的皂靴。
琳怡起身披上衣服吩咐橘红打水来。
“郡王爷吃过饭了吗?”
周十九颌首,“吃过了。”就着橘红打来的水梳洗了一番然后换上衣服和琳怡一起躺在床铺上。
琳怡吹灭了灯。
黑暗中周十九拉起琳怡的手,“岳父回府去了。”
琳怡只觉得心跳一阵慌乱。
周十九声音清澈,“皇上传召我去南书房,我听到岳父说十万石粮食没有了却不一定是被常光文贪墨。皇上开始没有说话,后来突然命我明日启程去天津查十万石粮食的下落。”开始被传召进宫,他在南书房外等了一个时辰,眼看着都察院的人来往……多亏接下来宗室和显贵打成一团,这样一来醉酒闹事的宗室就不止他一个人。
琳怡仔细思量周十九说的话。皇上命周十九去查天津的屯粮。听起来像是皇上听了父亲的谏言,其实是正式将父亲和常光文牵连起来。
被牵连的还有周十九。
琳怡听得这里眼睛一跳,“郡王爷在京里的差事……”
周十九道:“皇上暂命人接管。”
“按理说郡王爷不是文官,父亲正好在科道,去天津的该是父亲。”没想到会换成周十九,“皇上没有明说其实是怪罪郡王爷闯进广平侯府。”
皇上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周十九既然能胆大到不将都察院放在眼里,必然有本事将案子查个清楚。周十九要么将十万石粮食找回来,要么就亲手将父亲和常光文一起送进大牢。
无论是哪种结果,都不是她想看到的,“郡王爷有没有想到法子?”
周十九笑着摇头,“就算天津气候潮湿,仓廒年久失修,粮食顶多霉烂也不会凭空消失……”
答案显而易见。
周十九道:“天津去年受灾,饿死的百姓却屈指可数,我相信常光文只是开仓济民,只不过决计用不掉十万石粮食。”
琳怡觉得腰上一紧,自然而然地靠进了周十九怀里,“这件事只有常光文自己知晓,”说着惊讶地抬起头,“郡王爷是主动想要去天津。”换做了旁人,哪里还会去细查,父亲和常光文定会被论罪。
周十九的头慢慢沉下来,没有回答琳怡的话,而是带着含而不露的笑容,“天津路不远,元元也要为我备些干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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