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芙一向稳重,难得见她这样儿,小冬好奇地又喊了一声,红芙才象吓了一跳似的,转过头来。
“在琢磨什么呢?想的这样入神,喊你几声都听不见。”
她本来是打趣,红芙却显得有些慌:“请郡主恕罪……”
小冬试探着问:“莫不是想亲事了?”
红芙的亲事小冬左挑右拣终于定了下来,就是四海聚宝的一位掌柜,家境很是殷实,人小冬见过一回,长得虽然不算出众,可是说话有一句是一句的,看着很是可靠。再说,秦列既然一直说他好,那人品一定错不了。
这亲事本来已经说定,只是后来小冬有了身孕,红芙也说不肯就这么嫁出去,才拖延了下来。
红芙把头低下去不吭声,小冬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嗯,你放心,是我耽误了你。不过我已经和秦烈说了,今年一准儿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可是等午后小冬睡醒,慧儿给她倒茶,往外面看了一眼,却低声对小冬说:“郡主,红芙姐姐这两天心事忡忡的,是为了别的缘故。”
小冬小动声色,轻声问:“是为了什么缘故?”
慧儿凑得更近了一些,神态里带着一点急切,可是还把话掐住,一次不说完:“前天有个人找上门来,说要见郡主,让胡妈妈拦了,也没告诉郡主知道。”
找她?
小冬想不出有什么人会上王府来找她,而胡氏又不让她见。她在京城这些年,统共认识的人就这么些,其中哪个胡氏会拦着不让她见呢?
慧儿又卖了一个关子,才说:“那是个女子,我听前头人说,穿的妖里妖气的,一看就不是良家女子。”
小冬心里一动:“后来呢?”
这戏码何等熟悉,没经过也见过,没见过也听过。
“那女子还说,见不着郡主,见姑爷也可以……”
慧儿以为这话说得很中切,可是小冬却把心放了下来。
要是小三打上门来找正室,那目的不外是两个:一要钱,二要名分。
不管要哪样,都是目的明确的。如果是秦烈的相好,完全可以直接跟秦烈要,要不到,跑到王府来,等于撕了破脸,就不可能再说见不到郡主见姑爷也可以了。因为秦烈另一条路已经走不通了,才会选择小冬这一条。事情已经捅破,那就要做到底才对。
“然后她就走了?”
慧儿这回是真的不知道了:“奴婢只知道这么多。”
小冬点头说:“我知道了,倒亏了你来告诉我。她们都把我瞒着,虽然是一片好意,但是事情既然牵扯了我,我蒙在鼓里也不是事儿。”
慧儿到底年纪还不大,修炼远远不到家,露出惊喜的神色来:“是,我也是一片心为着郡主着想……”
小冬三言两语把她打发出去,她这屋里人来人往的,慧儿也不能再说什么。
一片心为她着想?
小冬低下头,手指在杯缘上慢慢划圈。
身边这些一心为她的人,比如胡氏,比如红芙红荆,小冬都不怀疑。
慧儿为的是她自己。
红芙嫁了,红荆也不小了,屋里的大丫头都出了缺,就着落在妙儿慧儿她们几个身上。而且,虽然同是大丫头,那职份又不同,红芙是这屋里头第一位的,这是众所周知的。
都说人往高处走,丫头里面也分个高低上下三六九等——
可是红芙固然很得用,红荆她们也是管事的。小冬的大部分私房,都是红荆帮着胡氏料理照管。要说,这个差事才要紧得很。打个比方来说,红芙算总裁秘书,红荆也可以称得上财务总监了。但是红荆从来不吭声只埋头做事,出风头露脸面显威风的差事从来不是她的,所以慧儿看不上?
真是可惜了。
红荆还一直带着她教她,结果教出这么个结果来。
有的人的好是在嘴上,有的人的好是在心里的。
小冬经过,见过这么些人和事,这她分得清。
可是慧儿却分不清。
小冬又转过念来想起慧儿说的这事儿。
她是一万个不信秦烈会在外面……咳……
退一步说,就算他有那个贼心,也得有那个贼胆呀,安王和赵吕可不是吃素的。尤其是安王,那真是杀人不用刀的手段。
就算他既有贼心,也有贼胆——也没有那个做贼的时间。
虽然老婆怀孕老公出轨搁现代都是常见的,但秦烈从小冬有孕起那简直是二十四孝的相公,恨不得把小冬揣兜里装身上,远路的买卖一桩也没办过,就算出去了,一天也要往家跑三回。
在这种情形下还能分身去沾花惹草——除非秦烈会分身法。
小冬干脆直接问秦烈:“那天有个据说是风尘女子的人找到王府门前来,这件事你知道不知道?”
秦烈果然点头。
他们相识相熟这么多年,彼此了解得很,完全不用象其他夫妻那样尔虞我诈的耍把戏。
“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说是要找我?”
小冬一下午猜疑了许多,连安王和赵吕会不会有风流账没清理都想过了,都没想明白。
“唉,这事儿。”秦烈说:“胡妈妈前天就责问我了,不过这事儿瞒着你,我也同意的。你还记得咱们刚成亲的时候,有一回我带你去找乐子,去了平康坊的水仙阁么?”
小冬点了下头。
自然记得,印象还挺深。
“在那儿你还遇到了个熟人,是以前景郡王府的丫鬟。”
小冬顿时恍然,从记忆中将那个姑娘翻了出来。
是的,有这么个人。在那个水仙阁里碰了一面。
“是她来找我?是不是她遇着了什么难处?”
秦烈摇摇头:“若是只是缺钱,或是想让我们帮着赎身这些,不是不能办。可是这桩麻烦有些棘手。”
“怎么?”
秦烈坐近了,低声说:“后来我问过了,赵芷回京城来了。”
“啊?”
小冬果然大吃一惊,秦烈抱着她:“就是怕你月子里听这些想这些,所以才说不叫告诉你的。”
“她……为什么啊?”
在遂州的时候明明已经替她安排了,在那边也有秦烈的人照应,回到京城来——景郡王那事儿可是皇帝的疮疤,到现在也没人敢触没人敢揭。
“她上京的事儿我不知道。”秦烈苦笑:“人都到了才知道,也不能再送走了。她病得很重,只怕没多少日子了。”
小冬半晌没作声:“她……难道是知道了自己命不长久,所以想要回京城来?她怎么和那个丫鬟又遇到一块儿的?”
那丫鬟在平康坊,一般良家女子是难遇上她。
这时候的人,总有一种叶落归根的思想。
赵芷也是因为这样才回京城的吗?
秦烈表情可没有小冬那样良善:“在遂州我们管了她一次,结果这烫手山芋就送不走了……可惜旁人想要的总是太多,我听那个女人说的意思,赵芷想见你,只怕是想向你托孤。”
啊……是。
赵芷的孩子还小……
小冬现在也做了娘,理解做娘的心。
自己的命给了孩子都可以——现在自己撒手走了,一个孩子在这世上孤零零无依无靠的,让他怎么活下去?谁会对他嘘寒问暖,照料他的衣食住行?谁关心他是不是过得开心,他是不是受了欺负?他有委屈,要向谁去说?
秦烈在肚里叹气,就知道小冬会是这样,所以他才和胡氏一起决定瞒着小冬的。
“要只是她的孩子,也犯不着为难。”秦烈索性把话说开了:“问题就在孩子上。你知道吗,那个在水仙阁的丫鬟,身边儿也有个孩子。”
“嗯?”
从秦烈的语气里,小冬听出了不妥来。
“当时景郡王发动之前,景郡王妃已经把刚出生的小孙子送走了,他们事败之后,还有人追查过那孩子下落呢,没想到,竟然就在平康坊里头。”
“你是说……”
小冬怔了。
是的,她也记得那个小孩子,白胖白胖的,小冬还吃过他的满月酒,送过他金锁和小如意——
上回在那里遇到景郡王府的丫鬟,小冬并没多想。
想不到那孩子就在平康坊。
一瞬间她心里忽然说不出的悲凉。
那些富丽,尊贵,众星捧月式的宠溺……
旧时王谢堂前燕……
她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会不会有一天,自己的孩子,也会落魄如此?
人的际遇,往往是不由自主的。
当初她和赵芷在集玉堂念书,一起抄写,一起逃课,一起分吃糖果……
一转眼,她们都成了家,有了孩子。
“你不会想出去见她吧?”秦烈斩钉截铁的说:“不可能!你还没出月子——就算出了,这事儿也不是你能管的。这事儿我昨天已经告诉了王爷,该怎么办,自有王爷定夺。”
是的,道理她明白。
可她心里就是抑制不住的伤感。
也许生了孩子变得更脆弱了?
秦烈一琢磨,把大胖儿子抱了来。这孩子现在好吃好喝的,养得又白又嫩,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人的时候,真能把人的心都看化了。
果然小冬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不少。
秦烈了解她。
她什么道理都懂得,只是心软。
娶个心软的老婆,当然免不了麻烦。
不过秦烈摸摸下巴,笑得有点儿贼。就象狐狸偷吃到了葡萄,那种乐不可支的满足感。
转过头他就沉下脸来。
王府里居然还有这么快的嘴?小冬说她“听说”,她能在哪儿听说?她连屋都没出过。
赵芷的事还没平歇,又出了一件事。
四公主出事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